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了半天,仍不知对方是何等人物。东方宗道:“他日如有用得着小弟处,可持此琴赴北京找我。现下我等一同下出去如何?”单文城道:“好。”两人携手下山。
到了灵隐,忽然迎面来了数人,当先一人面如冠玉,身穿锦袍,秀美犹有过之,只是英爽之气远为不及。
忽听得远处一个声音惊叫一声,单文城回头一看,见周士知和杨天刚从灵隐寺出来,想单文城只当不见,转过头去。杨天感觉到不妙,低声向周士知道:“别往那边瞧。”
东方宗道:“单兄,你我一见如故,后会有期,今日就此别过。”两人拱手而别。数十名蓝衫壮汉在东方耳前后卫护。
单文城转过头来,慢步走到杨天旁边低下说:“刚才与对话那人,想必是大官。”杨天点了点头,道:“你是说十四弟的事有可能跟这人有关系?”单文城嗯了一声,杨天不语远远跟在那些壮汉后面,直跟进城去。
到得傍晚,杨天回来禀告:“那人在湖上玩了半天,后来到巡抚衙门里去了。”单文城把今天的事向刘当家说了一清二楚,刘洛生和无怨道长两人一琢磨,料想这东方宗必是官府中人,而且来头一定极大,如非京中出来密察暗访的钦差大臣,便是亲王贝勒之类的皇亲宗室,瞧他相貌不似旗人,恐怕多半是钦差。那枯瘦老者如此武功,居然甘为他用,那么此人必非庸官俗吏了。
刘洛生道:“莫非此人之来,与十四弟之事有关?我今晚想去亲自探察一下。”杨天怕他出事,道:“总骑主说得是,但最好请哪一位哥哥同去,有个照应。”刘洛生道:“那就请莫老前辈的徒弟一起前去吧。”
二更时分,刘洛生与单文城收拾起行,施展轻功,向抚衙奔去。两人在屋瓦上悄没声息的一掠而过。刘洛生道:“久闻三神步轻功了得,单兄的轻功今天让我大开眼界,闲时倒要向他请教请教。”过了半晌,刘洛生感觉不对劲,再问:“单兄,你这三神步是莫老英雄所传?”
单文城回道:“不是,是小弟遇得一位老前辈,他把这三神步的秘决授于小弟自学所成。”刘洛生一小惊,道:“单兄,可真是武学奇才。”
单文城心中也暗暗佩服道:“总骑主拳法精妙,我听得一女子说起你与铁胆周老英雄比武时的功夫,哪知你轻功也如此不凡,不知你师父天是如何调教出来。”
不一刻将近抚台衙门,两人同时发觉前面房上有人,当即伏低,但见两个人影在屋顶来回巡逻。单文城等他们背转身,手一扬,一股真气向数丈外一株树上打去。那两人听见树枝响动,飞身过来查看。单文城和刘洛生乘机矮身,窜进抚衙。
当下躲在屋角暗处,过了一会没见动静,才慢慢探头,一看之下,不由得大惊,原来下面明晃晃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数百名兵丁弓上弦,刀出鞘,严密戒备,几名武将绕着屋子走来走去。可是说也奇怪,这许多兵将却大气不出,走动时足尖轻轻落地,竟不发出脚步声音。虽有数百人聚集,却是静悄悄地,只听得墙角蟋蟀唧唧鸣叫,偶尔夹杂着一两声火把上竹片爆裂之声。
刘洛生见无法进去,向单文城打个手势,一齐退了出来,避过屋顶巡哨,落在墙边,低声商量对策。单文城对刘大当家道:“咱们不必打草惊蛇,回去另想法子。”
刘洛生道:“是。”正要飞身上屋,忽然抚台衙门边门呀的一声开了,走出一名武官,后面跟着四名旗兵,那五人沿街走去,走了数十丈又折回来,原来也是在巡逻。两人见这派势,心中暗暗惊异。
等那五人又回头向外,刘洛生低声道:“打倒他们。”单文城会意,窜出数步,便出三神步,五名旗兵只见得前面一个如影如踪,未待看清便登时倒地。刘洛生见得单文城功夫如此了得,不禁惊了一征,道:“单兄弟的功夫可号称武林。”单文城回过头来细声道:“让刘当家见笑了。”两人纵身过去,将五人提到暗处,剥下旗兵号衣,自己换上了,将官兵抛在墙角。
两人又乘屋顶巡哨转身,跳入围墙,在火把照耀下大模大样走进院子,里面成千名官兵来来往往,怎分辨得清已有外敌混入?更进内院,只见院内来往巡卫的都是高职武官,不是总兵便是副将,只是人数远比外面为少。两人找到空隙,一缩身,窜入屋檐之下,攀住椽子,屏息不动,待得数名武官转过身来,早已藏好。隔了半晌,单文城见行藏未被发觉,双脚勾住屋梁,挂下身子,舐湿窗子,张眼内望。刘洛生守在他身后卫护,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敌人。他二人当真是艺高人胆大,于如此戒备森严之下窥敌,实是险到了极处。
单文城见里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大厅,厅上站着五六个人,都是身穿公服的大官,一人背向而坐,看不见他相貌,只见这几个大官恭恭敬敬的,目不邪视。
这时外面又走进一个官员,向坐着那人三跪九叩首的行起大礼来。单文城大吃一惊,心想:“这是参见皇帝的仪节,难道皇帝微服到了杭州不成?”正疑惑间,只听那官说道:“臣浙江布政司尹章垓叩见皇上。”单文城听得清清楚楚,心道:“果然是当今乾隆皇帝,怪不得这样大势派。”
只听皇帝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好大胆子!”尹章垓除下朝冠,连连叩头,不敢作声。皇帝隔了半晌,说道:“我派兵征讨回疆,听说你很不以为然。”单文城又是一惊,心道:“怎么这皇帝的声音好熟?”
尹章垓一面叩头,一面说道:“臣该死,臣不敢。”皇帝道:“我要浙江赶运粮米十万石,供应军需,你为甚么胆敢违旨?”
单文城调转头来对刘洛生说:“刘当家的,大事不好,我猜里面那位正是当今皇帝。”
刘洛生大吃一惊道:“皇帝老儿来这做什么,单兄弟你再帮我打探清楚,看否十四弟在落在他们手中。”单文城嗯了一声,双目又探入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