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乎乎的。
大雁驮着云彩飞远了。我感觉到了孤独，很冷，夹杂着刺痛。难道我真无可救药了？傍晚，大雪就落下来了。我看见了红雪，细密地悄没声地飘下来，大地被染红了，天空也染红了，我也跟个火炭一样了。我趴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吞着雪，我要把这些雪吞下去。我浑身燃烧起来了。大火和雪一块飞，却寂静无声，像是一片死地。啊，我要烧酒，我要喝飞着火焰的酒，可我已经没处灌了，浑身都是眼睛，都是一双幽幽的眼，绳子一样捆着我。我的嘴巴呢？
“哎，我是在造孽呀！”
我吓了一跳，这是谁？睁开粘了胶水的眼睛，我看见瞎子老四埋头坐在火盆边上。我慌忙坐起来。摸摸嘴，还在，浑身的眼睛也跟着雪花一样，拍打拍打就没了。雪还在下，火炭嘶嘶地响着，真实在呀。
“四爷，咋了？”
“娃儿醒啦，没啥没啥。”
“哎，你还是走吧，我怕误人子弟呀。活了这么长，也不死，过的日子也有霉味儿。海娃，别在往深里钻啦，我们都回到从前的日子里吧。”
我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说：“四爷，你说啥呢？咱的故事没完呐。”
瞎子老四沉默下来。雪的光映进屋里，闪着清寒的光。在这亮亮的光里，瞎子老四更旧了。我突然看见不祥的光在他身上缠绕。我心里一惊，不敢往下想。
“四爷，讲吧，这是酒，你先喝一杯吧。”
瞎子老四没有动，枯树一样坐着。
院子里忽然唰唰地响起来。丑娃在扫院子，雪很大，刚扫过的地方就又落了一层。可丑娃卖力地扫，像个雪疙瘩在滚动。我定定地看，心上落满大雪。多么奇异的美呀，撼人心魄。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四爷，丑娃这样子，无逸少爷一定很丑吧？”
“不哩。无逸少爷跟贡爷一样，秀着呢。可他心是黑的。他连自个儿的亲妹妹都不放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