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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独自月中行

刘禹锡出身于一个世代以儒学相传的书香门第。政治上主张革新,是王叔文派政治革新活动的中心人物之一。后来永贞革新失败被贬为朗州司马。

一度奉诏还京后,刘禹锡又因诗句“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触怒新贵被贬为连州刺史。后被任命为江州刺史,在那里创作了大量的《竹枝词》。几经多次调动,刘禹锡被派往苏州担任刺史。

当时苏州发生水灾,饥鸿遍野。他上任以后开仓赈饥,免赋减役,很快使人民从灾害中走出。苏州人民把曾在苏州担任过刺史的韦应物、白居易和他合称为“三杰”,建立了三贤堂。唐文宗也对他的政绩予以褒奖,赐给他紫金鱼袋。

刘禹锡晚年回到洛阳,任太子宾客加检校礼部尚书,与朋友交游赋诗,生活闲适。死后被追赠为户部尚书。

最先熟悉刘禹锡的,不是他的诗,而是他那首《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刘禹锡被称作“诗豪”,他的诗歌之中满是豪迈之气,令人耳目一新,他作秋词,除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还有:

秋词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秋日,山明水净,树木披霜,树叶深红浅黄,高楼四望,只觉清心明目,心旷神怡。这样明净的秋色,岂不比缠绵春色,更让人留恋吗?

觉得刘禹锡在这里,很是属意大气的秋色,他笔下,春色是小家碧玉,而秋色是大家闺秀,别有一种清爽之气。

望洞庭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秀美风光,只是气魄极大。“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秀丽中又含有瑰奇,大概只有李贺的“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可比了。

他咏古怀史,有“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深思感叹之语,也作“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的清丽瑰奇之语。

刘禹锡诗歌创作中颇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仿民歌体诗歌。唐代有一些诗僧,也写有不少著名诗作,如无可的“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微阳下乔木,远烧入秋山”,贯休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等都是传诵一时的好句。诗僧中,皎然、灵澈等人生活在吴地,吴地以民歌兴盛著称,民歌率直朴素,语出自然,禅宗最重自然,所以他们也曾汲取民歌的特色来写诗。刘禹锡也受到他们这种创作态度的影响。再加上又多次贬官南方,给予了他长时间近距离接触民歌的机会。刘禹锡开始有意识地收集民间歌谣,并学习它的格调来进行诗歌创作。

就这样,一代诗豪创造了大量的《采菱行》、《竹枝词》、《杨柳枝》、《堤上行》等仿民歌体诗歌,宛若民歌般质朴可爱,清新自然。

竹枝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江上春来新雨晴,瀼西春水縠纹生。桥东桥西好杨柳,人来人去唱歌行。

两岸山花似雪开,家家春酒满银杯。昭君坊中多女伴,永安宫外踏青来。

杨柳枝

御陌青门拂地垂,千条金缕万条丝。如今绾作同心结,将赠行人知不知。

金谷园中莺乱飞,铜驼陌上好风吹。城东桃李须臾尽,争似垂杨无限时。

潇湘神

湘水流,湘水流,九疑云物至今秋。若问二妃何处所,零陵芳草露中愁。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也有尽显豪气本色的民歌诗体作品:

浪淘沙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八月涛声吼地来,头高数丈触山回。须臾却入海门去,卷起沙堆似雪堆。

他和朋友唱和的一些诗歌,也不减豪迈之色。

送王师鲁协律赴湖南使幕

翩翩马上郎,驱传渡三湘。橘树沙洲暗,松醪酒肆香。

素风传竹帛,高价聘琳琅。楚水多兰芷,何人事搴芳。

湖南在唐代还是远离中原的偏远之处,这个朋友千里迢迢跑去湖南上任未必心中畅快,但是在刘禹锡看来,楚地湘水简直是神话般飘忽瑰艳的所在。有沙洲的明丽橘树,酒肆的醇香松醪,还有各种兰芷异草飘香。

晚泊牛渚

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残霞忽变色,游雁有馀声。

戍鼓音响绝,渔家灯火明。无人能咏史,独自月中行。

他也有惆怅寂寞的时候,可是他连寂寞也是那样豪迈,既然“无人能咏史”,那么我就“独自月中行”吧,谁能像他那样?任性自在,全不在意,只余月中一个潇洒的身影,让后人只能仰首赞叹,高山安可仰,徒此挹清芬。

八月十五日夜半云开然后玩月因书一时之景寄呈乐天

半夜碧云收,中天素月流。开城邀好客,置酒赏清秋。

影透衣香润,光凝歌黛愁。斜辉犹可玩,移宴上西楼。

刘禹锡和白居易是最好的朋友,两人唱和之诗最多。这首小诗也就写得清秀可爱,如话家常。

今天的月色好极了,我请了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赏月。月色娟娟,如同绝色美人。渐渐地,月下西楼,斜辉仍然清亮,我们余兴未尽,就把酒席搬到了西楼之上,继续赏月。猜想白居易收到这封信,怕是也要过来和刘禹锡一起赏赏月吧。

他写给白居易的诗里的名句还有“灯明香满室,月午霜凝地。”“玩力度贵客,一杯逢故人。”“斜风闪灯影,迸雪打窗声。”

和重题

林端落照尽,湖上远岚清。水榭芝兰室,仙舟鱼鸟情。

人琴久寂寞,烟月若平生。一泛钓璜处,再吟锵玉声。

荆州歌二首(其一)

渚宫杨柳暗,麦城朝雉飞。可怜踏青伴,乘暖著轻衣。

今日好南风,商旅相催发。沙头樯竿上,始见春江阔。

这两首快乐惬意的小诗让人想起了“吾与点也。”

《论语》中的《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孔子问各人志向:“点,尔何如?”鼓瑟稀,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这段话的意思是,孔子问了前几个人后,又问曾皙:“点,你是怎么想的呢?”曾皙弹琴快要弹完了,于是铿然一声收曲,放下琴,站起来说:“我跟他们三位不同。”孔子说:“说说有什么关系?只是各谈各的志向而已。”曾点说:“我的志向,就是,暮春的时候,能够穿上春天的衣服,约上五六个朋友,带上六七个童子,在沂水边沐浴,洗完以后站在高坡上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回来。”夫子感叹说:“我欣赏曾点的情趣。”

钱穆分析说,孔子骤闻曾皙之言,“有契于其平日饮水曲肱之乐,重有感于浮海居夷之思,故不觉慨然。”

刘禹锡写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觉大气魄。这句诗和李正封的“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一样,成为了咏牡丹的绝唱。

他的一些诗作中更是浸透哲理,如“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等等,显示出一个诗人的智慧。他也是唐朝有名的哲理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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