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馨听了,只是默默出神,问这李嬷嬷:“如今,是不是琼妃遣你来找我的?”李嬷嬷听了,连连点头,拿过衣角拭泪道:“老奴去见娘娘时,一应被褥换洗衣服也是没有!只是每日里吃着送来的冷饭!老奴看时,娘娘已是瘦的脱了形了!身上又脏又臭……”清馨听了,疑惑道:“皇上哥哥不是说过么?琼妃虽行了不堪之事,可在冷宫里,饮食起居上还是如常!这……这执事怎么这样行事儿?”
李嬷嬷叹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哪里看到这后宫疙瘩里的事?如今这宫里,还不是竹妃娘娘说了算?老奴听人说,这容华殿里,原是有一应洗漱之物的,都是竹妃命人给取了出来!即便知道,又有谁人说与去?一个冷宫里的罪人,死了也如同踩死一只蚂蚁般,自不是个事儿!只是老奴见素日里,娘娘待老奴也极好,是以心中不忍!琼妃见了老奴,便对老奴说,如今这宫里的人,她只信公主一人!”李嬷嬷哀求道:“求公主去瞧瞧琼妃罢!”说着,便当着清馨的面儿就跪了下来。
清馨内心思怔了一会,叫道:“起罢!这话我既然知道了,也就无你的事儿了,你自去罢!”李嬷嬷听了,还欲想问,清馨便道:“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自会去瞧她!你若是方便,也可前去传个话!”
李嬷嬷听了,心中大石方放了下来,她起了身子,口中不停道:“我弥陀佛,我弥陀佛!小姐这样心善,老奴便每日里烧香求佛,保佑公主明儿个做了这正宫娘娘!”清馨听她说不像话了,便道:“嬷嬷你赶紧走罢!若是人瞧见了,可也不好!”李嬷嬷听了,方看了看四处,又颤颤巍巍地走了。
这厢清馨见李嬷嬷已是走远,方细细寻思她的话,自不像有假,只是这竹妃姐姐,为何又要落井下石?莫非,她心里是希望这琼妃早日死掉为上?可是看着那日琼妃被打入冷宫时,她不也是当着自己的面儿,哭哭啼啼的?心中竟很是为琼妃抱不平?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不成?她心中更是疑惑了!到了晚间时分,她便出了碧云宫中,携了采儿,带了些衣服和被褥,两个人悄悄儿地来了这荒僻的容华殿!
清馨到了这殿前,心中倒是生出无限的感慨来了!去年的这个深秋,原是连清漪被打入冷宫,住在这里的!今时今日,这容华殿的主人,已是换成了琼妃石青萝了!
清馨轻轻地走到那破旧不堪的容华殿前,隔着落满灰长满蜘蛛的木门,对着里头轻唤道:“姐姐!”里头的人听了这声音,像是在黑沉的河岸边,寻到个马灯似的,急忙从角落里站了起来,用枯黄的手儿,拉开了门栓,门吱呀一声开了,清馨正对着门里的琼妃,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女子,面容憔悴,蓬头垢面,衣裳破烂不堪!哪里还有一点琼妃从前的影子?
清馨当下悄悄唤过采儿,将带着的衣服和被褥都交给琼妃。琼妃流着眼泪接住了!口中悲叹道:“从前儿,这里是婉贵妃住过的,如今我竟也在这里了!”清馨摇头道:“姐姐,这自是你不修而得的报应!可怨得哪个去?但凡你当日心存了一缕善念,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清馨叹息道。
琼妃默了一会道:“清馨,也许是我魔障了!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想藤儿和婉贵妃的宫女绯儿的死,以及竹妃宫人紫儿,都觉得是很大的不对!”清馨听了,便叹道:“姐姐,你都这个地步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琼妃叹道:“我在这冷宫,夜里睡不着,便会一遍遍地想起从前的事儿!竹妃娘娘,真的是这样好的人么?”清馨听了,心中想起李嬷嬷白日里所言,也觉得沉沉的疑惑。
她缓过心思,对着她道:“姐姐,你已是身陷牢笼了,这一生都只能呆在这里!就不要再想这些个了!依我说,好好儿的活下去,或许皇上哥哥以后心软了,自会放你出去!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琼妃听了,惨然而道:“会么,会有这么一天么?皇上还会想起我来?他自是脸瞧也懒得瞧上我一眼!”清馨便叹道:“姐姐,你自己种的因,便就自己摘这苦果吃罢!不要再怨天尤人的了,可见你心中还有恨!还没有反思!”清馨摇头无奈说道。琼妃低了头,半响道:“或许……你说的是罢!清馨……我哥哥他还好罢!”言语中,自是留着关心。
清馨便叹气道:“我听安纯熙说,他很好!依然在前朝得着皇上重用!职务不降反升呢!皇上哥哥是一代明君,与公与私,自会分的清明!你哥哥行为端正,又是个人才,皇上哥哥岂有不重用的理?”
清馨心中,可是半句没吐那石蟠已被伏法之事!果然琼妃听了,眼眸中闪过几丝残存的希望,她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我石家,还是有希望的?这么说,我在这冷宫里,也会有苦熬出头的一天?”她看着窗户外间,暗将的天色,口中喃喃自语。
清馨知她心中许多事儿,一时难平,纵然点拨与她,可也要她听德进去才是!她心里的阴霾灰暗,只有靠时间来慢慢消除了!当下她便对着琼妃道:“姐姐,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姐姐你心里,既然还存了活下去的心思,那便就努力地活下去!只要姐姐在里头,好好改过,悔过自新!就总有会有被皇上哥哥宽恕的一天!”琼妃听了,便道:“清馨,你的话我可也记住了!”见清馨携了采儿就要出去,便将手抓住窗棂,对着清馨,低低说道:“清馨,要小心竹妃!”
玉瓒的寝宫凤仪宫内。
他自是喝的酩酊大醉。唯有喝醉了,才能忘却心中的痛苦……清馨不知何时过来了,见了玉瓒。凄然道:“皇上哥哥,你……不要再喝了!”玉瓒此时的还留有清醒的意识。他对了清馨道:“清馨,原来是你啊!”清馨见了,默默说道:“皇上哥哥,我是来求你一件事儿的!”
玉瓒听了,继续往杯中倒酒,口中说道:“何事?”
清馨低低说道:“皇上哥哥,我想……我想出宫去……我想回到我家里去!”玉瓒听了,便放下手中的杯子,对清馨道:“怎么,如今你也要离朕而去?难道在这里,你呆的不开心么?”清馨听了,摇头道:“不,皇上哥哥!只是我也大了,我却是该回去了!这宫里并非是我呆的长久之地!”玉瓒听了,便淡淡道:“是么,你要呆的久长?那我就封你个妃子!你自是想呆多久便可呆多久!”
清馨听了,摇头道:“不,皇上哥哥!你其实……也明明知道,我无意做你的妃子!我知道在皇上哥哥的心中,从来只有清漪姐姐!”
玉瓒听了,喝下一口酒,默然道:“清馨,我知道你的心事!你可是心中有了安纯熙罢!你是不是要我将你赐了给安纯熙?”清馨听得心里一惊。玉瓒又道:“我既是一国之君,什么我瞧不出来?可是……清馨,你可知……我很寂寞,婉贵妃也不在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着我!像个妹妹一样,陪陪哥哥说说话!”
清馨听了,心中大不忍,看着玉瓒忧郁惆怅的神情,忽地口中没来由地说道:“皇上哥哥,你不要难过,说不定我清漪姐姐并没有死呢?”
玉瓒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对着身旁的楠木棺椁道:“是啊!连清漪没有死,她自是还好好儿地躺在我的身边!”清馨听了,连连摇头道:“不!皇上哥哥,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说,清漪姐姐身上有可疑之处……”可是玉瓒听了,却摆手苦笑道:“清馨,不要说了,你若是想安慰我,可也不必说这些!”
玉瓒沉沉看了看清馨,心中忽然重重叹口气道:“清馨,实话和你说了罢!朕从前将你接了进宫来,不过是要气气你的父亲!平衡朝中的势力!从前的那些个事儿……只是和你无关,你可还未出生呢!何苦朕带累了你!”玉瓒爱怜地看着清馨,自是说道。
清馨听了,心中宽慰,知玉瓒不会勉强与他,便笑道:“皇上哥哥,其实我心中知道!”玉瓒听了,倒是奇道:“是么,你怎么瞧出来的?”清馨便抿嘴笑道:“时间长了,就瞧出来了,只是我不告诉你!”玉瓒听了,摇头笑道:“不说就不说罢!清馨,你是自由的!你如今既然想出去,自是随你的便!其实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后宫!如果时光能够重来,我倒真的希望,我的后宫,从来只有一人!”
清馨听了,知他又沉浸在伤痛之中了,只得说道:“皇上哥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既然心中有清漪姐姐,便就对她的父亲好些罢!想来,清漪姐姐的在天之灵看了,心中也会觉得很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