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人面前提到私通的字眼，多难堪呀。钟海认为自己犯了罪，不敢看聂小倩的眼睛。
“去吧，先填饱了肚子再说。”聂小倩淡淡地说。
钟海如同接到特赦令，走上前抓起桌子上的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从窗下经过时，钟海忍不住向办公室看了一眼，他想看看聂小倩在听到他调戏话之后究竟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碰巧的是，他在看聂小倩，聂小倩也在看他。四目透过玻璃瞬间碰撞，钟海发现，聂小倩的眼睛有点红。大概是自己的“私通”伤害了她吧，果真如此，这位女警的感情也太脆弱了。钟海如此想。
方便面买回来了，钟海为了弥补自己“私通”的过失，主动地撕开方便面的包装，并到饮水前往桶里加了水，以极具夸张的毕恭毕敬的姿态把桶装的面端到了聂小倩面前。
一张桌子放着两台电脑，钟海坐在这边，聂小倩坐在那边，他们除了面对电脑，还面对着两桶已经加进热水的方便面。
“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该对你说那么不靠谱的话。”钟海的眼睛一边在电脑上浏览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落魄到如此地步，能有桶装方便面吃已经知足了。”
“刚才？刚才你不是买面去了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该服务你才对。”
钟海明白聂小倩的意思，知道她有意在淡化刚才的“私通”。
“你是这里的办公室主任吧。”钟海问道。
“怎么，不像么？”
“像，比主任还主任，年轻轻的就当了主任，真的了不起，女中豪杰，前途无量，不远的将来，你一定能坐上局长的交椅，可是，你怎么会骑车去招工呀。”
“你认为我该走路去么？”聂小倩反问道。
“不是，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开车去呢？”
聂小倩扑哧一笑，说：“我要是开着警车去，他们肯定认为我是去逮人的，不跑才怪呢。”
“跑什么，你又不是老虎。”
钟海一出口，又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妥当，如果把女人和老虎联系到一起，人们会怎么想。母老虎可不是个褒义词，任何女人都不喜欢戴上这顶桂冠，哪怕上面镶满了珍珠。
幸好，聂小倩的反应没那么快，她掀开了捅上的锡纸，往上吹了一口气，又深深地闻了一下，说：“老虎也要吃饭，来，开饭了。”
钟海不明白，明明看着聂小倩是个少妇，而少妇都是有家室的人，而她中午为什么不回家吃饭，细细想来，只有如下几种可能，一是她是外地人，其次她可能离家远，再其次就是想陪伴自己吃饭，当然，第三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因为钟海还不至于具备那么大的魅力。如果这三种可能都没有可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聂小倩的感情世界出现了异常。
不过，钟海很快就认为他的这些想法极其无聊，聂小倩的感情是否出现了问题，管他鸟事，他目前的任务就是把水池里的泥沙清理干净，并在清理的过程中释放他对吴子玥的不满。
下午三点，钟海在聂小倩的配合下，对水池实施了小的手术。这种外科手术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两个小时后，水池被彻底清理干净，钟海也圆满完成了他的任务。
接下来，钟海该领钱了，他不知道，从聂小倩这儿领到一百块钱之后，走出公安局的大门，他该到哪里去过夜。
“发军饷了。”聂小倩拉开抽屉，冲钟海笑笑说，“你考虑一下，该给你发多少钱？我可提醒你，当一个人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他的价值时，他应该获得和他的价值相匹配的报酬。”
“说好了，一百，我不会赖你的。”
“还能少么？”聂小倩把手放在抽屉里，脸上虽然笑盈盈的，但目光却有点怪异，钟海敢肯定，她怪异的目光中带着莫大的善意。
“人无信不立，言必行，行必果，我汗流浃背干了大半天，你不会赖我的工钱吧。”
“看把你吓得，公对私还能要你吃亏，刚才我和你开玩笑呢，给，你清点一下，要是回头发现了假钞，我可不认账。”聂小倩把手伸到钟海面前。
钟海看了一眼，聂小倩的手里捏着几张崭新的百元大钞。
“这些都是给我的么？”钟海平静地问道。
“你说呢？当然你可以拒绝。”聂小倩反问道。
“你不会是在可怜我吧，我告诉你，我虽然没钱，但从来没把钱看得很重，我可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尤其是女人的施舍。”
聂小倩把钱放在桌子上，说：“我给你五百块钱并不是可怜你，这些是你该得到的，你可以拒绝，没人剥夺你拒绝的权利。另外，看在你改造水池工程有功的份上，我有必要指正你刚才的论点，免得你以后在其他女人面前犯类似的错误，如果一个男人能得到女人的施舍，那是他极大的荣幸，足以说明，这个施舍他的女人很看得起他，你拒绝她的施舍，就是拒绝了一颗善良的心，同时最后受到损失的也是你自己。”
“呵呵，歪道理还不少呢，谈起来一套一套的。”
“本来咱们谈的工钱就有点少，像这种活，按照目前劳务市场的行情，你该拿到两百块钱……”
“另外的三百呢？”
“那是你创意的酬劳，你对我们水池提出了改造方案，并加以实施，仅此一项，每年都能为我们省去四百块钱……哦，是这样的，这个水池每年最要清理两次，没次我最少要付两百工钱，而你应该拿到的还不止这些，应该更多，但是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
不管聂小倩是出于同情心还真心实意，钟海都没有理由拒绝。他走上前，悄悄地拿起钱，说了声：“对不起。”
“何出此言？”聂小倩好奇地问道。
“我中午说话不该那么粗鲁。”
“比如呢？”聂小倩似乎忘记了钟海曾经说过的话。
“私通和老虎……”
聂小倩咯咯一笑，说：“在我听来你说的并没有什么恶意，我反而认为很幽默，而幽默和智慧往往形影相伴。”
钟海为自己调侃聂小倩的话而感到无地自容，再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聂小倩嗨了一声，钟海以为她还有什么事要交代自己，就连忙回头，还没说话，聂小倩就突然问道：“请问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中文秘书。”钟海脱口而出。
当钟海看到聂小倩狡黠的眼神，他才发现自己上了她的当。不过钟海很快便找到了他上当的原因，第一，聂小倩在钟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对他进行二轮突然袭击，第二，聂小倩并没有直接问他是哪所大学毕业的，所以，钟海只能上当。
“我看你就不像下苦力的，如果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请你在办公室帮我做文字工作如何。”
这意外的邀请对于钟海来说是个意外的收获。
要在今天中午之前，钟海在工作上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此一时彼一时，从离开吴子玥的那刻起，钟海已经失去了他本来拥有的优势。见识过上千万块钱的钟海并不稀罕做文字工作，哪怕是公安局的，但他目前的情况的确很糟糕，别的不说，就连晚上的住处现在还没着落，所以，他不能不考虑聂小倩的建议。
但钟海没有吱声，也没有马上离开。
聂小倩的办公室的确缺一位文秘，钟海的迟疑让聂小倩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能听听我的利用价值么？”钟海犹豫了片刻之后，坦然地问道。
“别说的那么难听，人都在利用着这个世界，同时被这个世界利用着，套用一句也许你认为落伍的话，就叫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来，坐下谈。”聂小倩给钟海朝沙发上努努嘴，可能觉得这样力度还不够，就优雅地往沙发上指了指，又说了声请坐。钟海感觉盛情难却，走过去，坐在下来，而聂小倩也在着的对面坐下。
当警察的就是和普通人不同，聂小倩挺直了的身板甚至有点僵硬，虽然看起来干练，但却掩埋了她女人与生俱来的阴柔之气。
“咱们先君子后小人，先谈钱吧，作为临时工，公安局由于经费问题，不会给你开太多的钱，也就五六百而已，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你缺钱，随时可以在我这里支取，至于是公款还是私款，无需你操心。”
钟海咧嘴一笑，大度地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维持生活就行，我有几个要求，如果能答应我，我可以考虑暂时留在这里，第一，我是否能像其他人一样穿警服？第二，我是否可以住在这里。”
聂小倩犹豫一下，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话筒，拨打了一个号码，然后低声地和对方说了几句话，放下电话到重新走到沙发前坐下，说：“我已经请示我的领导了，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我要提前向你声明，警服可以穿，但没有正式的警号，我还可以为你提供一张临时工作证，但绝对不是警官证，作为编外人员，我想你可以理解，如果你愿意住在这里，待会儿我就叫人给你弄一张床过来，你暂时就住在办公室，但这里也不是白住的，你捎带着值班，当然了，值班是有报酬的，你每天可以领到五块钱的补助。”
钟海别的都不在乎，他就想穿警服。他被吴子玥冷落，并且被赶出了家门，事情的起因就在香格里拉，如果他昨晚穿着警服到香格里拉，他就可以以一个警察的身份把那些嫖客抓个现行，派出所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当成嫖客，还罚了他八千块钱。这样的遭遇让钟海无地自容并义愤填膺，他要以牙还牙，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