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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为生存忙碌

在上面那种矛盾的心情下,第三年的生活开始了。虽然我没有像第一年那样,把这年的工作全都列出来具体地汇报给读者,但总的来说这一年很少偷闲。我根据每天所要做的日常工作,把时间有规则的加以划分。比如,第一,一天三次读《新约》,祈拜上帝;第二,如果不下雨的话,带枪外出觅食,这项工作往往花上我每天早晨三个小时的时间;第三,把我杀死或逮获的东西加以整理、晒晾、保存或是烹煮,作为补给。这项工作要占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还有一件应当考虑的事就是每天正午,太阳当头,天气炎热,使得我无法出门。于是只有晚上的四个小时,可以用来工作。这样,有时我就把外出打猎和工作的时间换一下,早晨工作,下午带枪出去。

我用来工作的时间很短,因为工作起来非常艰苦,缺乏工具,无人帮助,缺乏熟练的技术,所以我所做的每件事情都会花上我很多时间。例如,为了山洞里搭架子用的木板,我用了42天的时间,而工具齐全的两个锯工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可以从同一棵树上锯出六块木板来。

我是这样做的:因为我需要的木板很宽,所以砍伐的对象必是一棵大树,砍倒这棵树通常需要用三天的时间,然后再用两天的时间把树枝砍光,只剩下一棵圆木。经过无数次的劈砍,把木头两边一点点地削平,直削到木头可以移动。然后从头至尾把其中一面削的又滑又平,像板子一样。削完后,把它翻过来,再削另一面,直到两面都被削平,剩下三寸多厚为止。不难想像用双手做这样工作所付出的劳动。但劳动和耐心使我坚持下去,并完成了许多其他工作。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单列出来讲,就是要说明做这样一件小事我为什么花费这么多时间。对于有了工具和别人的帮助所做起来的小事情,靠单个人徒手去做,却要花费大量的劳动和时间。

尽管如此,凭借耐心和劳动我完成许多事情。每件事情都物尽其用,以后这类情况我还有叙述。

在11月和12月期间,我期待着收获大麦和稻子。耕地并不很大,我观察,每样种子都不超过半配克,由于我曾在旱季播种,失去了一次收获的机会。但这次的收获肯定不错。但是,我忽然发现我陷入丧失全部收获的危险之中。有几种野兽简直驱赶不尽,首先是那些山羊和野兔,我称之为野兔的动物,喜爱吃青草叶子的甜味,稻子一长出来,就日夜守伏在那里,频繁啃噬稻叶,使庄稼难以抽茎生长。

除了用篱笆把它围起来,我别无它法补救。由于很快把它建起来,尽管我的耕地面积很小,庄稼不多,仍然付出了很大的辛劳,用了近三个星期把我的庄稼围了起来。白天,我用枪打死那些野兽,晚上,我把狗拴在门口的一根木桩上去警戒,整个晚上它都狂吠不止。不久以后,那些敌人离开这块土地。庄稼长势良好,很快就成熟了。

但是,就像之前那些野兽在庄稼刚出叶的时候骚扰我一样。庄稼抽穗时那些鸟类又来了。一次我去地里看我的庄稼长势如何,我看见一大群飞禽围着我那点可怜的庄稼。我不知道它们有多少种,它们都站在那里,看着我,仿佛等我离开。我马上朝它们放了一枪(我总是随身带枪)。枪一响,又从庄稼地里惊起一大群,是我刚才没发现的。

这使我感触颇深,我可以预见,过不了几天,这些飞禽就可吞吃掉我全部的希望。眼看就要挨饿了,无法收获一粒庄稼。我不知该怎么办,决心绝不放弃我的庄稼。如果有可能,我可以日夜守卫在那里。首先,先去庄稼地里看看损失的情况。我发现它们已经糟蹋不少。但是,由于庄稼依然发青,损失不算太大,如果将剩下的那些保护下来收成仍会不错。

我站在那里装好枪,然后走开,看见那些“小偷”都停在树上,好像在等我离开,事实上正是如此。我假装离开地走开几步,刚走出它们的视线,它们就又一个接一个落在庄稼上,我简直气愤极了,我知道它们现在吃的每一粒庄稼,将来都是我整个的大面包。不等它们落的更多,我走近篱笆,开了一枪,打死了三只,这正是我希望的。我对待它们就像在英国对付那些臭名昭著的盗贼一样,用绳子把它们吊起来,借以恐吓别的鸟。下面的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飞禽不但不到我的庄稼地里来了,而且,连岛的这一边也不来了。在我把那些鸟挂在那里期间,我再没看到一只鸟。可以想见我是多么高兴,大约到了12月底,这年的第二个收获季节,我收割了我的庄稼。

然而,很不幸,我没有镰刀来收割庄稼,只好用一把长剑改做了一把。那把长剑是我从旧船上取回的武器中保留下来的。因为庄稼很少,我没费多大劲很快就收割完了。我说一下具体做法:我只是割下穗子,用特制的篓运回,然后用双手把粒搓下来。收割完毕后,我发现那半配克种子使我收获了将近两蒲式耳(1蒲式耳约合36.368升半)粮食。这只是我的猜测,因为我根本没有量器。

显然,这对我是个巨大的鼓舞。我可以预见,上帝迟早要给我面包吃。然而,使我为难的是不知怎样把谷物碾成粉粒,事实上也不知道怎样把它筛干去皮。而即使碾成粉,也不知道怎样制成面包。即使制成了面包,也不知怎样去烘烤。这些事情使我产生了强烈愿望,要使粮食源源不断地供应,就必须有大量的储存。我决定暂不动用这次的粮食,而把它们统统用作下季的种子。同时,把我的全部知识和时间都投入到为收割粮食和制作面包的工作中去。

可以这样说,我现在是为了面包而工作。我相信,很少会有人想到:面包这小小的东西,制成一块要经过生产、制作、烘烤这么多繁琐的工序。

我又重新回到那种毫无一物的境况。每天都为这件事焦心,自从第一次出乎意料得到这种子后,我就无时无刻不为这件事犯愁。

首先,我没有犁来耕地,没有铁锹来掘地,勉强用木锹来克服这些困难。可这样使我工作起来非常笨拙,虽然做这个木锹花了我好多天的时间,但因为没有铁器,木锹坏得很快,增加了工作的难度,工作进展速度更慢。

但,我还是坚持着,耐着性子用它把地耕完。但当播种时,我因为没有耙,只好拖着一个粗重的大树枝来耙地,这样,与其说是耙地,倒不如说是在地上来回磨蹭。

当庄稼生长成熟时,我就想到了要做的许多事情:给庄稼做篱笆,保护它,收割、晾晒、往家里运,然后是打谷、去皮、储存等。缺少一个碾谷子的磨子,一个筛谷子的筛子,缺少酵母和盐把它制成面包,缺少炉子来烘制面包,所有这些东西我都没有。但有了粮食,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和鼓励。尽管我以上提到的每样事情都艰辛和烦闷,但却没有办法。而时间也没有浪费太多。因为我已经把我的时间分成几个部分,每天用一定的时间去从事这些工作。既然已下定决心等到下季粮食足够多时再做面包,我就可以把后来这六个月的时间投入到制造加工粮食所需的各种器皿中。

我首先要准备更多的土地,有足够的种子播种一英亩多地。在此之前,我工作了至少一个星期做了一把铲子。样子很是蹩脚,非常笨重,用它工作需要双倍的劳力。但是,我总算过了这一关,把种子播到了两块平地上。这两块平地是按我的意愿在房子周围找到的。并用一道很好的篱笆把地圈起来,篱笆的木桩来自于之前所栽树木,我知道它们会长起来,而且不出一年我将会又有一个厚实生机勃勃的篱笆,这根本用不着我去过多修理。这项工作花了我三个多月的时间。正值雨季,很多时间出不了门。

我呆在家里,也就是当天下雨我不能出去时,我就做些下面的事情:一面工作,一面同鹦鹉闲扯,教它说话,作为消遣。我很快教它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到后来它居然能很响亮地叫出“波儿”。这是我来到这个孤岛上后听到的除自己话语以外的第一句话。这并不是我的工作。而是我工作中的一种辅助物。

正像之前所说,我现在正着手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长期以来,我都在琢磨能用什么方法做出一些陶制的器皿,实际上我非常需要这类东西,却不知道怎样下手去做。不过,这里的气候这么炎热,我毫不怀疑,如果能找到烤制陶器的类似粘土,我会做出一些类似罐子的东西,并在太阳地里晒干,使它们结实耐用,可以盛一些需要保存的东西,如面粉。尤其是我目前正在加工的这类东西很有必要的。我决意尽可能把它们制造的越大越好,像一个大盆一样摆放物品。

说起来,读者也许可怜我甚至嘲笑我,调合好这种陶泥粘土,不知用了多少笨拙的方法,制出了多少奇形怪状的丑家伙,有多少因为粘土软而支撑不了本身的重量而凸出或凹陷,有多少由于晒得太早,受不了太阳的热而崩裂,又有多少在晒成之前由于搬动而成碎片。总之,为了找适合的粘土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它来,不断地调合,带回家中,烧制陶器。大约两个月的时间,我才制成仅有的两个丑陋的东西,连我都不能称之为瓮。

然而,反复的烘烤下,这两个东西变得干燥坚硬结实,我极小心地把它们搬起来,放到两只预先准备下的大柳筐里,以防它们破裂。用稻草麦秸把瓮和筐子之间的空隙塞满。两个大瓮保干效果良好,我想用它盛我晾干的粮食,盛些磨完的面粉了。

尽管做大瓮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但我却成功地做出了一些小东西,例如小圆缸、平盘、大水罐、小瓦锅以及其他手工制品,经过太阳的烘烤,都变得极其坚硬。

但我的目的仍然没有达到,我想弄一个盛液体的泥缸,可以在火上烧,而这些东西却都不符合这种条件。过了一段时间,我偶然用旺火烧肉之时,发现火堆中有一块破碎的陶器片,已烧得同石头一样硬,同瓦片一样红了。看到这种情况,我喜出望外,心中暗想:既然破的能烧成陶片,那么完整的当然也就能烧成陶器了。

这使我着手研究如何利用火力,烧出几只罐子。我不了解陶器工烧陶器用的那种窑,也不知道怎样用铅去上釉,尽管有些铅可以利用。我把三只大泥锅和两三个泥罐接连搭在一起,四面用木柴围起来,木柴底下放了一大堆木炭,把四面和顶上的木柴点燃烘烤,直到里面的罐子烧得红透为止,而且注意不让罐子炸裂。

当罐子红透以后,让这种热度继续保持了五六个小时,直到其中有一只,虽然没有炸裂,却快要被熔化了。因为掺在粘土中的沙子,经过这种强大的热力,已经熔化了,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要烧成玻璃了。于是,我慢慢地撤了火,直到罐子的红色逐渐消退。我整夜地守着它,不让火退得太快。到了早晨,我便有了三只瓦锅和两个陶锅,质地很好,虽谈不上太漂亮,但非常坚硬。而且其中一只由于沙土被烧化了,似涂了一层很好的釉。

此次试验后,不必说我已不缺什么需用的器皿了。但我必须说,讲到器皿的形态,却很不像样,这一点任何人都可以理解。当时我对此毫无办法。只是像一个小孩子做泥饼,或是像一个从来不曾和过面的女人做馅饼一当我发现自己已拥有一只耐火的陶器时,我对这件事情的惊喜是无法比拟的。我几乎等不到它们完全冷却,便把其中一只又放到火上,倒水煮肉。这样做确实好极了。我用一块小羊肉,做出了一碗鲜美的肉汤。由于缺少燕麦片和其他配料,没能做得同以前一样好。

我所关心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做一个碾粮食用的石臼。因为仅凭一双手,是无法做一个合格的石磨的。对此,我毫无办法,因为在世界所有的行业中,我最不适合做石匠了。此外,我也没有干活的工具。我用了几天的时间,想找块合适的大石头,把中间挖空,做个石臼。但除了那些非常坚硬我无法打凿的岩石外,根本没有别的石头。而且这岛上的石头都不够坚硬,全是些易碎的沙石,禁不住重杵的重量,不但捣不碎粮食,反而会掺进沙子进去。

很长时间我找不到石料,便放弃了这个办法,决定找一块硬木头代替,这个办法要容易多了。我找到了一块大的我刚能搬动的木头,用大小斧子把它砍成圆饼状,使它初具外形,又费老大劲在木头上凿成了一个小槽,就像巴西的印第安人做独木舟那样。这之后,又用铁树木头做了一个很重的杵。我把这些东西准备好,放到一边。等到下次收粮食后,就可以把粮食磨成粉,做些面包。

第二个难题就是做一个筛面粉的筛子,把面粉同糠皮分开。没有筛子,要做面包是不大可能的。毋庸置疑,这是件最困难的事情,因为我既没有做筛子的必需原料,又没有又好又细的纱布使面粉正好从中筛下。这使我被迫停了好几个月,一筹莫展。我的亚麻布一点也没有剩下,只有些破布片,虽有些山羊毛,却不知如何去纺织;即使知道如何纺织,却也没有纺织用的工具。所能找到的惟一的补救办法,就是从船上取出的水手衣服中,有几条用印花布或细布做的方围巾,用其中的几条,我做成了三个很小的筛子,总算还能凑合着用。这样一直用了好几年。至于如何使用,我将在以后适合的地方再说。

下一步考虑的问题便是当我有了粮食做面包时的烘烤问题。首先我没有酵粉,也无法弄到的,于是我也就再也不去想它。可是炉子的问题,却使我大费辛苦。最后,我也找到了一个试验办法,即:先做几个浅而宽的陶器,直径大约两英尺,高不过九英寸。像制做其他的陶器那样,先把它们在火中烧炼,然后放到一边。当烘制面包时,先在炉边生起火来。炉子是用自己制作并烧制的四方砖砌成的,尽管砖不太方整。

当木柴烧成炭火后,把它们取出放进炉膛,把炉子盖满,一直到把炉子烧得非常热,再把木炭扫去,把面包放进去,用陶盆把炉子扣住,再往陶盆外面围一层炭火,这样既可以保热,又加热。这样烘烤出来的面包,可以和世界上最好的炉子烘烤出来的面包相媲美。渐渐地我把自己训练成了一名面包师,还用稻米做了些甜饼。但我却无法做馅饼,因为我除了禽肉和羊肉外,没有别的佐料。

毫无疑问,做这些事情花去了我留在这里第三年的大部分时间。与此同时,还抽时间收割庄稼,料理农事。在收获时节收割庄稼,并尽快运回家,把麦穗放在大筐里,有了时间再搓出来。因为我既没有打谷的场地,也没有打麦的工具。

现在我的粮食确实在逐渐增加,我想我的仓房应该扩大一些,找个地方储存粮食。现在大约有20蒲式耳大麦、稻米了。我决定随意地使用这些粮食,距离我的面包吃完了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想看看一年我到底需多少粮食,并打算一年只播种一次。

我发现40蒲式耳大麦和大米,足够我一年的消费了,我决定每年播种的数量都和最后一次播种的数量相同,希望这个数量足够我做面包等食品用。可以肯定,当我做这些事情时,心里多次想到岛的另一端的陆地景色。我确实希望我是在那边登岸,妄想从那里找到大陆和人迹。我可以通过这样或那样的办法使自己走得更远些,也许最后能找到逃脱的办法。

这个想法,全然没有考虑到这种举动的危险性,没有想到我有可能落入野人手中,这比落入非洲的狮子和老虎口中更为悲惨。因为我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就会有生命危险,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他们吃掉。

我曾听说,加勒比海沿岸全是食人部落,而且从纬度上看,我离加勒比海并不会远。即使不是食人部落,他们也仍然会把我杀死,正如对待那些落入他们手中的许多欧洲人那样。即使是10到20个人在一起,也无济于事。而我却孤身一人,毫无抵抗能力。所有这些事情,我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的,而且后来确实也想到了,但却没有一点恐惧感,只是极力地想到对面海岸去。

现在我非常想念我的仆人索利及那只帮我在非洲海岸航行了一千多里的挂三角帆的长艇了,但想念于事无补。后来我想应该去看一下大船上的那只小艇。这小艇,前面我已经说过,是最初我们遇难时被风暴冲到海岸上的。它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位置稍稍有变动,被风浪的强大力量推翻,底朝天搁在一处很高的坚硬岩石上,但四面并没有水。

如果我有帮手修缮一下小艇,把它推到海里,这小艇还是很有用的,驾着它可以很容易地回到巴西去。但据我所见,我绝难翻动它,使得船底朝下,这好比我搬不动这座小岛一样。尽管如此,我还是到树林里,砍了些树杆圆木之类的东西,带到船上,决心尽最大努力尝试一下。心里盘算着,如果我能把小艇翻过身来,就可以将小艇所受的创伤修好,使它成为一只很好的船,自如地驾着它去航海了。

我不辞劳苦地去干这件毫无结果的事情,差不多花了有三四个星期的时间。最后,我终于意识到靠我个人的微小力量把小艇抬起是不可能的。我便从小艇下面的沙石着手,想把它下面挖空,使它落下来,同时放了些木头支着,让它往下落时翻过来。

这样做的结果是小艇再也不能移动一下或是插到船底去,更不用说把它推到水里了。我只好放弃了这个计划。但是,尽管我放弃了对小艇的希望,但要到大陆去冒险的愿望,不仅没有因为无法实现而减退,反而更强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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