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坐在房间里，发呆。
“铃铃铃。”电话响起。
小熙接起电话，“妈，这么晚了，打电话什么事啊？”
“小熙，舒夜向你求婚了？”
“妈，你怎么知道。”
“舒夜是个好孩子。”林妈妈叹了口气，“那孩子不容易啊。”
“妈，你和爸不是最讨厌这些个有钱公子哥吗，怎么对舒夜？”小熙顿了顿，问出心中的疑惑。
“孩子，还记得你高中那次的车祸吗？”
当然记得，那次她过马路时，被一个司机撞得当场昏迷，现在肩胛骨还隐隐痛着。
“恩。”小熙点了点头。
“你的血型特殊，医院的血库没有，是那孩子给你输的血。”
“什么？”小熙倒抽了口气，掩着嘴，水气浮上眼眶。
“这些年，他一直和我们保持联系，也算半个儿子了。”林妈妈满是感激地说道。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小熙的眼前一片模糊。
怪不得他说他等了很久……怪不得……
为什么？
“是他不让我们说的。妈告诉你这些，不是说让你为了感恩而嫁给他，只是这些年，他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妈真舍不得让这么个孩子伤心啊。”
“可是他明明有很多女朋友。”
“也许那时的他太绝望吧，毕竟你还有方凌。你爸那时候那么反对你和方凌交往，多多少少也是出自对这孩子的私心啊。比起方凌，舒夜更适合你。”
小熙拿着话筒，泣不成声，这些年，他……他……一直守护着她？
为什么现在才说，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说？
她一直以为……她从来没有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妈不强求你，你好好想想，妈只想让你幸福，你更要分清楚什么是感谢，什么是喜欢。”
小熙苦笑，在这节骨眼上告诉她这些，她怎么能清晰地分辨出这两种感情的差别呢。
妈，看来你很中意这个女婿。
“知道了，妈。”
小熙挂下电话，心里波涛汹涌。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做到的？无声无息地观察着她的生活，她竟一点都没有察觉。
他为什么等到这个时候才来？
如果她在认识方凌之前就接受舒夜，结果会不会不同？
幸福就在眼前，可是她却迟疑了。
房间的大门猛地被打开。
“小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无神的眼望着她，没有喜悦，没有表情。
“你会嫁给舒夜吗？”秀气的眉宇紧紧蹙起，有点担心，有点惶然，有点害怕。害怕她的。
答案。
“应该会，爸爸妈妈也很满意呢。小喜，能不能为了我接受舒夜？”小熙的脸上浮现出迷茫之色。她会答应他的吧，也许他是世上最爱她的人了，不是吗？忽地眼神一暗，丝丝担忧之色渗透出眼眶，小喜和舒夜向来交恶，如果他们成了一家人，会不会闹起来呢？
“你爱他吗？”
他的心，突然在瞬间下沉，下沉。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她爱他，所以才会嫁给他。
那他为什么要多此一问？
是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从她口中找出一个不字吗？不字，只有四画，多么简单的一个字，小熙，说这个字一点都不难，请你，求你说不，好不好？
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临危不乱的他，竟然在这一刻，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嗯。”小熙点点头，忽略心里的不安，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嫁给他，你知道他的过去有多糜烂，你知道他有多滥情，他的女朋友你应付的来吗，如果哪天她们闹上门，你会有好日子过？为什么还嫁给他，你不怕他再一次背叛你吗，像方凌一样。”林喜急切地说着，拼命说服着她。
“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他不是方凌，他说过，只会做我一个人的舒夜。”小熙漾开甜美的笑，这笑容如刺眼的阳光，射进了他的眼底。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在体内流淌，热热的，一股一股。
“小熙我爱你。”
刹那间—
小熙的身体一颤，她的眼中出现惊骇的神色，水灵灵的水眸中映射出林喜痛楚而坚定的蓝瞳。
“你说什么？”她半天才找回了声音，沙哑像得是长久失修的播放器，附带着牙齿相互碰撞的磕磕声。
“小熙，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要嫁给他，不要结婚。”林喜拽着她手，板正她的头，不准她逃避，“我爱你，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习惯了看你脸上满足的表情，我开始期待你脸上自然的笑意我开始在二月二守候在你的门口，我开始在夜深时。”
“你不要说了，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以前她很期待小喜能畅所欲言，但现在，她一点都不喜欢他说话，她一点都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我不准你逃避，不准你逃避。你看着我的眼睛。”林喜摇着她单薄的身子，小熙如一片树叶般，在他的怀里飘荡摇坠，“我爱你，我比舒夜更爱你，比方凌更爱你。”
“我不要听。你是我儿子，现在是，将来也是。”小熙捂着耳朵，眼泪夺眶而出，无声地滑落，血色一丝丝地从嘴角失去。
“该死的儿子，去你的儿子，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把你当妈妈，我不要你是我的妈妈，我不要你是我的长辈，我要你当我的妻子，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林喜紧紧地按在小熙肩上，一使劲，将她锁在了墙壁和他的怀抱之间，眼中闪动着湿润的光芒，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
“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妻。
小熙猛然推开他。
“你是我儿子。”
小熙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声喊着。
“我不是！”林喜用高过她的声量吼了回去，“我不是，从来都不是。”
嗡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这一声大吼似乎喊去了她所有思考的能力。小熙失神地坐在床上，手上传来刺痛，她抬头看着林喜，面颊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熙……小熙……”
林喜的眼神随着小熙越来越长的静默而一点点地被绝望的死虫啃噬着。那种寂静让他的心浮起一阵阵恐慌，一浪高过一浪，就仿佛有沉重的杠铃，压在了他的身上，每过一秒，杠铃上就多一份重量。一时间，竟让他憋闷得喘不过起来。
“小熙……”
林喜凝视着她，越来越多的紧张让他止不住地颤抖，“说话好不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大声地吼你。”
他小心翼翼地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轻微的表情。
清明回到小熙眼中，她安静地看着他，淡漠地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林喜的目光落在她淡漠的脸上。
心一点点地泛凉。
“原谅我，我只是……”嘴唇无意识地颌动着，声音如柔絮般飘渺，长长的睫毛颤动着。
小熙站起身，绕过了他，熟悉的气息从他身边一闪而过，不留痕迹。
她没有回头。
手握在了门把上，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明天，我会去和你班主任谈谈，同意把你送到D大去。”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嫁给舒夜，那么现在她非嫁不可。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这小喜走错。更不会让他有多余的念头，荒唐的念头。
背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林喜定定地站在那，胸口仿佛被什么击中，击碎了最脆弱的心脏，疼痛、悲伤如出闸的猛虎，气势汹汹地冲遍全身。
她没有回答。
不，她回答他了，他让他走，让他离开，让他去离这很远的D城，离她很远的D城。
落寞如霜般一点点沉淀，凝结成最锋利的冰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她像他的父母一样，无情地抛弃了他……
窗外，月光如水般温柔。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的目光一点点地失去颜色，一点点缓缓流动着绝望的湖水。
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仿佛刚才的人儿还在他的怀里。
手残留着她身上的温热。
“是你给了我救赎。如果没有尝过光明的滋味。我从来不知道，从。天上掉进地狱。是怎样的痛苦。你这样做。不如一开始……就让我自生自灭。”
蓝色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冰冷……
他安静地站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将他估计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记忆伴着身影，轻轻晃动着。
“乖，闭上眼睡觉，我会一直陪着你，别怕，你很安全。”柔柔的手指轻轻摸着他的额头。
他想说，他是男子汉了，不用她陪着睡觉，最后，他迷失在她温柔的眼眸中，没有出声。
“我不会放弃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努力，所以，你也要努力，走出那个笼子，别在把自己锁起来了，好不好？”她握着他的手，固执而又坚定地说，引诱着他开口说话。
“我不会扔下你的，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噩梦，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他从噩梦中惊醒，发出沙哑的嗷嗷声，惊醒了因为担心他，而睡在他房间地上的她。
“哦……没人要的野孩子，打他……打他……”
铺天盖地的拳头，他被人当作狗来打。
冰冷的街道，发着恶臭的巷子，寒冷的夜，单薄的衣服，永远饿着的肚子。
那是炼狱，没人来救他，没人……
他蜷着身子，蹲在角落。
妈妈，你在哪里，在哪里？
我不是野种，我有名字的，我有名字的。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什么？
“求你，别扔下我，别扔下我。我不会像今天这样鲁莽地向你表白，求你。别让我一个人……”
哀求声如同利刃一般，插入房间的每个角落。
而她，却不在。
“小熙，我会很乖，我会给你最好的。”
血珠顺着他干裂的嘴唇流了下来，眼眸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我会很乖的……”他低声呢喃着，得不到想要的回应。
久久，房里一片静默，只有绝望的声音。
突然，他仰头大笑，痛苦褪去，眼底浮上了狠厉。
“记住，是你让我变成恶魔的，是你将恶魔养大，将恶魔唤醒的。”从小，他就明白，喜欢的事物要靠双手去夺。
唐人街的食物……纽约街角的地盘。甚至是他的命……
还有。她……
泪水如水晶般破碎地滴落。
林喜怔怔地看着黑茫茫的夜色，他打开窗户，探出头，与夜融为了一体。
看吧，比起阳光，他更适合黑夜。
比起温暖，他更配拥有冰冷。
比起谦让，他更相信掠夺。
是你逼我的，小熙，是你逼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