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195900000026

第26章 那年春天(2)

那人是廷洪,他挖起一根麻苕,麻利地削去皮,露出白生生、毛茸茸的根,有点像没有长熟的削了皮的青香蕉。他咬了一口,咬去半截,嚼得脆响,嚼着嚼着,嚼出满口白沫。他的喉结扭动了一下,把那嚼碎的麻苕吞下肚去。他站着不动,等着胃里的反应。要是肚子痛了,就不再吃。那说明有毒,吃不得。他等了一会,只觉得舌头有点麻,麻得出涎水。可那肚子并不痛。他吐了一口涎水,壮了壮胆子,又咬了一口,那麻苕又少了半截。

吃完一根麻苕,他又挖起一根,又削了皮,三两口便吃完了。嚼动的声音,颇能诱惑人,那麻地一窝蜂拥来好多人。

队长问:“能吃么?”

廷洪拍拍肚子,“我这不活着!”

“能吃就好。”队长觉得有了一线希望,麻地有二十几亩呢,“大家都挖一些。”

大家得了允许,争先恐后地挖。有的用篮提,有的用筐装,各自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廷秋不让春枝去挖,“你记得吧,去年,我们喂的那头黑猪,吃了麻苕,拉了几天稀,猪都拉垮了,忘了?”

“那是猪。人吃了,说不定不会。”

廷秋犟不过春枝。春枝终于也去挖了一篮回来。然后洗净,削皮,丢到鼎罐里煮。

玉玉守着鼎罐,帮着往鼎罐底加柴。春枝说:

“出去玩一会吧。”

“我不!”

“想吃麻苕?”

玉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嗯!”

“今天可不能给你吃。”

“你一个人吃?”

“嗯!”

“不会的,你肯定要给我吃。”

“今天就不。”

“不把我吃,我要哭。”

“好吃的货!让妈先吃,要是不碍事,以后你天天吃,吃得肚儿圆圆的。”

玉玉歪着头,“麻苕吃不得么?”

“还不晓得。”

春枝估计麻苕该煮熟了,便熄了火。

腊梅这时回来了,“妈,麻苕吃不得,你晓得不?”

“怎么吃不得?”

“廷洪叔又吐又屙,蹲在茅池起不来哩!”

“真的?”

“谁哄你!”

春枝揭开鼎罐盖,鼎罐热气往上直冲。她盛起一碗麻苕。

“莫吃,妈!”腊梅说。

“他吃的是生的。这煮熟了,怕吃得呢!”

腊梅不让妈妈吃,“那我吃一点,试试。”捡起一根麻苕。

春枝连忙伸手把腊梅手中的麻苕打落,“你个女孩儿,多管事!妈先吃。”

腊梅挡不住。春枝细嚼慢咽,嚼出一嘴沫子来。舌头根也麻了,嚼不出有么子味道。吃了几根,还要吃。腊梅死活不愿她再吃,春枝也就罢了。

玉玉说:“妈,我吃一根,好不?”

春枝瞪了她一眼。玉玉期待的目光立即暗了,鼻子一抽一抽,眼泪就要滚出来。腊梅忙把她拉走了。

春枝刚把麻苕吃下肚,没觉出有什么不适。只是舌头麻麻的。转而一想,只要能填肚子,麻一麻舌头也是值得的。但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肚子微微有些胀,再过一会儿,肚子像灌进去许多水,叽里哗啦响,她这时有些怕了,小腹开始疼起来,胃里也翻搅着,要吐。她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往茅池跑。

刚出门,被腊梅撞见。腊梅见妈妈脸色苍白,捂着肚子,惊问:“妈呀!受不了吧?”

春枝顾不得和女儿说话,喉咙里一阵紧,就呕出来一大口。她一边跑一边呕,跑到茅池里,蹲了半天。

像是受了嘲弄,春枝看腊梅时,目光怯怯的。腊梅扶着妈妈,心里一阵阵难过。

腊梅扶妈妈去床上躺下后,把鼎罐里煮熟的麻苕倒了。玉玉牵着腊梅的衣角:

“姐姐,妈会死么?”

“莫瞎说!”腊梅说,“千万不要吃麻苕了。”

天要黑的时候,黄荆山上的小小竹林,渐渐剩下一团墨黑。那山峰如同剪影紧贴在天上。

廷秋在山上跑了半天,终于找到那块长满山萝卜的坡地。他晓得,山萝卜是野生野长的,挖回来,是不算偷的。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晓得那片坡地,好像很多年前在那里和廷洪一起抽笋时,见过那片坡地。肚子饿了,渴了,似乎还用手刨开过土,把那山萝卜拔出来,去了泥和土,放在身上擦了擦,充过饥、解过渴似的。那到底是么时候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山顶上有那么一片坡地,长满了山萝卜。他突然还记得山萝卜吃起来很有滋味,又脆又甜,既能充饥,又能解渴,既能生吃,当然也就能熟吃。

他看看天要黑了,举起挖锄发狠地挖。他肚子早就饿了,他忍了忍,家里有四张口等着进食哩。

他挖出一个,便捡起一个,丢进篮子。挖了一会,那篮子便装满了。他很后悔,早该挑一担筐来。看来,挖上一担是有把握的。

肚子饿得直冒酸水,头上也出了些虚汗。廷秋坐了下来,捡起一个山萝卜,在草地上擦了两擦,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咬了一口,脆脆响,他藏了挖锄,扛着那篮,急匆匆地离开了那片坡地。

天完全黑下来了。夜气蛮潮湿。他沿着那条陡峭的小路,一步一步往下走。快要下到山脚的时候,他踩上了一个石头,那石头大约是爬满了青苔,脚刚放在石头上,就一下子滑了出去,他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在摔倒的一刹那间,他用右手死死护住篮子,山萝卜只撒出来一些,可他却摔得很重,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他晓得他的膝盖肯定破了,不破,怎疼得那么钻心?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往膝盖处一摸,粘糊糊的,虽然看不见,他晓得那是血。

他往篮子里摸了摸,山萝卜少了一些。他蹲下来,双手在地上乱摸。摸着一个,又摸着一个,摸了十来个,再也摸不着了,便重又扛起篮子,往回赶。那脚一踮一歪的,走一下,就疼一下,他回到家时,衣服全汗湿了。

廷秋进门的时候,春枝没有听到熟悉的有力的脚步声。她见当家的扛着一篮山萝卜连忙伸手去接了下来,提在手里,沉得扎手。春枝带着喜悦的口气,“从哪里搞来这么多?”

“山上挖的呗!”

“快坐下歇歇。”

“拿个灯来。”

腊梅把煤油灯提来,廷秋卷起左边裤腿。春枝一看流着血,“呀”地叫了一声。

“摔了一跤,没事。”

“疼么,爸爸?”玉玉问。

浑子说:“不疼才是傻瓜呢!”

“又没问你!”

廷秋摸着玉玉和浑子的头,“这下你们可不挨饿了!”

春枝打来一盆温水,轻轻地把廷秋腿上的血洗去,又在膝盖绑了一块干净棉布。

腊梅把那山萝卜洗了一半,倒进鼎罐。山里柴多,码起来烧。那火很旺,烤得一家人脸红扑扑的。

一家人吧唧吧唧地吃那山萝卜,都说好甜。廷秋说,山上还有,明天再去挖。

满满一鼎罐的山萝卜,消失只是一会儿的事情。春枝洗了鼎罐,没有碗可洗,那山萝卜是用手捏着吃的。她吃了山萝卜,肚里好过一些,不再想到要吐。她把吃了麻苕以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丈夫听。廷秋一点也不诧异,“我说不能吃嘛,你偏偏不听!”

洗完鼎罐,春枝发现玉玉不在家。她站在门口喊:“玉玉——”

玉玉手里捏着正在吃的半截山萝卜,在廷洪家里和他的老四玩。老四将玉玉的山萝卜咬了一口,觉得很好吃,还想吃一口,玉玉不肯。老四没了辙,跑到廷洪面前:

“爸爸,我也要吃山萝卜。”

“山萝卜?”

“那,玉玉吃的那种。”

廷洪走到玉玉面前,蹲下来:

“玉玉,山萝卜好吃吗!”

“好吃哟!可我不给你吃。”

“我不吃你的。玉玉,山萝卜哪儿来的?

“挖的呗!我爸爸到山上挖的,我爸说明天还去挖。”

廷洪“啊”了一声。这时他听见春枝喊玉玉,连忙说:“玉玉,你妈叫你哩,快回去吧!”

天蒙蒙亮,廷秋和春枝便起了床。廷秋挑了筐,春枝提了篮,踩着那青青石板小路,上了山。

天色渐渐豁朗,两边的竹子和树在雾中渐渐呈现出来。破晓时的微微寒气,从那峭壁滑下,使人感到一股凉意。

“冷么?”廷秋见春枝打了个寒战,便问。

“有点儿,都三月了,还这么冷,这鬼天!”

“你没听说么,五月五,还冻死老黄牯呢!”

“这么冷,怕是要晴了?”

“才不哩!春寒置雨夏寒晴,这雨,还怕要下一些时候。”

“不饿死人才怪哩。”

廷秋也不答话。他的膝盖仍然还疼,一走一歪的,走得很慢。

春枝扭过头来,“要不要我扶着你?”

廷秋摇了摇头。

腊梅把山萝卜煮熟,把鼎罐从火炉上提下。叫醒浑子:

“起来起来,吃了上学去。”

浑子伸了个懒腰,用手扒了眼睛屎,“有么子吃的,是山萝卜么?”

“小声点,”腊梅低声说,“别把玉玉吵醒了,我还要放牛去呢!”

腊梅捡了几个山萝卜,就放牛去了。

浑子起了床,也不洗脸,拿过毛巾,往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揭开鼎罐盖,捡起一个山萝卜哈着气,在手上倒了几倒,便吃了起来,吧唧吧唧地响。

那吧唧吧唧的声音,竟把睡着的玉玉弄醒了,玉玉从被窝里伸出头:

“哥,你吃么子?”

“你看不到么?”

“啊,是山萝卜。”

“你也起来吃吧!”

玉玉偎在被窝里,不想起来,“你把我的留下来,别吃光哩!”

“看你困在床上,还想吃。”

“又不是煮给你—个人吃的!”

“我再吃一个。”

“一个就一个,说话算数不?”

“当然算数。”浑子捡起一个,看了看鼎罐,剩下的不多了。

他把手中的山萝卜吃完,觉得没有饱。他还想再吃,抬头看着妹妹,妹妹正趴在床上,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盯着他。他嚅动着嘴唇,“妹妹,再让我吃一个,好吗?”

玉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话算数的么?”

“我跟你讲的《孔融让梨》的故事,你忘了?”

“什么破故事,让你一个人吃完,我饿肚子么?”

“就一个!”说着,就捡了一个。

玉玉从床上爬起,衣服也顾不得穿,哇哇直哭。她害怕浑子再吃,便一屁股坐在鼎罐盖上,还骂着:“不要脸!不要脸!”

浑子没有办法,心里欠欠地,背了书包,踢了玉玉一脚,走了。

爬上山巅,廷秋和春枝都长出了一口气。廷秋一看,那坡地上有一个人,正举着挖锄,在那里吭哧吭哧地挖着。有一只箩筐已经装满。春枝一看,也愣住了。

“谁?”廷秋叫了一声。

那人回过头,原来是廷洪。廷洪眼睛眯成一条缝,将瞳仁闪烁出的得意藏起,显出泰然无事的样子,并不回答廷秋,继续吭哧吭哧地挖那山萝卜。

自从那天廷洪打过廷秋一拳,他们两个就互相不认识似的,再没往来。他们两个从小盖一床被子,吃一锅饭,谁也没有离开过谁一天,光着屁股蛋,度过了童年。后来,一家分开,各自又都成了家。但从未计较过什么,几十年没红过脸。那一拳打得廷秋心寒。后来一想,还不是为了一口饭!若真留住个贼名,岂不往廷洪脸上抹黑?那么一想,就把他给原谅了。廷秋面子薄,廷洪不和他说话,他也就不和廷洪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僵着,见了面,低了头,便过去了。

廷秋和春枝走了过去。廷秋刚放下箩筐,找来那把藏着的挖锄,就要挖,廷洪冷不丁地说,“到那边去挖。”廷秋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那儿是一片荒地,什么也没有。廷秋不理他,举起挖锄,挖了起来。

廷洪放下手里的挖锄,“听到没有!到那面去挖!”

“你怎么不去?”廷秋问。

“我先来!”廷洪蛮横地说,“这地方我先占!”

“要说先来,我昨天就来了!”

“那你怎么不挖净?昨天你挖净了,我没有屁放!今天我先来,你去远点!”

“他大叔,”春枝说,“我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不都是为了给孩子添一口么?你挖我挖不都一样么?”

“哼!”廷洪鼻子不是鼻子地说,“我们男人说话,堂客莫插嘴!”

春枝一改往日柔弱怕事秉性,大喝一声:

“挖!又不是谁家种的!”

廷洪挽起袖子,“你们要赌狠不是?”

“看你把我们吃了不成!”廷秋不管廷洪张牙舞爪,举锄就挖。

廷洪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廷秋就是一脚,正好踢在他那只摔伤的膝盖上,廷秋一下子就倒在地上。廷洪扑上去,两人在地上扭成一团。

春枝害了怕,大声叫着,“你们是兄弟呀,为了吃食,连兄弟情也不要了么?”

他们两个并不住手,你勒住我的颈,我卡往你的脖子,互不松手,在地上滚来滚去,春枝干叫着,毫无办法。

那年春天,雨落得使人忘记了太阳。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之上,沉默地运行着,对于人类的期望与命运,似乎不能顾及,抑或是已经忘却罢,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仿佛自己与那个需要照耀的世界完全无关似的。

到处是泥泞,乱糟糟的。人饿得轻飘飘的,稍一滑,那重心不能平衡,便要摔倒。

四周阴沉沉的,阴沉沉的天色弥漫了整个空间,浸入人的身体,弥漫着人的心灵。人与人之间不再清新明朗,也被阴沉沉的东西笼罩着。

玉玉搂着那只花猫躺在床上不起,她晓得,早上没有东西可吃。爸爸妈妈虽然起了床,但没有点火。她不敢问爸爸或妈妈,早上吃什么,弄不好,她要无缘无故地吃一巴掌。

现在爸爸正弯着腰,在一块磨刀石上磨一把尖刀,磨出霍霍响声。她不晓得爸爸要做什么,她瞪着眼睛,想问,又不敢,爸爸的脸阴沉得很怕人。

玉玉搂着那只花猫,跟它说话,也与它游戏。花猫半卧着,斜着眼睛,盯着玉玉。用舌头舐着玉玉的手背。玉玉觉得手背发痒,便把花猫搂在怀里,用被子盖了。那猫任玉玉抚弄,闭了眼睛。

廷秋的刀已经磨好,白晃晃的,冒着寒气。他立起身子,看着玉玉。玉玉也看着他。两双眼睛对视着。玉玉有些害怕,爸爸的眼神那么陌生,从来也没有见过似的。爸爸的目光一点也不温和亲切,倒是阴沉晦暗,像是掩饰着惊惶的尴尬,他的日渐消瘦的面孔,好像深陷着无限的痛苦。他看着女儿一双惊恐的眼睛,嘴唇抖了抖,欲说又止,便扭头走开了。来到院子里,春枝见廷秋两手空空,便问:

“没抓到猫?”

“猫和玉玉睡在一起呢!”

“玉玉不给你?”

“我没说。”

春枝瞪了他—眼,“就你心软!”

“我怕玉玉闹!”

“闹就闹吧,肚子要紧。”

“这太对不住细伢!花猫是玉玉的朋友哩!”

“等熬过了这一阵,再让她喂一只,不就行了?”

“我下不了这个手!”

春枝咬了咬牙,“我去要!”

当春枝出现在玉玉面前时,玉玉正与花猫玩得欢。

“妈妈,你看,花猫喵喵叫,是不是叫我大姐姐?”

“别瞎说!”春枝阻止着玉玉,“猫就是猫,不会说话!”

“能!就是能说话。它就是叫我大姐姐哩!”

玉玉歪着头,“妈妈你听不懂!”

“行了行了!花猫脏呢,把它给我。”

“才不脏呢!不给你!”

“听话,玉玉!”

玉玉觉得奇怪,妈妈从来不碰花猫一个手指头,今天么样要花猫呢?

“我把它放了不就行了?叫它捉老鼠去!”

“不!你给我。”春枝晓得,那猫只听玉玉的话,只要她一松手,放了猫,再要捉到它,就不容易了。如果说要把猫剥了皮,放在锅里煮着吃了,玉玉会答应么?肯定不会。春枝双手将那花猫夺过,“玉玉,你再困一会儿,我和爸爸等会儿叫你吃兔肉。”

“吃兔肉?好哇好哇!”玉玉说,“我不困了,我不困了!”

“别起来,”春枝用一只手把玉玉按在床上。

“不要起来候着,熟了,妈自然盛给你一碗。你要是现在就起来,一块兔肉也不给你吃。”

花猫在春枝手中喵喵叫。那猫大约是有了些许的预感,觉得捏着它的那双手,并没有多少善意。

它冲着玉玉,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向玉玉求救,那叫声哀哀的。

玉玉不满地瞟了妈妈一眼,“我困一天么?”她见花猫在妈妈手里挣扎着,还叫得挺伤心,“妈,你别把花猫弄疼了好不?”

春枝心里很虚,不与玉玉再说什么。她怕心里承受不起玉玉这伢的每一句话,抱着花猫,扭头就走了。

那步子有些乱。

玉玉被春枝叫起来时,那花猫早被剥了皮,剖了肚,在锅里熬成了一锅猫汤。

“等一等浑子?”廷秋问。

“不等他!”春枝说,“放学还有一会儿,玉玉和腊梅都早饿了。”

“那就把他的那份留起来。”

春枝就开始一碗一碗地盛。

玉玉倚在灶边,看着妈妈一边吹开热气,一边往碗里盛肉,那肉剁得很细,她使劲用鼻子闻着,终于闻到了肉香。她对妈妈说:

“兔肉真香!”

春枝看了玉玉一眼,手一哆嗦,捞到的一块猫肉重又落到锅里,把汤溅起。春枝说:

“走开走开!汤溅到你身上,烫得疼哩!”

玉玉就退了一步。

春枝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叫玉玉吃。玉玉用筷子夹起一块猫肉,看着,并不往口里送。

“看么子?肚子不饿么?”春枝不让玉玉看那猫肉,担心玉玉会看出不是兔肉来。

“我还没吃过兔肉呢!”玉玉说,“这兔肉哪来的,妈妈?”

“你爸爸上山打的!”

“真的么,爸爸?”

廷秋不吭声,脸阴沉得难看。

“真的么,爸爸?”玉玉再问了一句。

廷秋的头越发埋得低了,什么也没有说。

“玉玉!”春枝吼了一声,“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同类推荐
  • 浪卷千层雪

    浪卷千层雪

    这部小说是根据1942年8月3日,东北军第111师师长常恩多和苏鲁战区政务处长郭维城在鲁东南甲子山区举行起义这一真实的故事而改编创作的。小说以“八三”起义为背景,主要叙述在抗日战争初期,一个出身江南名门望族的爱国进步青年洪图,与恋人许雪华双双投军抗日,参加中共秘密党工作。他们在极其艰难困苦的条件下,多次化险为夷,最终成功起义。
  • 凶宅

    凶宅

    悬念迭出、毛骨悚然,试试你的胆量。朋友,有胆量偷看,没胆量走开。脚步声在他呆着的房门前停了下来……突然,门开了,他瞪大眼睛,还来不及举起砍刀,就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惊吓得倒在地板上…… 当他来到房门前时,朦胧中猛地发现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狰狞的女人贴在墙上瞪着他,可慢悠悠地又露出一丝奸笑,一动不动,样子越来越恐怖。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这恐怖形象却消失了。民国年间,北平粮钱胡同13号居住着一户钱姓人家。一夜之间,全家老少皆身首异处,死相恐怖,从此这处宅院如中了魔咒,留下数桩悬案,荒废多年。几十年后,几个神秘的陌生人先后来到了阴森的13号……
  • 草根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

    草根律师是如何熬过来的

    这本书,描述了一个年轻的草根的律师刚踏入律师行业的真实经历,你会发现,原来年轻律师要经受着怎样的迷惘、困惑、痛苦,生活要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你才发觉律师熬过来真的不容易;这本书,穿插了一个年轻的律师,一个草根的律师不算深刻但真诚真实的思考,你会发现,从他的身上,其实折射了这个行业,这个群体的真实状况,反映了这行业、这群体真实的特质;这本书,文字生动诙谐,在轻松的阅读中,不知不觉体会年轻草根律师的酸甜苦辣,领悟律师职业的艰辛与荣耀,你会多一份清醒,多一份沉默,也多一份的深沉思考,当然还多一份在律师行业坚守下去的信心。
  • 如果遇见下一秒的你

    如果遇见下一秒的你

    一则雷人的征婚启事,两个疲惫的闪婚男女,“马文的战争”再度上演,嘘,看谁刷碗。二十九岁的苏亦好为了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在网上发了一则征婚启事。应征者是一位海归博士。两人见面谈了一下各自的约定,便走入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从此两个陌生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矛盾不断,摩擦不断,生活呈现一地鸡毛的状态,除了赌气就是争吵。闪婚闪出的是爱还是昏?
  • 天行者

    天行者

    中国农村的民办教师,将现代文明播撒到最偏僻的角落,付出巨大而所得甚少。《天行者》讲述民办教师艰苦卓绝而充满希望的故事,为这些“在二十世纪后半叶中国大地上默默苦行的民间英雄”献上感天动地的悲壮之歌。
热门推荐
  • 五代之再创盛世

    五代之再创盛世

    五代十国,这个中华历史上最为混乱惨烈的时期,朝代更迭犹如昙花一现。军阀间的激烈混战,使得天下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面对这样的乱世要想活下去,何其难?二十年前他来到这里,想的是怎样可以活着?所以他竭尽全力,不择手段。求的只是有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二十年后他还在这里,想的却是如何让黎民百姓更好的活着?面对偌大的江山,汉高祖那首《大风歌》成了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语: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 万道凌天

    万道凌天

    绝世天才?盖世妖孽?我自凌天一笑。将古今,都照耀。梦灵大陆,强者无数,其内世家林立,皇朝并起,宗门制霸,独尊圣域。得逆天奇遇,且看辰凡如何带着自己的兄弟照耀古今,凌驾九天。
  • 南征录汇

    南征录汇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恶魔公主vs邪魅王子

    恶魔公主vs邪魅王子

    他们和她们是五大家族的继承人,三公主从小就去国外进修,回国后,被父母叫进樱若学院和三王子一起读书,这究竟是巧合还是父母的阴谋呢?
  • 醉梦未有寒

    醉梦未有寒

    不相识就不会悲伤,不悲伤就不会心痛,林遥这一生爱着这个人,这个人却遥不可及,有幻想过我们会相遇,也我过我们到了最后一刻也不会见面,曾经我以为再也不会遇到你,转眼你却在我的面前。
  • 兵王在妖都

    兵王在妖都

    潘云“潘多拉”雇佣兵团的创始人之一,代号云影。多年的血腥生活让其烦倦。登上回故乡华夏的飞机,去寻找失散十四年的家。机上遇险,落入R国,老家伙,银狐,妖界,机械天使···
  • 学治识端

    学治识端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美人美男表追我:亲亲相公会吃醋

    美人美男表追我:亲亲相公会吃醋

    传闻文巷国第一世家的大小姐是一个痴傻呆愣,其貌不扬的女子,9岁还未觉醒元素,天生经脉堵塞无法修炼。当21世纪全能女王附身大小姐,痴傻呆愣?那是伪装!其貌不扬?那是屁话!元素未觉醒?笑话!无法修炼?逗谁呢。神兽抢做小弟,神级丹药随随便便一把大,神器?你说的是剔牙的那玩意吧。美男萦绕?美女都数不过来了!原本以为小日子就这样幸福的过下去了,谁能告诉她这个腹黑的男人是谁?“娘子,昨天刚睡过就不认识为夫啦?”某男一脸坏笑的望着身前的女子。好吧,反正打不过,咱就怂了吧!
  • 元衍

    元衍

    天汉32年,古夏国境内青州突遇万年难遇的鼠患,青兖两地老鼠状若疯狂,攻击所居之地所有活物,民间忧心忡忡,纷纷传言夏王无道,有干天和。夏王震怒,命青州大氏绛伯陵携青州鼎前去镇压。33年,绛伯陵战死于黑山外,一夜之间绛伯氏被灭族,老仆绛庸拼死带着绛伯家最后血脉逃往黑山,此后不知所综……同一年,九黎十三脉的一个年轻人从遥远的十万大山出发前往青州……从此世界因他们而不同。
  • 都市之最强猎梦高手

    都市之最强猎梦高手

    这个世界,什么都是明码标价包括每个人的青春,工作,前途如果在现实中实现不了的,那我们总有权力在梦境中实现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