金陵大酒店“小金陵台”内,化身为侍者劫匪站在视角最开阔的一面玻璃墙边,俯视着脚下这个“六朝古都”。脚底下金陵饭店附近围着数十辆警车,在花花绿绿的霓虹灯里,讨厌的警灯不停的闪来闪去,就像一群苍蝇在花海里飞来飞去。侍者心想:过会儿老子就让你们好看,暗骂了一句,朝北望去,只见一路灯光闪烁向前方延伸,整个城市灯火通明,警戒区以外的人们还大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人质劫持事件。在北边更远处有一条黑色的狭长地带东西横贯在漫天光华之中,“那就是长江。”侍者忍不住低喊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想叫其他人过来看,却浑身僵直,一时愣住了。
只见一个人正背对自己,坐在侍者刚才坐过的主位上,津津有味地吃着那大半个金陵盐水鸭,只看他背影便给人一种正狼吞虎咽的印象,就像几年没吃过饱饭似的。而其他所有人,包括侍者的伙伴和被劫持的人,现在全都趴在地上,而且人人表情安详,如同熟睡过去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人如此夸张的吃东西,却没有半点响声。同时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在呼吸,甚至有个看起来正在打鼾,可奇怪的是却听不到鼾声,甚至让人觉得整个“小金陵台”都成为一片死寂,没有一点声音。
“啊!”侍者一声惊叫,紧接着跳了起来,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这说明不是自己耳朵突然出现问题,那肯定是在吃盐水鸭的那个怪人。同时想到,这人很可能便是智正法师提醒他们注意的大陆“修真人士”之一。
“你是谁?”侍者大声喝问道,同时心里希望能拖些时间,等外面的同伙尤其是智正法师发现异常,来制住此人。
那怪人终于停下,倏地转过身来,而侍者却有种他根本没有动的感觉,就像他原本就是正面而坐的。这个怪人长得圆头圆脑,耳大面憨,一副和霭之色,尤其脸上似笑非笑,却让人感觉到有如婴儿般单纯无邪,身体略显发胖,好像还微起了个将军肚,总得感觉不帅却让人看着很舒服,很容易让人想起“人畜无害”这个词。
“我叫六一。”那人答道,看起来笑意更浓,也越显纯真。
“六一?”侍者疑惑道,“‘六一儿童节’么”?。
“嗯,如假包换,五六七八的‘六’,一二三四的‘一’。但我的生日可不‘六一儿童节’!”六一无奈道,几乎每个人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都会问他是不是‘六一儿童节’那天出生的。
“你是怎么过来的?”侍者抿了抿嘴,故意大声说,想惊醒自己的同伴们赶紧过来。
“我是乘车过来的,乘我们公司的班车。”六一摇了摇脑袋说道。
“什么?”侍者睁大眼睛道,“你也是来参加寿宴的?”
“当然了。老板过大寿,我们这些小员工当然得要表示一下心意啦。”六一眨了眨眼,又突然朝一个方向指道:“喏,刚才我就蹲在那个地方。”
侍者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那里多了一个人的空位置。
“你是不是想等外面那喇嘛过来救你?”六一突然道。侍者心里不由一紧,意图已被看破?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整个房间已被我布下阵势,就算这里闹翻天,外面也听不到的。”六一继续笑道,“而且即使他来了,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更重要的是,”六一深深看了那侍者一眼,稍微一顿,接着道:“他带你们来的目的恐怕也并非真是为了救你们那些身陷牢狱的兄弟们。”
“不会的,哼,为救我们的兄弟,大师和我们都已做好最坏打算!”侍者冷笑道。听说门外的人并不知道现在房内所发生的事情,侍者并不吃惊,因为心里已有准备,否则就凭自己刚才那声惊叫,已足以让外面的人来一探究竟。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博物馆的一件金兽,绝非你们的那些兄弟。”六一刚才曾暗中放了神识探察外面的情况,那个智正法师提出交换人质的条件是南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金兽”,而且此时已经取了过来。另外,根据神识所探,这座酒店里应该还有一个修真者,修为与那个智正法师不相上下。
六一望着侍者说,“你想想,即使他们把你兄弟送来,你们凭什么带走他们?或者你们自身想脱围都不可能,这里可是中国境内。”
“哼,大师自有神通将我们带出去。”侍者不屑道。
“神通?你们不会指望他能够把你们凭空转移吧?”六一大笑道:“就凭他?他的五行遁法最多能遁出十里地,而且还是他自己一个人遁走,至于带人一起走,呵呵……”
侍者闻言,不由一呆,继而辩道:“嘿,井底之蛙,我们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有时眼见也未必为实啊。你亲身被挪移过么?恐怕那几个被挪移的人是他们各自用遁法帮其演戏吧?”
侍者浑身一震,无言以对,因为他们确实没有任何人亲自体验过。
“呵呵,照我猜,他只是借你们掩护身份好混进内地来而已。如果他们自己能轻易混进来,恐怕也不会带你们来混人耳目了。”六一进一步向他说明道。
侍者仍是不信,反驳道:“哼,大师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哪用得我们来掩护身份!若真为那劳什子的金兽,直接去博物馆或偷或抢更省事,对他老人家来说,那不费吹灰之力。”
六一闻言烂然一笑道:“你对修真世界了解的实在太少,事实上,修真者所受的约束远比普通人要严格得多,否则这个世界恐怕早就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所以对他来讲,最好的法子反而是以普通人身份混入内地,以免引起内地修真人士的注意。总之你不要再对你那大师抱什么希望了。不过,我会代你们讨个公道的。”说罢,六一身体一正,双目精光一闪,口中大喝一声:“唵!”
侍者霎时有如雷击,宛若见到一尊金身弥勒巍然坐于身前,大耳憨面,咧嘴大笑,侍者只觉神清气爽,心生向往,继而感到身体轻飘起来,觉得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一般,往下一瞧,却看见了自己正躺在地板上,面色安详。不由心想:“难道我已死去?”此念一起,立刻觉得眼前一切模糊起来,意识也迅速消去。
六一看了看眼前这些已然昏迷的人们,脸上依然挂着那单纯的微笑,心中却大为感慨:一切皆是机缘!自己一意躲避是非,却偏偏撞上是非。
本来,六一只是普通员工,没有资格出席老板的寿宴,应该来的是他们部门经理。适时恰逢此经理家中出事不能过来,就让六一代表他来给老板贺寿。
来前六一曾暗自起了一课小六壬,课中二金,白虎为用,所谓二金刑克皆无顺,白虎为凶丧之神,更金上见火主家口死亡,实为大凶之兆。幸好天德入课,用神又处空亡,应是凶而不凶,逢凶化吉。
当神识探出劫匪中竟有个修真者时,六一心中便有了盘算,他先以是佛门“无色无相功”弄晕了“小金陵台”内的劫匪,然后又趁机布下了“千山万壑阵”,静候智正法师入阵。
不多时,推门声响起,智正法师一闪而入,只见他一身喇嘛僧衣,面容清瘦,剃度的头皮在灯光映照下,微发青光。他手中捧着一个物件,应该就是自博物馆取来的金兽,呈蜷伏状,头枕伏于前腿之上,屈腰团身,首靠前膝,耳贴脑门两侧,头大、尾长、身短而粗壮,似虎类豹又似犬,附耳瞪目,张口露齿,神态警觉,颈部戴三轮项圈,通体斑驳如附鳞,神态安然,两前爪八指一字排列,长尾环绕后股伸入腹下,巧妙独特。
智正法师入门后一眼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众人,包括劫匪和被劫的人。大法师心道不妙,猛然朝门外退去,出乎意料,并没有破门而出,反而如同撞到了一堵厚墙,可即使是墙,凭自己这一撞之力,也应该被撞破才是。急转头向后一瞧,大法师不由惊呼,眼前既没有墙,更没有门,却是一面山壁,高不见顶,怪石嶙峋,高处竟还生出一棵歪松,刚才撞击处有一明显凹陷处,下方还堆了些许碎屑。智正法师一脸惊骇之色,转过头来望向前方,果然眼前已经不是刚才的“小金陵台”,而是身处群山之间,地上的躺着的众人也已不知去向,而是没脚的杂蒿矮草。
智正法师毕竟修佛多年,现已是斯陀含果位,而且不需多少时日便可达阿那含,一生一还后便可得阿罗汉果位,与道家修行相比,如此修为还略高于道家练气还神的境界。在经过刚开始时的惊乱后,智正法师很快便冷静下来,心中已然明白这些都是些幻像,必是中土修士设下的阵法,而此人既然能避开自己灵觉,不动声色地制住室内众人,修为必然高出自己不少。
孰不知,六一修为并不高,仅是须陀洹,次于斯陀含,需七生七死方能证阿罗汉果,远不如那智正法师,但是他前世本是臻至散仙之境的道门高人。因他在“扶搡魔劫”中肉身被毁,却幸存元神,后经活佛加持,轮回转世而修佛。故而六一的元神实际上继承了前世修行,毫不费力就察觉到智正法师和另一名修真者的所在,同时这也是智正他们探查不到他的原因。
如果是当年没转世的六一,对付一个斯陀含自是不用如此费事,即使再多两个也是手到擒来。可是如今转世后却是另一回事儿,虽然他神识灵力强横无匹,奈何肉身太弱,难以直接施展法力。只能借助外物,所以就用前世所有的“玉清混沌符”布下了“千山万壑阵”。
当智正进来发觉不妙时,刚想退出却为时已晚,六一及时发动“千山万壑阵”,将其困入其中。不过以智正法师的修为,慌乱不久便镇静下来,思量破阵之法,耐何其自幼学习佛法,对道家的五行阵法却少有研究,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内竟然没有对他发起任何攻击。智正法师略一考虑便明白过来,对方是想生擒自己,不由又羞又恼,站起身来一掌向前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