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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私通共党

被杀村民家属到元城呼天抢地,范县长质问陈督军说:“为何把老百姓当成游击队?”陈督军说:“滨江地区已被共产党赤化,池坪乡已成了游击队据点,你说哪个是老百姓,哪个是游击队?他们统统都是共产党!”

范县长气不过,又去广州告了陈督军一状,说他滥杀无辜。这回省里没撤陈督军的职,反而给了个嘉奖令,说他全力剿匪,功不可没。陈督军有持无恐,整日带着军队南征北战,今日埋伏在这个墟场,明日奔袭那个墟镇,弄得当地百姓怨声载道。看看骚扰得着不多了,陈督军就使出了他的绝招,每到一地,看出此户人家富足,将人抓起来,捏造一个通*的罪名,要押回县城去,乘机敲榨了他们家属一笔,真正的土匪,送了钱就可以变成大好人当场释放。不送钱的押回县城关起来,吃几天苦头,最后还得乖乖交钱了事。

殓财殓物,陈督军之辈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每到一地,士兵抢掠老百姓的东西,个个如狼似虎,比土匪还要土匪。回到县城,吃喝嫖乐,无恶不作,没钱就叫霸王妓,看霸王戏。有次几个士兵喝醉了酒,无票闯入戏院看戏,被人阻拦,双方发生争执,几十个士兵闯进戏院,见人就拳打脚踢,事后还不解恨,回去扛来一挺机关枪,对着戏院棚顶一阵扫射示威。谁知竹棚顶上也爬满看戏的人,当场打死三人,伤者无数。

范县长义愤填膺,要陈督军将士兵严加惩处。陈督军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将几个士兵作模作样鞭打一顿了事。范县长知上告无门,不想与陈督军共事,想要辞职。赖长生说:“你要辞职,陈督军兼任县长,正中他下怀,今后他做什么事也可以做出来了。”范县长流着眼泪说:“他们名为剿共清匪,却比土匪还要无道百倍,人说县长父母官,我却无力造福百姓,戴这顶乌纱何用?”赖长生叹着气说:“历代忠良,枉有一腔热血。诸葛亮说过,鞠躬尽粹,死而后已。为了黎民百姓,我们尽自己良心办事吧。!”

范县长要向省里提议,让赖长生当县长。赖长生说:“你不当县长,我也干脆辞去议长算了。”范县长感激赖长生同荣辱,共进退,想想当这个父母官又着实憋气,前途暗淡。赖长生建议范县长主持重修元江县史,为元江办点实事好事,是非功过,自有历史评说。

范县长一听,点头叫好,立刻张罗起来,请来几个文人搜集史料,自己要亲自当县史总编。范县长要赖长生当副手,赖长生说:“子文的文墨比我好,让他给你做助手吧。”近日子文吃过书春制作的秘方药丸,病情似乎好了许多。咳嗽虽然还时带血丝,脸色没以前腊黄了。家人都以为是药物的灵验,其实这是心情所致。书春为制药丸,时不时过府与子文相见,解了子文思念渴望。子文求父亲将书春娶过门,赖长生问师爷,师爷说:“这病一旦夫妇同房,医治将前功尽弃,还是待子文身体完全康复再说吧。”

子文让书春帮忙搜集史料,二人正好有机会在一块。子寿见子文和书春时常进进出出,形影不离,十分羡慕,说他也要和萧湘参加编纂,学他俩的比翼双飞。子文说:“刚巧还有个跑腿的差事,你们就来当个采访吧。”

萧湘已回到河口村校当教师。子寿兴冲冲来到村校,天已黑,见萧湘宿舍正亮着灯,一头闯了进去。萧湘正和一个陌生年青人坐在灯下谈话,见子寿突然走进来,年青立刻站起来,从腰间拔出了手枪。萧湘连忙对年青人说:“他是我的朋友,不用害怕。”告诉子寿,说年青人是滨江来的,他们有些事要谈,叫子寿先出去一下。

子寿默默离开了村校,看那个年青人带着手枪,显然是滨江游击队。他们谈什么事情呢?看来,萧湘并不把自己当成贴心人,未婚妻和他人商量事情回避自己!猛然间,一种难以言状的思绪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大吼一声,踢断路旁的小树,拔光脑袋上的头发。

初春之夜,四周一片黑蒙蒙的。子寿凭着记忆,慢慢沿着乡间那条小路走到河边。河上也是黑蒙蒙的,几盏渔火在夜雾下映出淡淡的光亮,耳畔是一片哗哗作响的流水声。

子寿坐在岸边,心情似春夜般的漆黑。他想起那个耍歌堂的晚上,和萧湘坐在这儿,几个时辰好像一闪而过,而现在每分每秒都那么难熬。

春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了,子寿没带雨具,任由雨水淋在头上。萧湘在远处把着手电筒走过来了,边走边喊着子寿。子寿心里想不答理她,口中却大声说:“我在这!”萧湘走过来,连忙将雨伞遮在子寿头上,说:“下雨了,出门也不带把伞,看雨水都把头淋湿了。”掏出手帕拭去子寿头发上的雨水。子寿眯着怪怪的双眼说:“回去?你们的秘密谈完了?不怕我告密吗?”萧湘说:“你,你胡说什么呀!他是我的同志啊。”子寿说:“他是你的同志,我是你的未婚夫!妻子信不过自己的丈夫,我这个大丈夫要来做什么?”萧湘愣愣望着子寿,“呜呜”哭起来。子寿连忙抱住萧湘说:“我说错了,湘,其实我是爱你才这样说啊。”萧湘抽抽咽咽着说:“你说过支持我干革命的,一开始就这个样……”

回到村校,年青人已离开。萧湘不理睬子寿,子寿千求饶万求饶,又千保证万保证,今后不再得罪萧湘,萧湘脸面才渐渐好转,说:“你今晚来做什么?”子寿把请萧湘编县志的意图说了。萧湘想也没想就说:“村校春季刚开课,学校人手少,不能走开,再说游击队要我筹点钱粮……”说到这里又不说了。望了望子寿,说:“你怎么不问,刚才那个是什么人?”子寿装模作样说:“孔子曰:非礼莫视,非礼莫听,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别打听为妙,免得惹怒西关小姐,得罪不起哇!”说完做出副可怜的样子来。惹得萧湘“嗤”一声笑起来。子寿连忙拉住了萧湘的手,说:“今后我只能妻唱夫和了。”

萧湘帮子寿扫了扫潮湿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也不能瞒着你了。”萧湘告诉子寿,刚才年轻人是滨江游击队马队长,找萧湘筹钱粮来了。自从阵督军到滨江“清共剿匪”,游击队猫在金鸡岩附近的山洞,几个月不敢下山了。滨江各个墟场都有陈督军派出的军队,江河沿途也设立岗哨。乡村各处贴出告示,凡接济游击队的,一律按“通匪”论处,轻则封屋拉人,重则就地正法,决不手软。游击队怕连累百姓,也不敢轻易到百姓家中。五六十个游击队员,在山上靠吃野菜竹笋度日,现在已经断粮一个星期了。

萧湘说:“马队长让我筹钱买点粮食运给游击队。买粮食容易,可怎么运进滨江呀。看来这事不得不和你商量了。”子寿望着萧湘,眨眨眼睛说:“湘,你是个共产党吧?”萧湘点点头,用一种坚定的,不容改变的语气说:“你未婚妻是个共产党,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子寿一把抱住了萧湘说:“我也要加入共产党。”

萧湘脸上红扑扑的,她将头伏在子寿脸前,好一会才抬起头说:“子寿,如果你不是个富家公子,该多好!”子寿以为萧湘怀疑他,就说:“难道有钱人就不能参加革命?海丰澎湃家是大财主,他成了农民革命领袖。”萧湘说:“我不是说这个,参党要经得住考验,这事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最着急是把粮食运给游击队。”

子寿和萧湘商讨,用船运载粮食到滨江去。滨江河道狭窄,湾多水浅,不适合家里的大火船航行,子寿花钱雇了艘小艇,装了大米三十担,还有油盐酱醋及衣物一批。三天后,马队人来打听消息,约好两日后,船儿将粮食运到金鸡岭山,游击队派人来取。

子寿头戴着礼帽,穿起了丝绸马褂。萧湘是一副贵妇人的打扮。二人刚上船,见船舱中坐着个尼姑,子寿以为是船家的客人,也没介意。雇了三个纤夫拉纤,纤夫在山岭间艰难行走,山陡水急,船儿走得很慢。

初五的弯月,出现在难得的春夜晴空,山峰高耸,江河狭窄,子寿和萧湘并肩坐在船舱中,欣赏着美妙的春日夜景。萧湘紧握着子寿的手,真想喊他一声“同志!”从前,他俩在广州农民讲习所一齐听过革命演讲,一齐演过戏,一齐到街头派过革命传单,那时他们只是一个热血青年,只觉得革命好玩。而现在,他们终于手拉手为革命做事了。

子寿见萧湘愣愣望着窗外,说:“湘,你在想什么?”萧湘说:“我在想,将来革命成功了,我们做些什么好?”子寿说:“你喜欢教师,就做个教师吧,只是我不知做什么好。我想办个大农庄,又想开个轮船公司。湘,你说我将来做什么好……”

萧湘也不知道子寿将来干什么好,将来革命成功后,穷人翻身得解放,等大众都过上好日子后,她做什么工作都无所谓了。

船儿进入滨江不久,就遇上了一个军警检查站,不准夜里航行。子寿说什么也没有用。检查站头目说,这是陈督军的命令,是为了防止人们济匪通匪。

子寿没有办法,原来已跟船家说好,晚上纤夫加班加点,次日傍晚务必要赶到池坪墟,游击队就在池坪墟前面的金鸡湾下等候。晚上不准航行,次日怎能到达金鸡湾?萧湘心情焦燥,子寿说:“夜间航行,要没收货物,我们还是明天再想办法吧。”二人半躺在船舱中打瞌睡,朦胧间觉得有人走过来,子寿睁开眼睛,看见这人是那个尼姑,正瞪着双鬼魂般的眼睛望着他们。

子寿说:“师傅有什么事吗?”尼姑压低着声音说:“我是游击队派来接头的。”俩人一听,头脑立即清醒。尼姑是六指仔。革命军攻城之后,终于让六指仔找到了共产党,参加了游击队,并当上了副队长。六指仔说游击队已准备明晚到金鸡湾下集结,船只不到,会误大事。六指仔叫子寿拿钱去收买检查站头目,说:“后天是池坪墟日,货物运不到会耽误生意,希望排长关照。”暗中塞给他一包银元,又给两袋大米慰劳军警。

检查站果然顺利放行,头目还要派两名兵丁保驾护航,子寿谢绝了。船家抖抖精神重新开船,越往里走,河道越窄小。滨江的山岭,虽然不高,却险峻异常,河边怪石相连,纤夫借着星光点点,走在没有小路的岸上。四月的夜晚,月色还寒,他们都赤着双脚,穿着裤叉,“嘿嘿哟哟”用力拉纤,船儿依然走得很慢,走了一夜,才来到伦和墟。船家停船做饭,纤夫回船稍作休息,吃过早饭,他们又得拉船上路。

伦和墟是滨江的第一大墟,墟上人家家做腐竹买卖,生意十分兴旺。今天是伦和墟日,四乡八邻的人一早便来赶墟,子寿看看时间尚早,拉萧湘进墟场看热闹。萧湘看那尼姑已先行上岸,不紧不慢跟随他们左右,猛然看见那人左手长出六只手指,心中惊异,想这人是不是那个六指仔,六指仔不主动与她交谈,也不好去问人家。

墟上只有一条像样的街道,被赶集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街道两旁,商铺摆满豆腐腐竹,这儿的水特别清,种的黄豆特别大粒,磨出来的豆腐,香甜可口,夏日摆放两天也不变味。

看到街道人熙熙攘攘,萧湘感慨说:“真比广州上下九路还热闹呢。”子寿要带她去看伦和村,伦和村在墟场附近,是滨江的第一大村落。村里的人几乎全部姓孟,据说是春秋时期孟子的后代,元朝****时祖先从中原逃到广东南堆珠叽巷,后来到了伦和村定居下来,据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孟家村有条龙舟叫“猛公”,据今也有二百年,比赖家村的“五虎将”历史还要长。清朝康熙年间,孟家村出了位探花郎,官至礼部尚书。探花郎告老还乡后,在村中盖起一座大屋,有九个厅堂,十八间房子,康熙亲笔题“翰林院”三个大字,让探花郎挂在厅中,现在,探花郎后代已发展到近三百人,依然全部住在九厅十八间中。

二人来到孟家村,只见古宅前面的空地上,摆满晒腐竹的竹棚,几个老妇人领着一群孩子在大榕树下玩耍。二人要进屋参观,老妇人说人们都到墟场赶集了,外人不宜进屋去。二人只好望屋兴叹,萧湘望这屋子,说比赖天庐还在大呢。子寿说:“人家祖先是进士及第,是个尚书郎,我家祖先不过是七品芝麻官。”

回到墟上,忽然见群众纷纷走散,紧接着听到枪声叫声,有人说是军队来捉拿共产党了。子寿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忙和萧湘回到船上。二人刚坐好,看见六指仔急冲冲走过来,身后追来一帮军队。萧湘急忙向他招手,六指仔没上船,而是跑到山上去了。军队上船搜索一番,没找到六批量仔,喝问船家把共产党藏到哪里去了。船家和纤夫正在船尾吃饭,他们那曾见过什么共产党。有个士兵说:“就是一个长着六个手指的人,跑到船边就不见了。”

船头上又上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三鞭子,一个是候营副。三鞭子已来了伦和墟两日,陈督军在这儿布置了二百多个军队,随时对游击队进行扫荡。刚才三鞭子和候营副出来逛墟,这么巧就撞见了六指仔。马上指挥着一班人追赶六指仔,怕连累萧湘,就上山逃走了。三鞭子吼叫着说“匪徒是朝这条船走来的,这船分明有鬼,给我彻底搜查。”士兵说这船装着粮食货物,并无六指仔。子寿这才领着萧湘走出船舱,子寿说:“局长又来捉拿共产党了?”萧湘也说“真是巧啊,每次遇见局长,都是捉共产党,难道真有这么多共产党,捉也捉不完?”三鞭子想不到子寿会在船上,望了望二人,说:“这船是你们的,你们要到哪里去?”子寿说:“装些大米去池坪做生意。”候营副一听,大声说:“池坪是共产党游击区,运大米进去,分明是想接济共产党。”命士兵将大米扣压起来。三鞭子说:“这是赖议长家里四公子。”候营副说:“督军说过,县长的东西也不准运进去!”

三鞭子亲自到船舱中察看了一番,见舱中不光有大米一批,还有小量酱醋油盐,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心中怀疑,却不露声色,说:“赖家有几艘大船,还有火船,怎么租人家的小船来做生意?”子寿没好气说:“我们喜欢坐小木船,慢慢欣赏风景。用什么船也得向局长请示吗?”三鞭子又说:“池坪墟的大米是每担五元。伦和墟是一样的价格,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做蚀本生意?”子寿一时想不出理由,恼羞成怒,说:“萝卜青菜,各人喜爱。我喜欢做蚀本生意,喜欢把大洋丢在河里听水声,你管得着?”候营副说:“讲不出道理,将货物扣压起来。”

三鞭子阴笑着说:“怪不得赖府封你一个混世魔王。”子寿反唇相讥说:“你三鞭子叫的比我好听不了多少。”三鞭子并不生气,说:“这些大米先借给军队吃,吃不了我帮你卖掉,日后我给议长结帐。池坪墟有游击队也有土匪,还是别去那儿欣赏风景为妙。”候营副指挥着士兵搬运大米,子寿知道三鞭子是刘备借荆州,有去没回头。尽管生气也没办法。还是萧湘急中生智,说:“我们原来不是想去池坪做生意的。那儿有间天后宫,老夫人几次要去烧香施舍,我们便趁着去做生意替老夫人还心愿。今日已到这里,我们还是去烧柱香吧。”硬要留下几袋大米。

三鞭子不知是真是假,他不敢不看老夫人的面子。三鞭子望望萧湘,觉得这个女人不寻常,一时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为难,故意说:“嫂夫人想得真周到,赖家有你这样的好媳妇,老夫人更加念阿弥陀佛了。”

头一回给共产党办事就受到挫折,子寿有些气馁,萧湘说:“这回是输了,不过还有三袋大米,没有输光。”卸了货的船儿走得轻快了,纤夫边走边唱起了咸水歌:“一早起身两脚走哇,三人拉纤四丈长,午饭做来六点吃呀,七八日后操婆娘……”

中午时分,船儿进入了金鸡峡,这儿的河道更窄,河水却很深,绿绿的,水流不急,岸上崖石更险峭,纤夫回到船上,用竹篙木桨划船。这儿连着金鸡峡,青羊峡和盲公峡,是著名的滨江三峡,过了盲公峡就到达天目山,滨水又和元江汇合了。滨江河全长一百五十里,到天目山去,比走元江几乎近一半。过去商客都喜欢走这水道,近年来商客喜欢大船,都改走元江道了。

下午时光,船儿到了金鸡湾。子寿叫船家在湾上泊船过夜。还有十多里就到池坪墟,加把劲完全可以赶到墟里,船家不明白老板为何要选在这时泊船过夜。子寿说:“反正货物已无,不需要赶着去做生意。我们喜爱这儿幽静。”

船一停泊,纤夫争先恐后上岸折竹笋摘木耳,子寿和萧湘也上岸去,东瞧瞧,西看看,看能不能碰着游击队,或者游击队留下什么联络标志。马队长只是说把粮食运到金鸡峡,这峡有几里长,到哪去寻人呢?派来联络的六指仔又不见了人影,也许游击队得知粮食已被军警查获,不会来了。

二人垂头丧气回到船上,船家已生起了炊烟。晚霞映照,弯月升起,江面倒映着山岭群峰,峡江的黄昏,令人联想翩翩。萧湘却没心思去欣赏这美好的晚景。她看见前方河湾突出一块巨大的崖石,像在水边搭起个舞台一样。更奇妙的是崖石顶上也突出一大块,恰似搭了个蓬棚,人在下面,可遮阳光,避风雨。萧湘惊叹说:“真是个天然舞台。”

船家说这崖石叫梳妆台,是天上皇母娘娘赐给金鸡姑娘的礼物。传说当年金鸡峡山上有许多蜈蚣,专咬船只纤夫的赤脚,弄得纤夫苦不堪然。皇母娘娘派金鸡姑娘下界为民除害。金鸡姑娘啄食完蜈蚣,迷恋这儿的优美风景,不愿回天上去。皇母娘娘知金鸡姑娘爱美,送她一个梳妆台,金鸡姑娘日日梳妆打扮,时间久了,金鸡姑娘化作了金鸡岭,梳妆台也变成了这块大崖石。

船家说:“说这儿是舞台,真的在这里演过戏。以前伦和村有个戏班,晚晚在这儿唱戏,供过往船只老板消遣,那时候,客商去英州、浛洸,连州都走这条水路,船只晚晚在这围得水泄不通,听说佛山,番禺的大戏班,都来这儿唱过戏呢。”

子寿让船家将船只移到梳妆台前泊好,和萧湘上去看了一番,回到船上,心中有了主意。吃完晚饭,船家累了一日,早早睡下。半夜时分,子寿和萧湘偷偷起身,将米袋抬上岸去。米袋足足有二百斤重,一个是公子哥儿,一个是纤纤女子,如何抬得起?二人咬着牙关,拼尽力气,三步一停,五步一歇,船上栓板又窄又小,又摇又晃,二人几乎掉下水去。好不容易抬完两袋,子寿再无力抬第三袋了。萧湘鼓励他再作努力,子寿说:“你要大米,还是想要我们命?”萧湘不好坚持,二人借着微微月光,将两袋大米放进梳妆台后面的隐秘处,用枯枝败叶盖好,才回到船上。

子寿躺在船舱直喘粗气,他那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萧湘握着他的手说:“连累你受苦了。”子寿说:“我是愿意自计苦吃的。”萧湘将头伏在子寿胸前,二人不再说话,相依偎着等到天亮。

船家一早起来。发现不见了两袋大米,大声叫喊:“不好了,昨晚大贼来光顾,将大米偷走了!”大家围过来七嘴八舌,有的说是土匪抢走的,有的说是游击队拿走的。一个纤夫说:“怪不得我昨晚看见雷老虎带人来抢东西,还以为是做梦呢!”船家说:“雷老虎来了,我们还有命,八成是游击队来拿的。他们拿走两袋,还剩一袋。还有良心。”

船家看见一条米路,从船舷撒向栓板,一直撒到梳妆台上去,便和纤夫一道上岸观看。子寿怕他们发现秘密,让船家赶快离岸开船,本想马上回元城去,想了想又开往池坪墟,把剩余的一袋大米送给了天后宫。

天后宫是间又破又旧的小庙宇,座落在滨江河边,庙里只有几个老尼姑,听说县城有人送大米来,感动得一齐合掌念经。子寿不知道这儿有间天后宫,问萧湘是怎样得知的。萧湘说:“我是乱说的,听老夫人说过要来滨江的庙宇上香,我还想说这儿有间尼姑庵,怎么就让我撞对了。”

池坪是个很小的墟场,这儿是元江最远的乡镇,过了池坪,就不归元江管了。这儿的人家整蓑衣做竹帽,有人靠此发了财,到澳门去做生意,这间天后宫说是那人回来捐建的。今日是墟日,来赶墟的人不多,比起伦和墟人头拥拥的景像,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儿有个小小的乡公所,今天游击队来袭击,明天土匪来抢掠,墙头不断变幻大王旗。有次王大胆匪帮领几十人包围了乡公所,缴了陈督军派来十几个人的快枪,此后乡公所再没派人驻守,只是让三鞭子和候营副时常从伦和派兵来扫荡。

在池坪玩了半日,始终不见六指仔出现,也不知怎么去通知游击队。看看太阳已经过午,船家催着回去,二人只好登船回家,回程船轻水顺,次日早上便回到元城。子寿并没急于回家,在石围村待了几日,说是要等游击队的消息,其实是想和萧湘在一块。白天,子寿到赖家村找五虎将学武,晚上就去村校和萧湘玩,直到大半夜才回到赖家祠堂睡觉。

赖龙接替了七叔公的工作,帮赖长生管理石围嘴村的几千亩粮田。老夫人已将此地收入划作慈善基金,名义上是由子寿管理,子寿却不管不理,全交由赖龙去办。赖龙是个醒目人,自从上次村民械斗后,便购置了快枪十支,子弹一千发,还有雷管一批,全部放在碉堡楼上。另外又运来盐米油醋,衣服药物,楼顶置着两只大水缸,人在雕楼里头,即使十天半月不出来,也毫不碍事。

赖龙拿出账本,要向子寿汇报田亩的收支情况,子寿说:“你自己掌握就行了。”赖龙说祠堂里还储有陈年大米一百担,已放了两年,正准备卖掉再购置新米。子寿说:“你将三十担运到福源米行,去归还我们的欠数。”

这次运去滨江的大米,是子寿从福源米行暂借的,祠堂有米,正好顶数。赖龙做事雷厉风行,次日便雇船将大米运去福源米行。刚卸完贷,看见子武领着两个护商团走过来,赖龙远远就喊:“子武哥,你家欠福源的三十担大米已经还妥了。”子武觉得莫名奇妙,说:“赖家什么时候欠人家的大米了?”赖龙说:“是子寿说的,福源老板真小气,说我们的陈米,没他的新米值钱呢。”

子武一肚疑惑走回家,半路上让三鞭子叫走了。三鞭子和子武喝了几杯酒,说了子寿运大米到池坪的事。三鞭子瞪着红红的眼睛说:“子寿能做出什么正经事?他的未婚妻更是可疑,每次捉共产党都碰上她,难道就这么凑巧?我已派人去池坪,看看有没有送米去天后宫,如果没送去,那更值得怀疑了。”

子武回家告诉了老头子,赖长生让师爷连夜把子寿叫回来。子寿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天已经很夜了,赖长生还在厅中等着他,子武坐在父亲旁边,脸色阴暗,见到子寿,没等他开口,子武就说:“你好会做蚀本生意,将三十担大米送给游击队,是不是想做共产党了!”

子寿吃了一惊,知道东窗事发,认定是三鞭子说的,就说:“你参加国民党,我为什么不能做共产党?”子武一听,霍地站起来,说:“果然受到迷惑,连祠堂的大米也敢拿去游击队,我真不知共产党给你什么好处了。一定是受你未婚妻的唆唤,父亲,这样的危险人物,不能让她嫁入赖府。”

子寿更加生气,瞪着子武不说一句话。子寿从小跟子武不和,小时候嫌他老欺负自己,长大了讨厌他滑头滑脑,不像大哥那样坦坦荡荡,为人真诚。子寿忽然冒出一句话:“我就算娶个共产党,也娶得光明正大,不像你整天霸着个花艇珠娘,又不敢得罪南霸天。”

子武气得要给子寿两巴掌,让赖长生喝住了,赖长生说:“同室相戈,传出去像什么样?”问子寿:“湘姑娘真是个共产党?”子寿忽然清醒过来,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想参加共产党,人家也不要我呢。”子武大骂共产党,子寿反唇相讥,等兄弟俩斗够了嘴,赖长生说:“国民党有什么好,我不知道,共产党坏在哪里,我看不出来。你们兄弟长大了要参加何党何派,我不干涉了,但是不要将党派斗争带进家门,我们赖府是清白人家,只想正正经经做生意。平平安安过日子。”

赖长生将四个儿子叫到面前,拿出贾老板写来的一封信。贾老板准备到澳门建立商行,还准备到马来西亚做橡胶生意。贾老板很想赖长生一起出去共谋大计,去闯一番事业。赖长生说:“我年纪大了,你们正是去闯世界的时候。贾老板说他有的朋友已去了美国旧金山,我们赖府不指望出去掘金山银山,你们谁有志气出去闯一闯?”兄弟四人均不作声,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元江。赖长生希望子寿出去,子寿还没有结婚,如果想去,赖府替他和萧湘完婚,然后夫妻两一齐出去。

赖长生也看出子寿未婚妻的不寻常,他知道家中这个小儿子的脾气,是个十足的“无尾砣”,说不定那天会给家里闯下大祸。如果跟着贾老板,出去也好让他带未婚妻离开这是非之地。

子寿忙去找萧湘商量,他忽然想跟贾老板出去,条件就是带着萧湘一起走。如果能和萧湘在一起,别说去澳门,去马来西亚,说是到池坪乡间去贩卖竹帽也行,只要和萧湘在一起。萧湘说:“你认为我会跟你走?”子寿说:“我知道你不会去,我只是随便说说。”萧湘问是不是赖府知道些什么事情了,子寿把子武的话说了出来。子寿说:“肯定是三鞭子透露的,这家伙鬼得很,大慨闻出点什么味儿了。”

最近村校来了位陌生教员,说是从县上学校来的,一来到就打听村里以前农会的情况,还转弯抹角探听游击队的事。萧湘怀疑是敌人派来的暗探。子寿大惊失色说:“三鞭子已经怀疑你了,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要萧湘离开村校,跟他回赖府帮大哥编县志。萧湘没有走,游击队还会来找她,她一下子还不能离开村校。萧湘叫子寿不要日日来找她,怕自己一旦暴露连累上他。

子寿仍然时来村校,每次子寿走进萧湘房间,那新教员总是找这找那理由闯进来说话,双目溜溜望着子寿,子寿心中十分反感,认定这新教员不是什么好人。为不给萧湘带来麻烦,他尽量不到村校去,在赖家祠堂闲着无事,又不想回赖天庐去,整日翻着赖家村那部族谱看。族谱记叙了赖家村五百多年的历史,当初,从一对中原南下逃难的夫妇,发展到现在的七八千人,虽然没出过什么达官贵人,村人牢记祖训,男耕女织,知足常乐。赖村人过着与人无争的生活,人说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而赖家村几百年没出过一个乞丐,不能不算一个奇迹。

子文和书春又一次来到石围嘴村,这次是来搜集材料编县志。石围嘴有两件大事必须要入志,一件是辛末年械斗大惨案,还有一件是巳卯年大水王。这两件事都与赖家村有直接关系。元江历史上编纂过好几次县志,大部分已丢失,寻得着的只有光绪五年的县志,记叙了元江清朝二百多年的历史,虽跨越时间长,却很简单,很多都是大事记,还是道听途说的居多。范县长想编一部高质量县志出来,自己便名留青史,却又拿不出更多的钱。赖长生答应若不够钱,由赖府出。彩风彩云不满意家里老是做出钱又出力的事,见子文为编志日夜忙,身体似乎比以前还好了,彩风想就当家里花钱为子文治病吧。看见书春时常和子文在一块,彩风心中有些不痛快。彩云就说:“姐也太心软了,自己的东西用不上,就算扔掉也别益了别人。”彩风叹着气说:“把书春给他,他也是白想,你姐夫是没有用的人了,难道他不想要命了!”彩风说:“姐,你有所不知,有些男人,将那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呢!”

尽管彩风彩云两姐妹心中有鬼,书春却是坦坦荡荡的,一心为子文好。二人不管白天黑夜在一块,从不越雷池一步。子文好几次抱住书春,冲动起来,都让书春拦住了。书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还是等身体复元再说吧。”书春听父亲说了,肺痨病人做男女这事,偶然做一次二次,不会致命,长期下去等于吸毒自杀,必死无疑。书春害怕有一次,就会有二次,到时会弄得不可收拾,遗恨终身。

子文来到赖家村,子寿很高兴,带子文书春去村校看萧湘,有时叫萧湘到赖家祠堂和书春一块睡。

祠堂碉堡经过赖龙的精心打理,已经今非昔比,每层楼房都购置了床铺桌椅,增添了两盏大煤油灯。村人对赖家村史入编县志都很高兴,听说和河口众姓打架,也要编进去,都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打架斗殴这等恶事,编入县志干什么!”子文就解释说,编县志要讲究事实,尊重历史。赖家村和河口村的械斗惨案,肯定要入史的,此事将来也可以警戒后人。

将械斗编入县志,不光赖家村人想不通,河口村众姓人也有意见。尽管人们不乐意,子文和书春还是一村村,一户户深入去调查采访,有几户人参加打架,死了多少,伤了多少,财产损失多少,一一记录下来。河口村人以为要秋后算帐,问情况都闭口不说,或者干脆躲起来。经过了多少艰难的细致工作,二人终于掌握了详细的第一手材料,躲在祠堂里夜以继日忙起来。

乡村的夏日,热闹又迷人。白天,村民都到大田里劳作,多热的天,多大的雨,也从不间断。夜晚坐在屋前屋后,摇着大葵扇乘凉。年轻人都喜欢挨家串门,或成群结队到河里游水,到祠堂里听老人讲古,或跟五虎将学武艺。

赖龙将年轻人组织起来,编好班次,轮流在祠堂里过夜。子文来编县志,占着了地方,虽然没地方睡觉,年轻人晚上仍然喜欢来玩耍,到半夜才回家去。子文见赖家村人,娶的都是外村的老婆,七八千人的大村子,没有一个娶本村人的。以前赖姓人喜欢与河口村对亲家,自从械斗之后,两村联姻的人急剧减少,好些赖姓人舍近求远,到伦和,布袋村去物色新娘,有的甚至到英州的浛洸去,每次来回的车马费用也不少。子文说:“赖家村那么多姑娘,你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呀?”年轻人说:“娶了同姓女子做老婆,是不准进祠堂的。”子文翻看赖家族谱,五百年竟没一户破这祖规的。

好在赖家村人虽然不是户户大把钱财,也不愁衣着,更兼村风良好,人们和睦相处,附近村庄人家,都喜欢将女儿嫁到这里来,有好几户一家几兄弟,娶人家几姐妹的,堂姐妹是娌妯的比比皆是。这种亲上加亲的联姻,又加重了赖家村的凝聚力,在村中,一个十户八户的小家族,婶母们你叫我姨妈,我叫你姑姐,几乎都可以找出八辈子的亲戚。每家每户,做起红白喜事,是不愁没人来凑热闹的。

书春十分喜爱这地方,在这里,她每日都被浓浓的乡情包围着,端午节,这家请她吃糍,那家请她吃粽,姑娘们整晚围着吱吱喳喳,说这说那。书春虽然喜爱幽静,更喜欢和姑娘们谈天说地。书春有时突发厅奇想,如果子文身体康复,她和子文在一起在这村庄和乡人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是一件多美的事!

老校长家里要修房子,抽不开身,让书春来村校代两日课。萧湘和书春很要好,两人无话不谈。萧湘很敬佩书春,也很同情她,俩人对赖府大院,都有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书春羡慕萧湘,子寿敢说敢做,一辈子只爱萧湘一个,萧湘是多少幸福!书春和子文的缘分只是月中月,镜中花。“三月桃李九月开”,现在桃李恐怕没有结果的希望了。

书春仍然不甘心,如果进入赖府,就算做个有名无实的妻子,她也情愿。

书春觉得萧湘有些事儿要瞒着她,听子文说过,子寿和萧湘好像替游击队办些什么事,子寿让共产党赤化了。书春是不大相信的。她知道共产党是替穷人说话的。专门“劫富济贫”,子寿是个怎么的“混世魔王”,也不会糊涂到跟家里对着干。

然而,书春见到子寿和萧湘时常关起房门,老半天不出来,也不像情人的卿卿我我。后来看到那个新教员时去偷看,以为是年轻人好奇,也不在心上。

一日下午,学生早已放学,有个陌生人来找萧湘,新教员又走房门口竖大了耳朵。书春看不过去,走过去开玩笑说:“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啊!”新教员搭讪着走开了。书春想把这个可笑的事告诉子寿,上前敲开了门,谁知房中有个陌生人。书春一时觉得有些尴尬,连忙退出来,没多久,就听到校门传来一阵脚步声,子寿气喘吁吁跑进来,敲着萧湘房门叫:“快跑,有人来了!”

原来刚才子寿从祠堂出来,看见新教员急匆匆往河边跑去,领着几个人从一条渔船上拿着枪跑上来。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跑到村校来报信。游击队马队长正和萧湘相议事宜,萧湘立刻将马队长从村校后门送走,新教员就领着两个人闯进学校来。三人围着萧湘房间,新教员一脚踢开房门,看到的是萧湘和子寿在一起,新教员气急败坏地说:“刚才那个人到哪去了?”子寿明知故问:“这位先生要找什么人啊?”新教员将房中搜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其它人,就说:“刚才我明明看见有个红脸小伙子进来了,这人是游击队,你们窝藏游击队,快跟我们走一趟。”

新教员果然是三鞭子派来的暗探,三鞭子不光派来暗探,还派了几个警察躲在石围嘴河边的船上与暗探接应。三鞭子早已探知萧湘只把一袋大米交给天后庙,剩下那两袋到哪里去了?显然是交给游击队。三鞭子很恼火,苦于抓不到人证,要看赖长生的面子,又不好贸然捉人。他嘱咐暗探,凡发现萧湘在村校有什么不轨行为,要马上现场抓获,押回县里。

暗探立刻要抓人,子寿说:“凭什么无故抓人?”暗探说:“她私通共产党!”子寿说:“共产党在哪里?”暗探说:“让她放跑了!”子寿大声说:“抓贼抓赃,捉奸捉双,无凭无据,不可乱抓人!”堵在学校门口不让走。

子寿正和暗探争论,书春连忙去通知子文。几个人押着马队长走了过来,原来警察兵分两路,一路由暗探带人来村校,一路在村校后山路口守着,马队长没有防备,就让警察抓起来了。幸亏马队长没有带枪,死不承认进学校与萧湘见面。暗探用手指着马队长鼻子说:“我一眼就认出你这个红脸仔,鬼头鬼脑钻进人家大姑娘房间去。烧成灰我也认得!”喝令警察将人押走。暗探带着五六个人,又拿着枪,子寿着急也没办法。

刚来到赖家村,赖姓一班人拦住了村口,子文领着二三十个赖家村人来了。暗探举着手枪挥了挥,大声说:“我们是抓共产党,你们拦路干什么!”“哗啦……”一声,赖姓人齐齐举起了手中枪,赖龙走上前说:“一次来抓共产党,二次又来抓共产党,你们到底有没有完?”众人大声嚷:“我们赖家村没有农会,也没有共产党,你们想敲诈勒索到别处去!”

暗探强行要将人带走,子文说:“你们给我说说,这二人怎么是共产党了?有什么证据?”暗探一时说不出所以来,想了想,说:“这女子是县里挂上号的,余局长指示我监视她,是不是共产党,回县上再说。”子文望着子寿说:“她真的是共产党?”子寿说:“发神经!”子文说:“她是我未来弟媳,我可以担保。”暗探指着马队长,说:“这人你也能担保吗?”子文说:“他是我的客人,是我让他来这里的,你们怎么能随便说人家是共产党?”

几个警察都望着暗探,暗探一时又无话可说。刚才,书春去告诉子文,说有人要抓走萧湘,子文马上明白是怎么事了。他早听子武说过,子寿的未婚妻是个共产党,今日她有难,子文只认她是弟弟的未婚妻,也不管她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了。

暗探知道子文是赖府大公子,不光是三鞭子,说是抬出陈督军来,恐怕也吓不倒他。看看赖家村人多势众,“五虎将”将崭新的枪栓拉得“啦啦”直响,想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自己找了个台阶说:“我们给赖家大公子一个情面,我们走,后会有期。”

暗探落荒而逃,赖姓村民很高兴,挥枪举刀吆喝起来。五虎将耍起了武艺,赖虎和赖龙举着钢枪博击,耍出许多花样,众人阵阵喝彩。子寿感激大哥解围,子文说:“不管你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我只认你是我的弟弟,萧湘是未来的弟媳妇,其它事我一慨不理。”

马队长谢过子文,匆匆离去。今天他来告诉萧湘,部队暂时撤出元江,准备到连州去汇合北江支队,谁知差点儿被暗探抓获。他叫萧湘赶快离开这儿,先回广州去。子寿舍不得萧湘走,萧湘说:“我的身份已经暴露,留下来只会连累大家。还是先回广州向组织汇报吧。

晚上,子寿留在萧湘身边不愿离开。他知道萧湘回广州后不知何日才能见面,觉得有点伤感,拉着萧湘手说:“湘,你要参加革命,我发誓跟随着你,你不愿去澳门,去马来西亚,我听你的话……我只有一点要求,不想你离开我。我跟你一块去广州吧。”

子寿抱住了萧湘,抱得紧紧的,生怕一松手她就会离开。萧湘心中也很茅盾,她也不想离开子寿,革命者要听从组织安排,即使自己不顾安危,也得为大局考虑。她见子寿心中难过,安慰着他说:“我们不会分别太久的,以后革命成功了,我们一辈子在一起,永不分离,你说好不好?”

子寿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吻着萧湘,萧湘也热烈回吻着子寿,二人好久没有说话。外头下起了夜雨,雨点打在窗前,“嘀嘀嗒嗒”之声传来,更增添了分离的苦楚。好久,萧湘说:“夜了,我还得向老校长交待教学事宜,和他说声再见,你回去吧。”

子寿反而将萧湘抱得更紧。萧湘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嘴巴附着子寿耳朵细声说:“你不回去,就在这里过夜吧。”说罢就吹熄了油灯。子寿心中一阵惊喜,想不到萧湘今夜竟答应了他,一下子反而手足无措。子寿很多次抱着萧湘时,有过冲动,都让萧湘温柔而坚决地回绝了,他便不敢再有非份之想。有时,他问自己为什么有福不享,要跟萧湘担惊受怕,受苦受罪,怀疑萧湘对自己的爱情,为什么非要革命胜利后才结婚。有次他心烦意乱,问老夫人,老夫人说:“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床眠,是夫妻之缘分,总会有一天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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