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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恋家的癞皮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对一条狗,也要看它长得美不美是否讨人喜欢,然后才能决定这条狗的命运。

当然,狗的种类繁多,千姿百态,各人有各人的喜爱。但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有人喜欢一条掉了毛的癞皮狗吧?然而有这么一个小男孩,却钟爱他家的这条癞皮狗。

这是个颇为动人的故事,让我们从狗的主人大喜子谈起吧。

大喜子十岁那年,舅舅送给他一条小黄狗。这小狗肉滚滚的,一身黄毛,奔跑时四条短腿掩盖在长长的黄毛下使人不易觉察,看上去就好像在地上滑行似的。家里人称这条小狗叫阿黄。

阿黄跟大喜子形影不离。大喜子上学,它跟着,直到大喜子进了校门才回家。中午放学了,钟声一响,它耳朵一竖,撒开四条腿,奔向校门口去迎接大喜子。在几百名小学生中,它一眼就能认出自已的小主人,用它那一身黄毛,去蹭小主人的腿,用它那长长的尾巴,去拍打小主人,一路上奔前跑后,逗引着小主人,没一会儿就到家了。

转眼三年过去,阿黄变成了一条大黄狗。个头儿高高的,一身黄毛亮闪闪的,人见人夸,都说这狗能当明星或是模特儿。大喜子更是引以自豪,好像人家夸的不是狗,而是他自己。

大喜子的爸爸是个大能人,今年在城里开家饭店,全家搬到县城去住了。走时,把坛坛罐罐都送给了左邻右舍,但阿黄住的那木架小狗窝却不曾丢下,搬进城里去了。

阿黄跟着大喜子一家,在城里定居了。

从乡下到城里,对大喜子来说,是个不小的变化。到了城里,最怕城里孩子欺负他。可他发觉,城里孩子见了他反而害怕,为啥哩?因为有阿黄护着他。

好景不长。没过一个月,阿黄忽然变得萎头耷脑的,趴在门角落里不动弹。爸爸说它水土不服,便在狗食里拌了点药片让它吃了。三天后,阿黄果然来精神了。它站起来,伸长头颈打了个呵欠,然后浑身抖动了一下。这一抖不打紧,它身上金黄色的毛就像柳絮一样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刹那间,漂漂亮亮的阿黄竟变成了一条丑陋不堪的癞皮狗。

阿黄毕竟是畜生,它不知道自己已面目全非,还像往常一样往主人们身上蹭。可家里人都躲着它,生怕被它碰着。只有大喜子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帮它梳理剩下的几块巴掌大的稀毛。

这该怎么办呢,阿黄变成了一条人见人厌的癞皮狗!要是家里不开饭店倒也罢了,就将它关在屋子里。可家里每个房间都放着桌子,客人坐着喝酒谈心,能让一条癞皮狗窜来窜去吗?

没奈何,爸爸只好跟大喜子商量:把阿黄送回乡下去。随便哪家,只要肯收下便送给他。

大喜子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好答应了。

阿黄是爸爸跟大喜子共同喂养大的,爸爸对阿黄也挺有感情。星期天,他让店里的一个小伙计骑上自行车,送阿黄到乡下去。车后架上坐着大喜子,大喜子怀里抱着阿黄。

送大喜子和阿黄回乡下的小伙子名叫二呆子,人长得胖乎乎的,一副呆头鹅的样子。他“呼哧呼哧”地蹬着车子,时不时地扭转头劝大喜:“这癞皮狗,谁要?等过了河,扔野地里算了……”

大喜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他在二呆子腰眼上捣了一拳:“住嘴!你再说,我叫我爸辞了你!…”

二呆子不敢啰嗦了,乖乖地下了车,一路打听,摸到了大喜子原来住的那座村庄。

大喜子回到村里,小伙伴们都围着他问这问那。可大喜子没兴致回答,他只是一个劲儿地问小伙伴们:谁愿收养阿黄?

小伙伴们看看变了样的阿黄,谁也不愿回答。大喜子用哀求的口吻,好不容易说服了最要好的朋友家富,这才给阿黄找到了新的主人。

眼看天快黑了,二呆子催着快回城去,要不天黑了不认识路。大喜子没办法,只好找了根草绳,打个死结,套在阿黄的脖子上。他把绳头递给家富,声音哽咽着说:“家富,你好好待它,千万别嫌弃它……”

家富点头答应,目送着大喜子出了村口。阿黄拼命地蹦跳着,要跟上去,可被家富使劲拽回去了。

二呆子真是个呆家伙,出了村没多远,他就不认识回城的道儿了。大喜子呢,送掉了阿黄,心里空荡荡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来,这时天已擦黑,路上没个行人,两个人站在三岔路口,急得直抓后脑勺。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嚓嚓嚓”的响声由远而近。两人正吃惊,只见灰蒙蒙的土路上,阿黄正奔跑过来,颈子上拖着半截草绳。

阿黄从两人身旁飞跑过去,生怕他们将它抓住送回去似的。它跑出好远,才回过头来“旺旺”叫着。二呆子还傻愣着,大喜子推了他一把:“快上车,追!”

二呆子蹬起车子,坐在书包架上的大喜子伸长脖子朝前看着,没一刻工夫,他们就跟着阿黄上了大道。在城外大道上,阿黄一路欢跳着,将两个人引进城,引进家门。

二呆子进门便说:“这狗恋家,赶不走!”

大喜子一边给阿黄解颈子上的草绳,一边说:”今儿要不是阿黄,我们还摸不着回家的路呢。”

爸爸掏出手帕,擦着阿黄嘴角上的草末子说:“它咬断了草绳,才追上你们的啊!”

妈妈含着泪说:“狗通人性。阿黄是在咱家长大的,它既然不肯走,咱就别赶它!”

大喜子一听,激动得伸长手臂,摸到妈妈怀里,哇哇地哭起来。

大喜子一家将阿黄安顿在店堂后面的小天井里,不让它出去。阿黄呢,也怪懂事时,乖乖地趴着,不经大喜子叫唤,从不跨出大门半步,高兴起来,喜欢昂起头汪汪汪地叫几声。

世界上的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阿黄的叫声引得居民委员会的干部上门通知:城里禁止养狗,一经查获,从重处罚。

万般无奈,大喜子一家只好重新商量:将阿黄送到哪位亲戚家?几个舅舅都住城里,哪儿也不许养狗,那么,还有哪一家呢?

也亏大喜子机灵,他一下子想到了二姑爹。二姑爹家有条大驳船,成年南来北往地搞运输,正缺一条狗看船。若是把阿黄送给二姑爹,他准不嫌弃,肯定会收下。再说,到了船上,阿黄也摸不回来。

真是无巧不成书,说曹操曹操到。这天,二姑爹从江南送完一趟货回来,到大喜子家做客。

二姑爹刚坐下,茶还没端到手,大喜子就向他提出了让他收养阿黄的请求。二姑爹看看浑身没几根毛的阿黄,有些迟疑,但经不住大喜子全家劝说,只好答应收下了。

当天,阿黄就被二姑爹牵上了船,开往江南送货去了。

转眼一个半月过去,二姑爹从江南送货回来了。他冒着寒风,来到大喜子家。进了门,他左右看看,问:“大喜子呢?”

大喜子妈说:“到学校拿成绩册去了。”

二姑爹这才叹口气说:“唉,这话我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一个月前,我家船停在江边码头卸货。半夜里,阿黄不见了。也不知是掉下江淹死了,还是逃到岸上去了。唉,我真不好意思向你们交代……”

爸爸陪着叹了口气,说:“唉,算了,毕竟是个畜生,犯不着伤心了!

妈妈揩揩眼角说:“这事得瞒着大喜子,别让他知道。”

二姑爹说:“我还要到城南去装货,今儿就开船了。”

爸爸妈妈送走二姑爹,着实为阿黄的失踪难过了一阵子。

第二天,下起了鹅毛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喜子躺在被窝里,扳着指头问妈妈:“妈,快过年了,二姑爹该回来了吧?”

妈妈应付道:“可不,快回来了。”

大喜子欢笑着说:“那我们该见着阿黄了。说不定,它身上的黄毛又长出来了。”

妈妈心不在焉地说:“谁知道呢……”

就在大喜子跟妈妈谈论阿黄时,爸爸打开店门,准备清扫门前的积雪。他发觉门口凸出一块,像个小土堆。他用铲子把上面的雪轻轻一铲,天哪,一条冻得发抖的狗。再一看,是条皮包骨头的癞皮狗!

不用说,它是阿黄!它顶风冒雪经历千难万险,又回到了自家主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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