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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张自忠舍命雪耻

张自忠,字荩忱,1891年生于山东清县。1933年春率部参加喜峰口长城抗战,以劣势装备对付日军机械化部队,所部大刀队近战夜战歼敌,杀出威名。日军步步进逼华北,芦沟桥事变以后,忍辱负重与日军周旋,个人毁誉在所不计。

七七事变之后,张自忠禀承宋哲元的意见,即着手与日本驻屯军谈判。

在此之前,国军前线将领何基沣等人商定,为加强芦沟桥一带的兵力,已将驻保定的陈春荣旅之一团、东北军五十三军万福麟部之骑兵团及装甲车两列开到长辛店一带,计划乘敌人大部分军队尚未开到这一有利时机,出其不意于10日夜间袭击丰台之敌。9日晚上7时左右,张自忠用电话询问了何基沣前线的情况,然后说:“你们要大打是愚蠢的,现在要紧的不是打仗,而是和平解决。”通话过后,张自忠通过军部向前线将领发布命令:不许抵抗,不许出击。这个命令使前线部队丧失了一次歼敌良机,有些前线官兵由此对张自忠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11日,宋哲元由山东到达天津。张自忠立即由北平返回天津,向宋哲元面禀事件爆发的详细经过以及双方达成协议结果。宋听后很满意,未及自己出山,事件已初步解决,和平有望,故此他对张自忠倍加慰勉。

12日,香月清司接替田代皖一郎任华北日本驻屯军司令。

18日,宋哲元偕张自忠亲自与香月会晤,回来后就对人说:“和香月见面,谈得很好,和平解决已经不成问题,平则和,不平则不和。”实际上,“谈得很好”就是指双方就休战问题再次达成协议:(一)冀察当局向日方道歉;(二)二十九军撤至芦沟桥以东;(三)共同防共。宋哲元用这些条件换取了香月“和平”的允诺,便于次日返回北平。

宋哲元下令拆除路障和防御工事,将关闭了几天的城门全部打开。20日,发表书面讲话:“此次芦沟桥事件之发生,绝非中日两大民族之所愿。盖可断言:哲元对于此事之处理,求合法合理之解决,请大家勿信谣言,勿受挑拨,国家大事,只有静听国家解决!”

对于宋哲元的系列作法,南京国民政府是首肯的,南京政府在被迫应战的情况下,还是为和平解决留下了足够的余地。

而日寇呢?他们把谈判作为调兵遣将的烟幕,当它作好发动全面进攻的准备后,便转身撕毁了协议,发动了猖狂的进攻。

26日,日方向冀察当局提出最后通牒,限三十七师及其它驻军于7月28日正午前自北平退尽,而前一天日军已在平津地区向中国军队发动了全面进攻。

宋哲元可谓湖涂一时,在与日方达成和平协议后,一直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对军事不作布置。日军的最后通牒送进北平后,他立即予以拒绝,同时将情况报告了南京,并表示“决心固守北平,誓与此城共存亡”,继而又发出“自卫守土”的通电,设立北平城防司令部,以张维藩为城防司令,准备固守北平。当晚,他又派戈定远驰赴保定,催促孙连仲、万福鳞等部星夜北上,以为救援。

但是一切晚矣!

7月28日,日本向南苑大举进攻。敌人分别从西、南两侧作钳形夹击,同时以飞机数十架低空轮番轰炸,南苑守军英勇抗击,突围时佟麟阁、赵登禹先后殉国,南苑失守。

日军发动军事进攻后,张自忠即应宋哲元之召由天津赶到北平。到北平后他就住在椅子胡同,去二十九军军部或宋哲元的住处,与宋哲元及其它将领商量调动部队及对付日军进攻等问题,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直接指挥部队与敌作战。他曾用电话将在南苑的三十八师各部主要指挥官叫到城内,当面指示他们:三十八师在南苑的部队统由副师长王锡汀负责,一切听从副军长佟麟阁的指挥。敌如进攻,就坚决予以反击。

“七·七事变”以来,社会上有“三十七师打,三十八师看”的议论。因为张自忠担任天津市市长以后,与日方有过频繁的交涉。而此时的战局是,若与日军全面展开战事,二十九军有可能被日军打散、打垮,为了保住二十九军,为了整体利益,宋哲元与张自忠商量,此时的上策还应是与日军周旋,以拖延时间,收容部队,稳定时局。

28日下午,宋哲元找到张自忠,对他说:“我今晚就走,明天你和日本人接触,谈得好的话,二十九军兴许还能返回平津,谈不成也不要紧,只要拖延几天时间就行,这一切,以后我会代你剖白的!”

此时,张自忠已将自己的荣誉置之度外,接受了这项严峻的重任后,张自忠回到椅子胡同作出安排,指定副官马孝堂、参谋翟紫封,以及勤务、炊事等六、七人留下,其余回原部队参加作战。之后又写信给三十八师的主要将领,要求他们服从指挥,团结抗战。

张自忠幻想任用一些与日本关系密切的人作为冀察政委会的成员,或许能够打开局面,得到日方的容纳。于是,他在7月29日到冀察政务委员会宣布就职,并改组政委会,吸收一些亲日分子参加政委会。

张自忠拼凑的班子,很多人只顾争夺权利,根本不从时局着想,他感到非常失望。

并且日本人根本不与张自忠谈判,更不承认他的冀察政委会。只要求他当傀儡,不与他作对等谈判。

8月2日,何基沣派人通知张,不能再留住北平,必须立即设法逃脱。张自忠这才察觉到自己处境的危险,于是决定脱离险境,秘密地住进东交民巷的德国医院。

张自忠住在医院里,派人探听到外面风声仍一阵紧似一阵。而且,医院里出入来往的很多人都认识他,因此还是放心不下来。起初他考虑搬到一个朋友家去住,但又怕连累人家,于是,只得叫来身边的副官廖保贞,让他去找美国朋友福开森,请他设法营救。

廖保贞找到福开森一说张自忠的意思,福开森便慨然允诺。于是张自忠就转移到礼士胡同福开森家里,身着长袍,头戴礼帽,装扮成学者模样隐藏下来。

此时全国的战局是,平津沦陷后,敌人继续向中原腹地推进,激起了全民的抗日情绪。而张自忠身陷虎口,难以脱身。他躲在福开森家里焦灼万分,决定先写封信,然后再派廖保贞秘密前往天津,找赵子青商量脱险之计。

赵子青是位商人,年轻干练,而且眼界宽,交结广。他曾为二十九军买进相当数量的军火,所以和二十九军的高级将领们都很熟识。当赵子青得知张自忠的处境后,便一口答应营救张自忠。他先找到公茂洋行经理、人称“甘先生”的美国商人,请他设法帮忙,甘表示乐意出力。

甘先生决定下来后,便与赵子青反复研究了行动办法,而后由廖保贞暗中布置,传达消息。

9月7日早4时,张自忠身穿一套工人服装,戴一顶工人帽,徒步走到大烟筒胡同至朝阳门的马路旁。“甘先生”乘坐一辆黑色小轿车把张自忠接走,一路巧妙地应付了日伪军哨卡的盘查,将张平安送到英租界赵子青的家里。张自忠的弟弟张自明带着给哥哥更换的衣服正在那里待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大家忙迎出来把张自忠让进屋里。进门之后,张自忠径直走到沙发前,并躺在上面,面容憔悴,他静静地闭上双眼,许久都不说一句话。沉默了半天,张自忠抬起沉重的眼皮,对自明说:“你回家去吧,以后家里的事情,同你嫂子商量着办吧!”他似有许多话要谈,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黑夜,张自忠回到法租界的家中,他的妻子李敏慧正在客厅里帮助孩子温习功课,忽然看到一个身着长衫头戴礼帽和墨镜的男子闯进来,不由惊恐地叫了一声,很快又转惊为喜:

“是你……荩忱!”她情不自禁地扑进丈夫怀里,泪水夺眶而出。

“让你和孩子们挂心了,敏慧!”张自忠陡然置身在温暖的家中,数日来压抑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些,并且极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吃了点儿东西后,抱起孩子坐在床前,简要地把这些天的经过向妻子讲述了一遍,继而又果断地说:“我今晚必须离开天津!”

“怎么,刚到家就要走,又去哪儿?”李敏慧急切地问,满脸的喜悦又变成了哀怨。

“我必须逃离日本人的魔掌去南京!把北平的情况面呈委员长,向政府述职!”

“在家多呆两天不行吗?”

“不行,日本人发现我不在北平,会追来天津的!”

张自忠话虽说得坚决,但他的眼眸里却充满了对妻子的一片柔情。20年的戎马倥偬,出生入死,他带给妻子的永远是担惊受怕。

想到这些,张自忠的心里一片辛酸。

“敏慧,都怪我是军人,来去匆匆,让你受苦了!”张自忠似新婚之夜般把妻子拥入怀中,柔声地说:“就怕今夜一别……”

“看你,又说不吉利的话了!”李敏慧哀哀地嗔怪道。

“唉!大丈夫为国捐躯死不足惜,只可怜你和孩子们……!”

“你若真的为国捐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我也随你而去!”李敏慧说到此,鼻子一酸,已是声泪俱下。

“胡说!”张自忠一把推开妻子,说:“谁要你这样干,我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们,把他们培养成人,为国建功立业,万万不可自寻短见。”

李敏慧早已泣不成声,望着丈夫点了点头,孩子们也慌恐地哭成一团。

“敏慧,时间不早了,‘海口号’轮船快开船了,你和孩子一定要多多保重!”

张自忠匆忙收拾了一下行装,亲了亲孩子们,深情地望了眼妻子,毅然走出了家门。当他心情沉重地走出家门的时候,在心里,他已隐隐预感到,这将是与他们的永别。

当晚,张自忠乘坐英商“海口号”轮船,出大沽口,直驶山东烟台。

8月9日清晨,海风微拂,一艘标有“海口号”的英商小轮船缓缓向烟台码头驶来。甲板上,相貌堂堂、身材颀长的张自忠倚栏北望,大而传神的眼睛,闪烁着不同寻常的机敏与威严,同时也掺杂着些许的忧虑。轮船要靠岸时,他把自己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虎离牢笼,终于逃脱!”

然而,正当他神采奕奕地从轮船上阔步迈上陆地,一队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呼啦啦蜂拥而上,不由分说把他绑了起来。

“我是张自忠,你们要干什么?”他挣扎着。

“哈哈,张自忠有什么了不起?狗汉奸一个,告诉你吧,是韩主席派我们来抓你的!”

张自忠一听顿觉五雷轰顶,“汉奸”这两个邪恶的字像两股倏然穿过的电流,击得他的脑子里嗡嗡乱叫,心也犹如针扎一般疼痛,他沮丧地由那些士兵架着离开了码头。

整整走了一天一夜,张自忠被押到了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所在的济南市。

朦胧之中,他发现自己坐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对面坐的是有名的土皇帝——当时的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

“妈个巴子!我说张自忠,你这个汉奸,今天落到了我的手里,没想到吧!”韩复榘一边剔着牙缝,一边得意洋洋地说。

“韩主席,”张自忠双手被绑,但却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正色道:“我不是什么汉奸,我是抗日的军人!”

“妈个巴子!说得比唱还好听!别跟我磨嘴皮子了,南京已回电,让我押你去候审,明白吗?候审!”

此刻,张自忠知道一切辩解都是苍白无力、无济于事的,谁是谁非,历史自有公断!眼下,惟一能帮助他的只有沧州的宋哲元将军了。于是他挺挺胸脯坚定地说:“韩主席,请允许我给沧州宋将军写封信,告知此事!”

“行,写信慢,打电报去!”韩复榘答应得倒是满爽快。

第二天一早,韩复榘便派人将张押往南京,准备邀功请赏。

张自忠还未被押解到南京城,那里却已经沸腾。

驻守沧州的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将军,收到张拍来的电报后,他的手颤抖了!他深为张自忠蒙受的不白之冤忧虑重重,他知道,国难当头,背上个汉奸的罪名意味着什么,想至此,他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张自忠是他钟爱的一员勇将,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他火速派人到南京请冯玉祥、张治中二人向蒋介石直谏,又急电南京政府,陈述事情原委。南京的总统府,蒋介石心情也很矛盾复杂。凭心而论,他是不相信张自忠会当汉奸的。1933年的喜峰口战役,张自忠一马当先,打响了抗日战争胜利的第一枪,立下了头等大功,可近半个月来,张自忠“叛国投敌”之声不绝于耳。作为一名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卫国家,而一向以勇敢善战著称的张自忠,怎么会临阵脱逃,变节投敌呢?蒋介石拿着宋哲元的电报,左思右想犹疑不定。

“焕章兄,你看此事该如何了结!”

老谋深算的蒋介石试探性地问与张治中一起来访的冯玉祥。

“放,马上放人!”冯玉祥和蒋介石是八拜之交,在这位“兄弟”面前,他向来无拘无束,听了蒋介石的话,便拍着桌子喊道:“这是冤案,千万错断不得!”

文质彬彬的张治中将军也急切地向蒋介石进谏道:“总裁,日本人怕咱这只东北虎呢,应放虎归山才是!”

“噢?”蒋介石淡淡一笑,在地毯上踱了几步,扭身说道:“张治中替张自忠说话,自治忠中,很好嘛!”

“总裁,张自忠若是汉奸,自然当斩,可他的确是难得的抗日虎将,理当恢复名誉,让他上战场重振雄风!”

接着张治中把张自忠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与日军周旋的真实情况,绘声绘色地向蒋介石详细复述了一遍。

“难能可贵……难得!”

蒋介石听完张治中的述说,脸色渐渐开朗了,点了点头说:“看来,文白之言,还是凿凿有据的嘛!”

冯玉祥很快从蒋介石的脸上看出了事情有转机的可能,赶忙接上话茬说:“张自忠确是员名副其实的虎将啊!奋勇有谋,更有将帅之威严,对部下以身示范,恩威并施,且有谦逊之美德。这样的良将苦撑华北之局面,忍辱负重,置个人名誉于不顾,反倒被诬为汉奸,乃是天理所不容。老弟专爱将才,对他这样的将官若不赦免,不重用,恐怕会后悔的哟!”

“焕章兄为旧部说情,真可谓不遗余力。你们都说得有理,张自忠忠心耿耿为国效力,不愧为军人模范,我是不会亏待他的。”

蒋介石的话还没说完,李宗仁将军就匆匆擦着脸上的汗水撞了进来:来晚了,来晚了!

“又来了一个说客!”蒋介石看着李宗仁说。

“总裁,不错……”李宗仁气喘吁吁,刚开口,蒋介石就摆了摆手拦住他说:“算了,德邻,焕章、文白都说半天了,我的耳朵已起老茧了,你们总得让我休息一下呀!”

李宗仁通过观察蒋的表情,已经知道这件事有了转机,回头看了看冯、张二人,三人会心的笑了。

第二天晚上,在总统府,蒋亲自接见了被押解到南京的张自忠,给予亲切的鼓励和安慰,并亲手为他挑选了一套崭新的将官服,要他重振虎威,英勇杀敌,为中华民族立功。

当时,刚抵南京的李宗仁,闻及此事,乃对张作了一番考察。原西北军同事普遍认为,张自忠为人侠义,治军严明,指挥作战,不愧为西北军中一员勇将,华北事变与敌周旋,完全是奉命而为,断不会当汉奸。在张受难时,李宗仁邀张恳谈。李宗仁有意缓和气氛,先叫了一声“荩忱兄”,然后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张自忠这个硬汉子,听到李宗仁这句话,忍不住滴下两滴眼泪,他竭力忍住激动的感情,心想李宗仁竟然知道他受了委屈,可见不是没有人了解他的苦衷。他微微点了点头,默默地听李宗仁说下去:

“现在京华舆论谴责你,因为他们不知底蕴,等他们明白了事实真相,就不会责骂你了。他们的动机是纯洁的,我想,你会原谅他们的。我是了解你的,当然,也谅解你。”

张自忠一直低头沉默无言,听到李宗仁最后一句话,才微微抬起头来,眼光里露出内疚的神情,他只好代宋哲元吞下这个苦果。他羞愧地说:“这次本人冒险来京,是以待罪之身前来投案,等待中央治罪。”

“荩忱兄,我劝你不要灰心失望。”李宗仁说:“我小时候背过一些诗文。刘禹锡那首‘浪淘沙’有这样的诗句:‘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迁客似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得金。’可见冤假错案自古就有,一时被人误解不要紧,‘吹尽狂沙始得金’。我准备向委员长进言,让你回去,继续带你的部队。”

“承蒙李长官为我说情,中央能饶恕我,让自忠待罪立功,我一定以我的生命报答国家,绝不辜负李长官的期望。”

在李宗仁的帮助下,张自忠的问题解决了。在张离京返任前,特来向李辞行并表示感谢说:“要不是李长官一言九鼎,我张某纵不被枪毙,也当被诬为民族罪人。今蒙长官成全,恩同再造,我张某有生之日,当以热血生命以报国家,以报知遇。”

1938年2月11日下午,五十九军下辖的2个师,由一列风驰电掣的闷罐火车,紧急输送到了峄县。

下了火车后,这支训练有素的劲旅,仅花了半个多小时就整顿完毕,随即马不停蹄、人不歇脚,以急行军的姿态,向着血与火交织的临沂城疾进!

疾进之前,张自忠找来了参谋长张克侠、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一八○师师长刘振三、骑兵第九师师长张德顺。张自忠看着大家坐下之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先用手一挥,指了指地图上的临沂才说道:

“这就是临沂!它距台儿庄90公里,为徐州东北之屏障,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如果失守,日军则可由青岛直趋台、徐,威胁陇海、津浦两路的安全。现在,敌酋坂垣征四郎连做梦都想攻占它!”

“弟兄们,咱们这次要啃的是一块硬骨头!”张自忠的声调显得自信而又稳重:“对这个家伙,千万不可以疏忽大意!”

“我看,他们比咱们怕死,因为他们出师无名,在国际上的处境极为孤立!”张克侠信心十足地说。

“参谋长的话是对的,”张自忠表示同意,但又用征询别人意见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四周的将领们,“但是,我们的敌人毕竟是一支战斗力很强的、武装到牙齿的王牌军,所以,倘若我们不出奇兵,这一仗能取胜吗?”

勇敢,坚毅,这是张自忠与他的部下共同的优点。不过,张自忠又有许多不同于他们的地方:他智勇而深沉,慎谋而能断,既敢于投身虎口,而又绝不感情用事。可以说,他一直到死都保持着他的特色。

“出奇兵?……”黄维纲师长有些不理解,“敌人的情报网四通八达,不会不知道咱们的部队已经到了这里,这奇兵怎么出?”

“现在,我们就是要制造一个敌人意料不到的形势,”张自忠顺手拣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放在身后,然后猛然抽出来,狠狠地敲在一个鹅卵石上,那石子“滋溜”一下,飞到了3米之外,“大家看见了吧?就像这样出其不意地打击它!”

黄维纲默然,看着张自忠,陷入沉思。

张自忠继续启发:“敌人现在虽然已经知道我们部队到了,但并不知道我们何时到达临沂。现在,我们离临沂还有二百多里,按常规行军,至少要3天,这是常人可以预料到的。然而,假如我们一天到达,敌人就不可能料到了。”

“一天?”大家不解地望着他。

“是的,”张自忠轻轻笑了起来,“只要我们一昼夜急行军180里,就可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我知道,在五十九军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样的急行军纪录,可现在,我要求你们去创造这个纪录!”

讲到这儿,张自忠扫了大家一眼,忽然提高了声调;“从我军长开始,全体官兵日夜兼程,一日之后,必须在临沂城下扬我军旗!不击败坂垣,我张自忠甘愿尸横临沂!”

寥寥数语,在四周掀起了一股热浪。

将军们走了,张自忠反倒一时静不下来。急行军是克敌制胜的一着妙棋,可是,部队连日奔波,确实会极为疲劳。“怎样才能使部队尽可能地减少疲劳,提高歼敌的信心和勇气呢?……”张自忠在原地自言自语,徘徊踯躅。忽然,脚步停住了,“对!必须给张宗衡写一个手令!”

他迅速写好了手令,命令传令兵找来了独立二十六旅旅长张宗衡。

“张旅长,”张自忠严肃地问他:“我想由你们旅担任急行军的先头部队,你知道怎样顺利完成任务吗?”

“跑步完成任务!”

“不对!”

“那……?”张宗衡笑着,不知怎么回答。

“还要想法给部队休息的机会,恢复体力的机会!”

“怎么恢复呢?”张宗衡摸着后脑勺。

“给!”张自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递给他一个纸条,“必须照我的手令执行!”

张宗衡接过纸条一看,那上面写的是:

据各方情报,当面之敌只有坂垣师团之一联队,最多不过三千人,炮数门,伪军一千多人,只要沉着应付,不难消灭。要用种种方法将敌情侦察清楚。到目的地以后,须使官兵多多休息,将精神养足。必须时时都要小心。

张宗衡读完字条,一股敬佩之情冲击着他的全身。他扭头扫了眼作战参谋们:“诸位,请立即传阅军长的这份手令。咱们的军长,不仅有奋不顾身的为将之勇,更有着出众的运筹帷幄之智啊!”

傍晚,一片浓云慢慢升起来了,渐渐扩大。下雪了,陡然间,落起大块的雪片,天空变得黑暗,道路十分泥泞。在峄县通往临沂的大路上,五十九军开始急行军了。张自忠跟随着先头部队二十六旅行动。他与士兵一样,徒步行进,他那匹高大壮实的大青马,背负着两挺沉重的机枪,由马夫牵着,急急地赶路。斜插在每个士兵身后的大刀闪着凛凛寒光,刀把的红绿绸带随风飘扬,增添了几分勃勃英气。行进中,张自忠剑眉双蹙,高声喝问:

“弟兄们,临沂危急了!天黑之前,我们能赶到临沂吗?”

“能!”士兵们都扯着大嗓门,齐声高喊着。

“鬼子的飞机大炮,你们怕不怕?”

“不怕!”

张自忠点了点头,高兴地笑了。

雪,更大了,风,更猛了。一个个残破的村落,光秃秃的杨树,全被白雪覆盖着了,天地一片雪白。田野上,五十九军两万多人,继续冒着雨雪向临沂疾进。长长的行军纵队,沿着泥泞的小路,不停歇地飞速奔跑着。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人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夹杂着沿路村庄的狗吠,打破这夜间的寂静。有的战士摔倒了,鞋子掉了,爬起来,穿上鞋,或干脆扔掉了鞋子行军,谁也不吭一声。跑在最前面的,总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就是这支正义之师的最高指挥官——张自忠!

12日下午,太阳从山头上刚刚收走了最后一片光亮时,临沂西郊终于突然冒出了一支飞兵——张自忠的五十九军。从峄县到临沂相距180里,五十九军果真只用了一个昼夜就赶到了!

“弟兄们,我们的援军五十九军到了!”

这时,正在与日军苦战的第三军团的官兵们,忽闻张自忠赶到,阵地上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一个军官兴奋地喊起来:“大家瞧吧,张军长一到,这两天保准好戏连台,热闹非凡!”

密集的枪声,仍在庞军指挥部四周骤响,有的炮弹,不时落在司令部周围爆炸。庞炳勋得知张自忠已到达临沂西郊时,心里也是激动得直打颤。他的部队今天跟敌人又拚了一整天,再也没有支撑能力了。明天,不是他庞炳勋与临沂共存亡,便是带着残部败退,受军法制裁——落个与韩复榘同样的下场。开封会议,他是出席了的,他深知蒋委员长对失地的杂牌军将领决不会轻饶。想不到,正当他兵临绝境时,过去的仇敌张自忠竟能大义凛然前来解救他,他除了兴奋之外,便是惭愧。

薄暮时分,张自忠将部队集结在城西一带后,立即领着副军长李文田、参谋长张春侠等高级将领前往庞军指挥部。

庞炳勋领着那3个传令兵,早在大门口迎候张自忠了。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庞炳勋的心也跳得更厉害。与坂垣师团血战了十多天,他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现在援军到了,他的心反倒像要跳出喉咙一样。张自忠一溜飞烟似地骑到跟前,飞身下马,双手拉起庞炳勋的手,亲切而激动地高喊着:“大哥,我来了!”

“荩忱老弟!”庞炳勋也一瘸一拐地迎上前,一下子扑了过去,发自肺腑地喊道。

两人紧握双手,默视良久。

满天的云雾散了。

两人进入屋里,尚未坐定,突然,“轰隆”一声,敌人的一颗炮弹落在了院子里,把一棵苹果树炸得老根都翻了起来,溅起的泥土落了庞、张一身。庞炳勋笑着说:“荩忱老弟,你看,我这里多热闹呀!上午,李长官打电话问我还有多少预备队,我说,我们的部队都派往前线了,连我的卫士都派去增援第一线了,再有就是我了。不过,我决心在临沂保卫战中和敌人拚到底!”

“好!”张自忠微微一笑,拍着胸脯说:“大哥放心,我一定帮你打赢这一仗!”

庞炳勋神情为之一振,随即风趣地说:“老弟呀,你在北平的时候,有人说你当了汉奸,我才不相信呢。你我兄弟相处几十年,你那一身硬骨,你那一腔热血,哪是块做汉奸的料?”

“哈哈!”张自忠放声大笑,“今天我就要请他们看一看,我张自忠到底是不是汉奸!”

13日上午。临沂南关第三师范。庞军指挥部。

徐祖诒参谋长主持两军师长以上高级军官参加的军事会议,研讨双方形势,商量作战计划。徐祖诒居中,其他军官分列两旁。远处,激烈的枪炮声,仍然不绝于耳。

会议刚要开始,院子里忽然又落进了几发炮弹,烟云在升腾,爆炸声震得人心里发怵。徐祖诒从徐州长官部带来的几个参谋,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连地图也挂得七倒八歪的。徐祖诒忙对庞炳勋说:“庞军团长,你的指挥部离火线太近了,应该立即后退20里,搬到临沂城南的傅家庄去,以免影响参谋作业的心情,而且便于指挥。”

徐祖诒,字燕谋,江苏无锡人,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后又留学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具有较深的军事修养。抗战爆发前,他曾任军令部作战厅厅长,参与军机,筹划作战,颇有声誉,被白崇禧称为“一个不可多得之幕僚长”。

不料,老练精明的庞炳勋,个性却又十分倔犟,他一听徐祖诒要他后撤,那双锐利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什么?要我往后撤20里?不行!徐参谋长,如果我庞某临危后退,前方士气动摇,临沂城就难保了。要退的话,你们退吧,我决不后退一步!”

“庞军团长,指挥部设在这个炮声隆隆的近处,不便统一指挥作战,万一被敌炮击中了指挥部,整个战局不堪设想!”徐祖诒仍要坚持后撤20里。

“我这么多天都在这里呆着,也没见炮弹抓去我一根毫毛嘛!”庞炳勋固执地坚持着,“我庞某指挥作战,与第一线的距离从不超过5里路。徐参谋长,你也许有所不知,临沂的老百姓对我们太好了,许多乡的老婆婆手提着一篮篮的鸡蛋、煎饼、鱼肉来劳军,日以继夜,应接不暇;不少教师们也组织了战地服务队,除了冲进战壕里宣传,还亲自在炮火中抬伤员、送弹药,使官兵们深受感动啊!现在,仗已经打到最后关头了,我决心背城死守,誓与临沂共存亡,决不后撤一步!”

“庞军团长,”徐祖诒站了起来,“我这是为了作战!”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作战!”庞炳勋望着徐祖诒,毫不退让。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张自忠觉得双方的话都有道理,因此不好插话。徐祖诒见庞炳勋硬是“顶牛”,只好拿起桌上的电话筒,说道:“既然我们不能决定,只好请李长官裁决了。”

“就是蒋委员长今天下令,我庞炳勋也决不单独把指挥部后撤20里!”庞炳勋激昂地说。

电话通了。徐祖诒将他与张自忠按时到达临沂的情况,向李宗仁作了汇报,末了,又将他与庞炳勋关于把指挥部后撤20里的争执一事,一一告诉了李宗仁,请他定夺。李宗仁在电话里沉思了一会儿,便果断地说道:“徐参谋长,我的意见,关于庞军指挥部后撤的问题,你还是尊重庞将军的意见吧!”

“是!”徐祖诒放下电话,对庞炳勋、张自忠说:“李长官要我尊重庞军团长的意见,那么,指挥部就不挪动了。”

“看来,还是李长官理解我庞某的心意!”庞炳勋微笑着,颇有些自鸣得意。

会议室里没有人吭声了,徐祖诒当即命令参谋把挂歪的地图拉正,然后请庞炳勋介绍敌情和战况,研讨起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会议室里又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着智者的出现。

“谁先发表意见?”徐祖诒环视众人,大声问道。

“还是我先讲吧,”庞炳勋谨慎地站起来,用商量的口吻说:“我部与敌人交战已久,伤亡惨重,师劳兵疲,难以正面支撑。我的初步考虑,为巩固城池,五十九军最好马上接替城防,我则沿沂河两岸守备。待敌人进攻时,咱们合力攻击,不让坂垣越过雷池一步。你们两位看,这么部署怎么样?”

“第三军团统共只有5个团,伤亡又很大,现在还剩下多少兵力?”一直保持沉默的张自忠,终于在地图前抬起头来。

“大约还有1个旅。”

张自忠暗自一惊:号称第三军团,只剩下了一个旅,和精锐的坂垣决战,那不是以卵击石吗?但他又不好向庞炳勋头上泼凉水。

根据他在喜峰口跟敌人作战的经验,与其待敌进攻,不如主动攻击敌人,不过,他没有吱声。

在座的五十九军参谋长张克侠,也跟日军打过恶仗,他心里也很清楚:我们如果死守一点待敌进攻,敌人便可以集中炮火和飞机轰炸,使我军处于被动挨打地位,这种固守、死守的打法,利于发挥敌人之所长,攻我之所短。

“如果把五十九军人马全部集中在临沂,敌人正好集中火力攻击我们,而我们又没有坚固的工事,伤亡必然很大……”张克侠虽然没有提出理想的打法,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

“假如五十九军与优势的敌人在野外作战,我们的阵线难保不被突破。一旦前方被突破,后方的守城部队又单薄,到那时,临沂可就难保了!”庞炳勋在悄悄地“反击”。

此刻,张自忠在认真地看着地图,心里计算着双方兵力。他看着敌人死守汤头,并未在两侧全面展开防守线,断定敌人的兵力还没有全部增援上来。国军的兵力大于敌人,若在野外发挥国军夜战、近战之长,可以破敌人武器精良之利,这是上策。但他仍然未发言,只是听着庞炳勋跟其他人争论,争论的焦点在于:是死守为上?还是攻守为上?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争论得精疲力竭,会议室里沉寂下来,人们很自然地把目光盯住了张自忠。

“荩忱,该你发表意见了!”徐祖诒指着地图,微笑着。

“守城也要伤亡,出击也要伤亡,但固守不能主动歼敌。现在,论武器是敌强我弱,论兵力是我强敌弱。我主张以攻为守,多歼灭一些敌人,就可能使临沂多增添一分安全。因此,我建议采取野战之策,出其不意地在城外攻击敌人的侧背,以解临沂之围。五十九军军力尚整,我愿意在城外担任主攻,第三军团配合出击。这样,庞军团长就需要在城里坚持一下……”

“不行!不行!”庞炳勋一听,急得直摇头,话语中充满了悲戚之味:“荩忱老弟,五十九军如果不肯接替城防,我的疲惫伤残之旅就将遭到覆灭,临沂城也就难保了!”

“大哥,你不要误会,我率领五十九军在城外野战,一来可以减轻大哥守城之压力,二来可以断敌人退路,三来可以阻挡敌人的援兵。城里城外,前后夹击,方能全歼坂垣师团,更彻底地解救临沂。自忠用心,皇天后土可鉴,3日之内定见分晓!”

张自忠的披肝沥胆之语掷地有声,庞炳勋听后,若有所思地频频点头:“好吧,荩忱老弟,我赞同你的意见。”

“那么,张军长,”这时,坐在张自忠身后的马法五师长似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问道:“五十九军打算什么时间开始攻击?”

张自忠略一沉思,回答说:“在一般情况下,五十九军以急行军速度赶到临沂,非常疲劳,当然应该休息一下,才能再与敌人作战。但是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并且,我以劣势装备去攻击现代化的坂垣师团,必须利用近战、夜战才能奏效。所以,我打算打破常规,提前行动,明晨拂晓,我亲率五十九军强渡沂河,一举插入坂垣的侧背,突破敌人的后方防线后,然后再回头狠狠地打!”

“不、不、不!”这回就连庞炳勋也坚决持反对态度了,“荩忱兄,五十九军刚到,太疲劳了,太累了,应该好好休整一天。”

“大哥,我军疲劳,难道敌人就不疲劳吗?”张自忠急切地回答:“为了打击敌人,保卫临沂,五十九军决不怕累!徐参谋长,庞军团长,请你们批准我的方案。”

在庞军指挥部研究完作战计划之后,下午张自忠回到五十九军军部立即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到会的军官们见了兴奋得满面红光的张自忠,心里都在说:“该有好仗打了。”大家屏住呼吸,一一坐定。张自忠站稳身子,两眼发光,好像要把每个人心底的能量全都激发出来。他谈了当前双方态势之后,接着问道:

“弟兄们!又要打仗了,你们怕死吗?”

“不怕!”

“我们这次打的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日本陆军最精锐的部队坂垣师团哪!”张自忠看见人群中有人轻蔑地笑了一下,语气严肃起来:“不要笑!应该承认,坂垣师团是有实力的,自从侵略中国以来,先后侵犯过我察哈尔、绥远两省,攻占过太原,除在平型关被第十八集团军消灭了千人之外,基本上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现在该部的长野、片野、栗饭3个联队与我对峙,兵力近1万人,装备又精良,这是需要我们认真对付的一个凶恶敌人,各级指挥人员万万不可轻敌。第三军团自穆陵关到临沂,屡屡与敌死拚,一军之众已死大半,现仅有2个团守城,所以,歼灭坂垣主要靠五十九军了。目前,敌人已逼近临沂,我们要勇敢地去战斗,勇敢地去赴死,像平型关的八路军那样把他们打个稀巴烂,能办到吗?”

“能办到!”声音震得门外的一群麻雀“呼”地飞上了天。

“是的,”张自忠巡视了一遍部属,提高了嗓门:“我们西北军在喜峰口、平津、淮北等地,已经和鬼子较量过多次了。所谓‘皇军不可战胜’,全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我们能充分发扬我军善于近战、夜战的长处,根据现有条件,集中使用轻重武器,骄横的坂垣征四郎也会在咱们的大刀面前丢魂丧胆!弟兄们,把肚子吃得饱饱的,把大刀磨得快快的,听候命令,为国争光。即使战死沙场,我们也是虽死犹荣!”

军官们听得很认真,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欣喜、自豪的神情。

最后,张自忠叩了一下桌子,暂缓了一下语气,问道:“怎么样?各部队还有什么困难?”

“报告军长,”一八○师的一位少校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临沂这一仗,咱们可有四难哪!”

“哪四难?说说看。”

少校扳着手指头,不慌不忙地数着:“一难友军是冤家,二难对手太强大,三难咱们师长不在队,四难这里补给真叫差!”

张自忠一听,忍不住像小孩一样哈哈大笑:“你说得不错。这头两难自不必说。第三难好办,你们的刘振三师长现在徐州,你们马上派人去接他回来。至于第四难嘛,因为咱们先前领的补给在淮河作战时用光了,现在又不便向李长官开口,的确有困难。不过大家放心,我们可以暂时向临沂的士绅们借 点。不管怎么样,友军是冤家也要合作,敌手再强大也不怕,没有钱照样打仗,而且要打个大胜仗!只要我们不怕死,敢于近战接敌,就一定能打败不可一世的坂垣,为中国军队争气,为中华民族争光。日本人不是讪笑我们中国女人殉节者多而男子捐躯者少吗?不是嘲笑我们重文德而轻武德吗?这一回,我们要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让他们尝一尝中国军人铁拳的滋味!……”

他的讲话,赢得全体军官们暴风骤雨般的掌声。被他鼓起的旺盛士气,就像是燃烧着的烈火,使整个会议室热气腾腾。等掌声稍逝,张自忠侧身用教竿指着挂在墙上的大幅军用地图,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我命令!黄师长——”

“到!”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急忙起立。

张自忠看了他一眼,铿锵有力地说:“你们的三十八师作为我军的左路纵队,会议散了之后立即出发,沿着曲坊向小安子村前进,师部设在小安子。以2个旅为攻击部队,另一个旅隐蔽在刘家湖附近作为师的预备队。”说到这儿,他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盯着黄师长:

“你们师的攻击目标是左起白塔到沙岭子一线的敌人,明天凌晨4点强渡沂河,向敌攻击!”

“是!”黄维纲大声回答。

张自忠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一八○师参谋长李百年:“李参谋长!”

“到!”李百年连忙立正。

“刘振三师长尚未到职,现在,由你代行指挥。”张自忠说:“你们师担任我军的右路攻击纵队,沿十里堡到邵家双湖集结,师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邵家双湖,以一旅为攻击队,左接三十八师的沙岭子防线,右到柳杭头防线。你们师的主攻目标是亭子头、徐太平村、诸葛城,也是明天凌晨4点开始强渡沂河,向亭子头之敌发起攻击!”

“是!”李百年忙应。

“董旅长!”张自忠对一一四旅董升堂旅长说,“你们旅作为总预备队,随时待命。攻击开始后,总预备队和军部移往临沂北关附近村庄指挥。”

“是!”

张自忠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45分,会后各部立即赶往出发地。明天凌晨4点,两翼同时强渡沂河,攻击敌人!”最后,他的声音又变得激昂、亢奋、有力:“弟兄们!是军人,应当以死报国,为民族尽其大孝。战而死,虽死犹生;不战而生,虽生亦死!为了中华民族,我们只能拚杀,去战死,拿我们的鲜血和生命,去和坂垣拚到底!……”

第二天夜里,五十九军迅速强渡沂河,一举插入坂垣师团的右侧背,向敌人发起猛烈的反击。坂垣师团没料到困守临沂的第三军团,竟然会抽出兵力越过沂河袭击他们坚固的防线,更没料到出现在他们防线之前的是五十九军的增援部队。一夜之间,敌人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进攻临沂县城,转过来对迎面的敌人——五十九军作战了。在三天激战中,双方冲杀多次,毙伤敌人数千人,而五十九军也付出了重大牺牲。战后,李宗仁说:“若非张氏大义凛然,捐弃前嫌,及时赴援,则庞氏所部已成瓮中之鳖,必致全军覆没。其感激张氏,自不待言。从此,庞、张二人,竟成莫逆,为抗战留下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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