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最近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了我当头一棒:如果真有“外星人”存在的话,从地球到外星的距离需要XX光年,也就是说,若打个往返,需要的时间是整整一千年。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飞碟,飞碟,干我鸟事!
我虽然关心遥远的事物,但却从不关心遥远得没有边界的事物。
随风闪烁
1
我敢说,我任何一种时代背景下,快乐仍然会有许多种,如:一些人热衷于点数钞票,而另有一些却在捡拾落叶中获得了喜悦。
2
最近,我有一个惊奇的发现:对于好朋友的来临,我家的木门竟会奇妙地自动打开。
3
当我写出的文字不断见诸报端,在某座城市遥远的一隅,我儿时的一位伙伴手持一份晚报,用赞许的口吻说不错,这篇文章还算凑合,可惜了作者和我幼年时一位不识字的熟人同一名姓。
4
有时善良离蒙昧只有一步之遥。而奸滑呢?只要它稍稍一弯腰,或颌首一笑,当然最好再戴上一顶漂亮的礼帽,人们就会不假思索地将其冠之为文明而自愿接受蒙蔽。
5
在多元化的时代,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比如老鼠和猫合作表现魔术,而剧场之外,娼妓正用大哥大与人探讨贞节问题。
6
原野上,一棵孤独的老树被雷电劈为两半,它让我想起一位老人宁死不屈的铮铮铁骨。
7
爱人,感谢你在我遇到困难时把安慰与鼓励通过眼神传达给我——就像我独自一人走在黑夜里,在最感疲惫和绝望的时刻,听到一粒星星朝我小声耳语:瞧,天亮了。
8
热闹的宴会厅里,有一位诗人醉酒了,他离开宴席,举着苍蝇拍扑打满屋子漂亮的谎言。
9
轻信是幻想身上美丽的羽毛,不瞒诸位,在三十岁之前,它是我的主要交通工具。乘坐它四处飞翔,常常头破血流,并留有内伤。
10
一只蚂蚁暗暗发誓:吃掉一座城市,还我美丽的洞穴!
11
1995年9月13日,傍晚。我在公路上目睹了一个人用汽油从容自焚的场景,围观的人没有谁去阻止他的行为。我同样面无表情地伫立在那里,自作聪明地以为又看到了一场骗钱的游戏——当我明白事情的真相时那人已经死去!
如今,几年过去了,每当我乘车经过那条路段,深深的自责撕咬着灵魂。我至今不明白:一个人因了什么,竟会选择如此极端的自杀方式?或者说因了什么,如此憎恨自己的肉体?
12
在医院手术室门外的墙壁上,我发现了四个模糊不清的字迹:我不想死!——这是生命绝望的叫喊。在刹那间,我体味到了健康的全部含义,生活中的得失顿时变得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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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人赞美我三十多岁了还依然年轻如顽童时我并没有喜形于色。我想,那不过是上帝赐给了我一张娃娃脸,衰老暂时藏在了皮肤的下面,这就好比一条河流,待汛期一过,很快就会露出干裂的河床。
请记住一条真理:岁月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人的。即使你天天光顾美容店,而最终等待你的,仍然是镜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皱纹。
14
夏日黄昏,小B邀我去吃临淄城西的大排档。面对着一片阴森森的拙劣仿古建筑物,他向我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人生种种。当众多陌生的面孔在我眼前一一闪现,——突然,我被一种深深的恐惧击中。我不禁要问:这究竟是到了哪儿?为什么只有小B一个人在对我喋喋不休,他在说些什么?我在听吗?
15
小时候,天空是一面敞开的窗子;现在,它是一片乌云。
16
我被幻想中的生活折磨得憔悴不堪。她美丽的景象如电脑软件自我出生时就装入生命的程序之中。我知道,我一生的劳作和努力,欣悦与痛苦,都是为了让那个画面走下屏幕。哪怕只有一个季节,哪怕只是短短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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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每天用心灵写一封内容相同的信给远方亲密的朋友:在金钱时代,你要放心地与我交往。啊,我永远地信赖你!
温柔的摇滚
1
在季节进入冬天的日子,我每天都要到雪地里去独自散步,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次我被脚下沙沙的雪声迷住了,一个人走了十几里路。我穿越一条河谷,又穿越一片松林。我与风对话,与栖息在墓地里的鸟对话,我发现了许多夜晚的秘密。
在那一刻,我完全忘记了白天的喧嚣和现实生活中的琐碎,甚至丝毫没有感到寒冷的侵袭,我的内心是多么温暖而又充实。在那一刻,梦想中的云朵在无声地飞翔,它们落到地上,化成粒粒闪闪发光的珍珠。
2
俄国作家柯罗连科在他的著名散文《火光》中说出一个很浅显却又极易被人忽略的道理:看似很近的东西,往往又是最不易获得的。——希望的火光在河面上很美丽地闪耀着,似乎近在咫尺,其实却遥远的很。这使我联想到我们今天的生活,为什么身处白天,却感觉不到光的存在?
原来我们被每天的琐碎吞没了:金钱的诱惑,盘根错节的人际网络,甚至是一个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消息,都可以人们亲近光芒的心情破坏贻尽。所以,人是很难超凡脱俗的,非但如此,你在人群中还显得有点猥琐,总之你所做的与你所想的都是不能咬合的。甚至于大相径庭。
这是许多现代人的真实写照。如果长此以往而浑然不觉,人类就会越活越朝着低幼的方向发展。
3
人——多么奇怪的动物。比如人是常常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喜欢或讨厌另一个人的,没有任何逻辑和理由。由此可见,人在多种状态下都是活在感觉里的——感觉幸福即是幸福,感觉快乐即是快乐。如果转眼之间被坏心情突然笼罩,失去了幸福和快乐的感觉,那么他就成了一个瞬间的精神难民。
4
在这个纷纭复杂的世界上,不幸和挫折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罗曼。罗兰说:“累累创伤,是生命给予我们最好的东西,因为在每个创伤下面,都标志着前进的一步。”
但现实生活中,人们都是在苦苦祈求平安发达,没有谁盼望着痛苦降临。连诗人——上帝创造的另类,都在摇尾乞怜一勺肉汤。我不禁要问:人类还有高贵存在吗?可能有的,但却被一片祈求之声淹没了。
5
在你渴望被理解之前,最好先做一次演员扮演对方。用理智去分析和体验对方。那么你一定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因为这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行为,却需要极高的素养。
而人们的习惯做法往往是简单粗暴的感情用事。幕后的操纵者不是别人,正是人类自己的虚荣心和功利主义。这两个潜伏在人类体内的魔鬼,死死在地把守着一颗心通往另一颗心的门。
6
生命真的只有一次吗?并不。比如一个人到了四十岁,产生了换一种活法的想法,那么一个新的生命诞生了。这样的人在生活中是不鲜见的,他或她就在我们身边,为此我们发出议论:“这个人变好了。”
那么你就不能说他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以为。
7
最可怕的情绪是老是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所谓“活腻味了!”
而最可庆幸的是在有了这种情绪的体验后,能够从中解脱出来,这样以来,你对世界的认识就又进了一步。这其实是人在思索,艰难地脱去陈旧的观念,如蛇在蜕皮。
8
有一次与朋友一道爬山,突然看到有一块红色包头巾在山下飘动,啊,多么鲜艳!我们想,头巾下一定是位美丽的少女。
美,只有在荒凉中才能闪耀独特的光芒。
但当我们走下山一看,顿时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那原来是一个拿着锤头的老妪,在吃力地敲击着石子。我突然有所醒悟: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比美更能震撼人的心灵,那就是人的命运。
9
的确,一些人越来越信命运的存在了,它强大的力量支配着人的一生,并且无所不在,一刻也没有停止工作。它大睁着眼睛在注视着每一位在地球上呼吸着的生灵,包括他们的一举一动。不另一种可能是它根本用不着睁什么眼睛,因为一切都已了然于心玩于股掌。
它是天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因为天的组成在科学家眼里是一些星体罢了。是云朵和雨水,是太阳系银河系,以及金星木星水星天王星海王星。那么命运,它究竟是什么一种状态呢?世上的人有谁能够避开它时而大方时而吝啬时而冷酷的控制么?好像没有。
生和死,是每个人都要经历一次的,而一旦出生成为一个人,都要感受到大地的宽阔、天空的冷暖、太阳的照耀、月光的抚摸、星星的指引。另外还有山水、鸟类、昆虫、庄稼、植物、树木,等等。它们是人类的陪衬吗?还是受了命运之神的派遣,前来监督人类的呢?
对于命运,我们只能想想,却是说不清楚的。
10
“外星人”——这三个字曾经给我的少年时代带来无穷的遐想,为此我接连三年订阅了《飞碟探索》等科幻杂志。我想,既然“外星人”已经开始如此频繁地乘坐神秘的飞碟(UFO)前来“考查”地球,那么用不了多少年即会与人类进行光明正大的交往,说不定会与各国元首一起坐下来共商发展大计。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人类对“外星人”的认识还停留在过去的水平上。这令我好不失望。
而且,科学家最近透露了一个消息,给了我当头一棒:如果真有“外星人”存在的话,从地球到外星的距离需要XX光年,也就是说,若打个往返,需要的时间是整整一千年。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么,飞碟,飞碟,干我鸟事!
我虽然关心遥远的事物,但从不关心遥远得没有边界的事物。
神游人间
1
其实,人一生下来就开始了遥遥里程,再无权返回。途中要与许多注定的事物相遇,发生着联系。不管你喜欢与否,你都躲避不及。那些人和事物,往往从天而降,仿佛受了神的指使,一下子就击中了你,有时令你欢欣鼓舞,有时又让你伤心难过。这证实了人与人之间的区别,也证实了你与他人之间的区别。不然,你为什么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一个人而甘愿付出你的所有?你冥冥中为对方祈祷,希望她比你活得幸福。而对方却不一定非要付出什么,她只要在你的生命中时隐时现就可以了。她不一定要付出她的全部,她的全部是她自己。
你只要她存在,或远或近。你只要她不死,并且长久地照耀你的精神。因为她与美联系在一起。她纯情如雪。
2
在一个被物化的时代里,有人不假思索地丢掉了精神追求,变得冷酷势利,脑袋灵活得像货郎鼓。人与人就这样分野了。说起来无非如此——一种人保持了健全,另一种人成了残废。
3
小时候,最害怕的是什么?孤单。为不失去在一块玩耍的伙伴,恨不得把自己切成萝卜丁,以表达对友谊的忠诚。可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因此而挽留住一份廉价的友谊,他们还是纷纷离开了我。
现在我明白了,友谊这东西,顺其自然最好。人的年纪越大,真正意义上的友谊就越少,这是必然。因为这时候你一抬脚碰到的就是各种利益,而友谊呢,早已成了利益前提之外的东西。
所以我常常想,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个朋友守在身边,就心满意足了。——这一点,连具备旷世才华的张爱玲都没有得到。她独自一人在美国的寓所悄然离世,半月后才被人发现。
4
生存空间的日益狭窄势必要影响到精神的放飞与远行,这是我在云贵高原的莽莽山岭和林丛中的感觉。那儿,盘旋不绝的山路永远也走不完,而且眼前重复着十分相同的景物,人像昆虫般蛰伏其中,若遇到下雨的天气,往往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地貌上生存,怎么能够产生思想?恐怕连一个心胸开阔的人都是不易产生的。当时,我实在忍不住了,放开嗓子大叫了一声,被眼前一堵厚厚的石壁弹了回来,显得苍白无力。
5
而时下盛行的家庭装修更是弄巧成拙。一位朋友乔迁新居,邀我们几位朋友到他家中热闹一番,在经过了一番脱皮鞋换拖鞋等等一系列“程序”后,踩着走廊里一尘不染的地毯,其战战兢兢的程度不亚于怕踩响了地雷。主人把一只鸡毛掸子拿在手中,以便随时扫掉墙壁早的灰尘。再看看房间,除客厅外,其余的房间均落了明晃晃两把新锁!其严肃象令人联想到高压电站的警示符。客厅内更是金碧辉煌,被各种电器充塞着,像个星级宾馆的某个房间,但又远没有宾馆的自由放松。这时,主人虽说客套依旧,但大家的兴致早被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氛围驱赶到“夹皮沟”里睡觉去了。
6
“我幸福吗?”
当你提出这样的问题时就不一定幸福了。常常。幸福是一句禅,虚无、飘渺,却又无处不在。快乐和幸福不同,快乐更表象些,而幸福是内在的。
物质是外在的。世界有多少人在为它疲于奔命,拼搏和竞争。他们错误地认为得到了它们就是得到了幸福,但那只不过是一次性的快乐罢了。不少人在物质上很富有,拥有大把大把的金钱,但生活得却并不怎么好。这种人在我们周围比比皆是。
于是,他甚至怀念起过去的穷日子来——曾几何时,有一份宁静安适的工作,哪怕是妻子在冬天的大街上打扫落叶。但当夜深人静,窗外是明亮的雪光,屋内是旺旺的炉火,他听着妻子从街上捡来的故事,那般的津津有味!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这种幸福与世界上总统富商名流的幸福,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7
有一阵子,我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烦躁不安。透过窗子,望着山脚下蜿蜒起伏的道路出神。我在想,道路的前面是什么?还是道路么?这就好比明天之后还是明天,痛苦之后还是痛苦。这是一个臆造成的怪圈,它变得十分可怕。
那么,假如幸福之后还是幸福,会不会也同样的可怕呢?
想到这儿,顿觉心中释然。
事实上,道路前面可能会出现一片房屋,旁边会有一片树林。
8
如果你真是个聪明人的话,最好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聪明,否则离愚蠢不远了。如果你乐于帮助别人,那么就不必对是否能得到回报耿耿于怀。反之这种帮助就成了一桩买卖。最要命的是,若迟迟等不来你想象中的回报,帮助就会转化为迁怒,使事物的结果彻底背离了初衷。
9
被误解与被嫉妒有什么可怕吗?说穿了,这是一个认知程度问题,正如科学与文明需要进一步拓宽。而今天的人类,正在误解与嫉妒的汪洋之中漂泊、挣扎,有气无力。
10
关键是把计划落实到行动上。比如你打算离开喧嚣的城市,去过一种最简单的生活。一天,你开始了行动,便到郊区租了两间农舍,并且像真正的农人那样,在园子里种了庄稼和各种蔬菜。
你果真这样做了,但你似乎又不甘于此。你要什么?你要思想。你可以丢弃物欲,但不能停止思想。夜半,你喃喃自语地坐起来,对着发白的窗户问:“我是谁?”
“你是神经病。”在床的另一头,你老婆迷迷糊糊的插话——说明了你的处境。
11
你把一切都看淡了,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神游了整个人间。你结识过许多人,但最终也只能剩下两三个朋友。他们像从沙里掏出黄金一样,沉甸甸的,闪着光芒。他们从不以“有用”为先决条件,交往起来才如此从容不迫。
“我是要走的”你说。
“我们都要走的。”
“留在最后的是什么呢?”
——谁也回答不上来。
往事的舞蹈
1
“我有过寂寞的乡村生活/它形成了我性格中的温柔部分”,这是诗人韩东的句子。每当我读到这样的诗句,心中便掠过一阵暖意,似被少女的一只手轻轻地爱抚,便有了水一样的东西直达记忆的深处。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三十五年,人们会看到荒凉平原上破败的屋舍,一个饥饿的婴儿正在拼命吃奶,那个年轻美丽的母亲显得疲惫不堪。季节正值晚冬,大地一片冰雪。因为他的到来,母亲不得不辞去了学校里的工作,使生活陷入窘迫。而男孩自然是不明事理的,他贪婪地吃着母亲的奶,吃到六岁才肯罢休。那时候,人们是多么贫困呵,红薯与野菜成了主要的食粮。田野上飞满了入侵的蝗虫。树枝上是呜呜叫的北风。
后来,母亲带着姊妹们走了,去投奔城里的父亲,他便和早年丧妻的祖父在继续在乡村里生活,割草,喂羊,像个小精灵似地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他结识了许多开在乡塬上的花朵,什么野菊、苦菜、黄蒿等等。多年后他从事了写作的职业,它们便变成了一个他要表达的梦想。有一阵子,他馋着想吃到肉,馋嘴的滋味简直就像是生病!祖父急得手足无措,盼望着在外地工作的儿子会寄些钱回来,但是没有。怎么办?祖父只好赤着脚到村头的小水沟里去摸泥鳅,摸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摸了两条,将它们除去五脏,用纸包了,烧吃。尚不不及细细品味,两条小泥鳅就被迅速地溶解掉了。事后,一想到它们,他便会不自觉地口里涌满涎水。现在,他突然想起了这桩往事,很冲动地到街上买了一篮子泥鳅,让妻子模仿当年祖父的样子做了,一尝,满嘴的油烟味和土腥气。不好吃。怪呀,同样的东西,只因隔了一些岁月,味道就不一样了。失去的永远失去了,这的确不是一句空话。人们可以由此联想到生命中的许多事物。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对于乡村,我仿佛在一夜之间就告别了它那么决绝和匆忙。该庆幸还是该哀悼?我对此难以把握。对于乡村,许多人已不愿再回忆它那早出晚归的生活方式,一成不变的落后习俗。但它却常常给我以安慰。记忆里那些土造成的房子,晨光中朦朦胧胧的树影,田野上的浓重湿气,以及冬日白雪中的麦垛,飞鸟和民谣,让我在不顺心的时刻心灵平静。真的。
2
几年前还在读书,我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学校离家远,中午一般不回家。在学校的食堂里吃过饭,大家就聚在教室里一起玩朴克。我不爱玩,就在旁边的书桌上睡觉。先是胡乱翻看一本书,当然是什么也看不下去的,因为满耳朵都是“红桃”“黑桃”的声音——他们玩得很忘情。
渐渐地,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紧接着便进入了梦境。那梦真怪,好像我要面临一场战斗,心里恐惧极了。一大片荒野上硝烟弥漫,我手里紧紧握着一支手枪——天知道那是什么工厂造的手枪呀,软软的,像面条。但我却极严肃地握着,准备迎敌。随着一阵嘶喊,敌人来了,全是清一色的日本鬼子。我慌忙举枪射击,可射出的子弹像一粒粒露水珠,打在鬼子身上,鬼子只是象征性地咧一咧嘴了事。人家根本不害怕。我欲逃而不得,终于做了俘虏。接下来的事情就挺悲壮了:一个鬼子扑了上来,把我按倒在地,使劲地掐住了我的喉咙,我拼命挣扎,心里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嘴里发出一两声绝望的怪叫——这时,我醒了,触电般地坐起来,全身被汗水湿透。我难过得想哭,努力辩认着自己的处境——我发现我亲爱的同学们还在兴致勃勃地打牌,窗外是炎热的夏天,知了在树枝上鸣叫着,蜜蜂在花丛中自由地飞来飞去,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谁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在死亡线上挣扎了一回么?它实在是太逼真了!
“红桃!”“黑桃!”他们在叫着,快乐地消磨着时光,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搭救我。没有。
这个梦在告诉我,当生活中遭遇了困境,他人是不会也无法真正了解你的内心感受的,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学会自救。
3
十年前。嘉峪关。白雪皑皑的祁连山下。
我们一行三人,由酒泉钢铁厂一个矿区的宣传部长作向导,在山里结识了一位名叫冯孝儒的老人。这位老人快六十岁了,头发花白,腰有些弯了。语言含糊不清。见到我们显得手足无措,既热情又羞涩。这儿很少来什么人,老人已经不习惯接人待物了。他十六岁即来到这儿做工,一直负责着矿区弹药库的管理工作。至今已有四五十年了。他住在两间被称作“干打垒”的房子里,陪伴他的仅仅是一只破旧的半导体收音机。老人马上要退休了,他在一生中没有去过任何一个大城市,除了业余时间爱收集一点烟纸盒外无任何爱好。没有娶妻,甚至很少见到女人。“文革”期间,酒钢一度停产,可冯师傅却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每晚打着手电筒巡逻,有一次,在巡逻归来,他发现自己的小屋已经被几只狼霸占,正呜呜哇哇地撕咬他的棉被呢!那一晚,他只好在弹药库里呆了一夜,算是捡了条命。不久,粮食吃光了,送粮的马车却迟迟未来,他便在山里靠采蘑菇、打野兔维持生存,一边翘首盼望着送粮食的人来。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几乎瘦成了干柴。山脚下的小路依旧被风吹着,空空荡荡。怎么办?不能就这样等死啊?后来,他只好步行一百公里,穿越了荒凉的戈壁滩,到了嘉峪关就昏倒了。送粮的负责人见了他,很很地拍了一自己的脑门:他原来把他这么个人给忘掉了。
我想,生活中这样的人和事一定很多,由于他们大都发生在普通的老百姓身上,很容易被忽略不计。
这使我相信了作家阿城说过的话:“不做平民是不会体验到真正的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