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脸色阴冷,喝道:“王渊,你干的好事!”
王渊扑通一声跪倒,额头处地,冷汗涔涔而下。
如今金兵入侵,赵构一路奔逃,但也不忘反抗,大将刘光世、韩世忠、张俊、杨沂中分守各要害,只有苗傅的军队护卫在杭州,王渊将皇帝亲兵御林军的兵符交给苗傅,更是断了赵构身边的最后一道屏障。
若苗傅造反,赵构何存?
朱胜非进言道:“陛下,临安张逵造反,多半也是个幌子,料想他们一时半刻也不敢反,不如让王都统布兵天竺寺,捉拿苗傅、刘正彦,戴罪立功,擒贼擒王,此劫当化。”
王渊心中感激,立即说道:“陛下,罪臣必当冒死擒贼,以护陛下周全。”
当即王渊领五百禁军,赶往天竺寺设伏,一时间城中百姓惊慌,皆闭门不敢出入。
万俟血回转城中,已近黄昏,天边风卷残云,杀气腾腾。
刚到府上,风伯迎上来道:“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康大人等你很久了。”
万俟血闻言微怔,不明白康允之来访何意。
不等他进入正堂,大腹便便的康允之早满面堆笑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万俟血的手,笑道:“万俟老弟,我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二人进入正堂,风伯送来香茗。
万俟血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这才问道:“康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康允之虽然是万俟血的顶头上司,但康允之为了巴结万俟卨,平常都是和万俟血以兄弟相称。
康允之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临安张逵起兵造反了,统制官苗傅已经带兵前去平乱,更诡异的是王都统,竟在天竺寺外埋伏了禁军五百,却不知要做什么,只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
万俟血苦笑道:“康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如此拐弯抹角,可是没将我当成兄弟?”
康允之神色大窘,低声道:“如今陛下正在杭州,大家都说陛下欲迁都,若张逵真的造反,我们什么都不做,难免有愧皇恩浩荡,所以嘛……”
万俟血如何不知康允之的心思,大宋重文抑武,即便立下赫赫战功的武将,也无法在文官面前抬起头,康允之虽然是文官出身,如今已是再难擢升,所以他才会巴结万俟卨以求升迁之道。张逵造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若文官在战场上立功,那前途将不可估量。康允之是个软弱的人,不敢到边疆杀敌,张逵在临安造反,而临安县还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若能分一杯平乱的羹,至少也能借此进入两府。
康允之来找万俟血,就是希望万俟血能在其义父跟前说一句话,以万俟卨在朝中的人脉,说不定此事可成。他一脸迫切地看着万俟血,万俟血却是眉头深锁,陷入了苦思中。
万俟血长叹一声,道:“康大哥,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若贸然参与,只怕还会引火烧身,但看陛下近来的举动,似是有意迁都杭州,只要康大哥能沉得住气,尽职尽责,到时候成为行在知府,不也风光无限吗?”
康允之闻言神色迷离,想了许久,点头道:“对,这样最是稳妥,我本来就不该贪心的,就算做一辈子的杭州知州,也该知足了。万俟老弟,多谢你了。”
万俟血也没想到康允之一点就通,心中高兴,送走康允之后,刚走到他的房间外,只见一条黑影从窗户蹿出,几个起落就上了院墙。
那黑影到了墙头,并不急着离去,反而转身看着万俟血,却见万俟血一个箭步,已然到了墙下。那人大惊,急忙纵身跃下。万俟血紧紧追随,两条身影,在夜色中此起彼伏,转瞬就奔出了数里。
万俟血遽然翻身落到那夜行人前面,冷冷地道:“妙舞,闹够了没有?”
那夜行人匆忙止步,嘤咛一声,叫道:“又被你追上了,一点也不好玩。”说着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了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夜已黑,冷风习习,黑衣女子望着万俟血,唇眉如画,清澈的眼眸,犹如山间涓涓细流,纤弱的身形,楚楚惹人生怜。
万俟血叹道:“妙舞,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那个叫妙舞的女子嗔怒道:“我就是不信我秦妙舞不如你。”
万俟血不禁摇头苦笑,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生性好强,也不与她一般见识,转身就走。
秦妙舞见状跺脚道:“万俟大哥,你别走,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你跟我来,这里距那个地方不远了。”
万俟血本不想理睬她,可听到秦妙舞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禁喟然长叹,只得快步追上了她。
秦妙舞心中暗喜,也不言语,捡小路直上,山路崎岖难行,险峻处如行在刀尖,但二人俱是如履平地,不多时到了山顶。秦妙舞突然停下,压低声音道:“万俟大哥,到了,你看下面,那些人好奇怪哦!”
万俟血深吸一口冷气,四处望了望,明月如钩,到处怪石嶙峋,山影横斜,一番凄凉的景象,不时有夜鸟在四周盘旋飞舞,崖下火光如昼,人声鼎沸,许多穿着白麻布衣的人,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左三圈,右三圈,看着又热闹,又喜庆。
秦妙舞妙目流转,忽然道:“万俟大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看他们半夜三更在这里装神弄鬼,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万俟血道:“他们是袄教中人,行事诡秘,不宜招惹,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妙舞嘟嘟嘴,道:“再看看嘛,你看他们围着火跳舞,多好玩啊!”
谷中遽然一声巨响,那堆篝火冲天而起,化为一条火龙,火龙在山谷上空盘旋飞舞,映亮了附近的几个山头。那些袄教教众全都排列整齐,面朝篝火,行三跪九叩之礼,齐呼道:“琐罗亚斯,善行厚生;光明之火,智慧之主;牛精古尔,焚尸自毙;遵命天王,以食而生;幸福女神,善恶两极;熊熊圣火,焚我残躯……”
遽然间,那些教众扑身而起,冲进篝火,引燃自己,诡异的是他们似乎不觉得疼痛,在谷中蹦蹦跳跳,欢呼高唱。烈火,焚身,谷中突然发生的一切,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