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勇敢地迈出步伐,奔向铁丝网另一边的全新生活。那一年,人们饱含热泪,见证了那道代表着分裂的厚墙被推倒。人们欢呼雀跃!一片混乱之中,默克尔终于发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那是一道社会意识冲突的产物,那是一道别国干涉自家内政的代表,那是一道将同一个国家和人民阻隔开来的鸿沟。统一势在必行。
东德行将消失,是毁灭更是机会
剧变从领导苏联20年之久的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去世开始,1982年11月10日,勃列日涅夫突然在自己的公寓内去世,苏联这艘巨型航母失去了掌舵的船长,迷失了方向。随后上台的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也都因为体弱多病,无法带领苏联人民前进,在5年内相继去世,让苏联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契尔年科去世之后,年富力强的戈尔巴乔夫上台,执掌苏联政权。此时的苏联早已是千疮百孔,由于多年军备竞赛,苏联经济已经濒临崩溃。临危受命的戈尔巴乔夫面对苏联帝国的情况,不得不提出改革方案,否则等待他的只有末路。戈尔巴乔夫也没有灵丹妙药可以改善苏联的状况,只是形势逼人,根本由不得他考虑。现在看来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是导致苏联解体的直接原因,其实他也只是一颗被历史洪流推着走的棋子,没有人可以逆流而动。而当苏联自身难保的时候,自然就放松了对周边国家的控制。
在戈尔巴乔夫改革的大背景下,东欧国家均开始了本国的社会改革。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国内掀起了要求改革的声音。民主德国执政党——统一社会党也在周围环境、国内经济压力的情况下,开始着手改革。
东德领导人昂纳克和西德领导人科尔在苏联总书记契尔年科的葬礼上相遇。两人的主要目的都是向新上任的戈尔巴乔夫示好。这次会面,是东、西两德关系缓解的转折点。在会面一年后,东西两德签署了一份文化交流方面的友好协议。同年10月6日,西德的萨尔路易斯和东德的艾森许滕施塔特两市结为友好城市,这有重大的历史意义,是东、西两德在分裂多年后的第一对友好城市,这在过去难以想象。
由于东、西德的经济差距,东德越来越依赖西德。以往东德人民要求自由前往西德的呼声当局可以不理会,甚至镇压游行示威的人群,但如今经济依赖西德的东德政府,不得不考虑西德人的话语,西德希望可以开放两德之间的自由行,东德也只能做出让步。1985年获批前往西德的东德人民是66000人,1986年就猛增到了140万,东德人民似乎看见了自由的未来。
但是每个政权在它行将灭亡之前,总是会困兽犹斗,统一社会党也不例外。统一社会党对内实行更为严格的高压政策,镇压了大量穿着基督教会外衣的反抗运动。1987年民主德国首领昂纳克在访问联邦德国时说:我访问西德时所走过的红地毯,奏起的国歌,升起的国旗,就表明东德是一个得到主权承认的国家。
但是东德的人民仿佛嗅到了政治自由即将到来的气息,就像生物知道天快亮了一样,开始大规模、周期性地游行示威。大批东德人逃入西德、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的外交使馆中寻求政治庇护,而西德也大幅度地开放东德人移居西德的人数。整个民主德国全国各地均掀起了游行示威的浪潮。莱比锡地区甚至形成每周一次游行示威的习惯。对于东德政府的强势政策,社民党总理候选人奥斯卡·拉封丹认为:当前大多数东德人民并不希望看到这个国家的末日,而是对这个长期积弱的国家,抱有自己固执的认同感,希望能看到未来,但是如果统一社会党依旧这样走下去,必将会自取灭亡。事实也确如拉封丹所言,东德政党自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戈尔巴乔夫刚开始他的苏联改革时,大部分民主德国人是十分兴奋的,认为经济的转机快要到来了。绝大多数东德人民虽然向往自由和旅行开放等权利,但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东德人并没有想到两德会统一,那毕竟太过遥远。东德的人们只是寄希望于戈尔巴乔夫的经济改革能够成功,从而创下“苏联模式”,可供民主德国学习,以改善自己的物质生活。
不幸的是,由于苏联多年军事竞赛导致经济积重难返,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失败了。在改革露出败象的那一刻,民主德国领导人昂纳克清楚地认识到,戈尔巴乔夫领导下的苏联正在走向失败,分崩离析已经不遥远。昂纳克认为如果东德再跟着苏联这艘航母前行,必将也迷失在这片雷电交加的海域,作为舵手的昂纳克认为自己有必要带领东德重出阴霾,尽量保持与苏联的距离。可见昂纳克是一位富有前瞻眼光的领导人,虽然他有众多的问题,至少他在为自己心中的社会主义信仰努力。
与此同时,统一社会党内也是派系斗争严重,虽然苏联已露败象,但党内依然有大量亲苏派。亲苏派为了拉近与戈尔巴乔夫的关系,改变政治局势,发动统一社会党中央政治局举行了党内的讨论会议。当时的党内二号人物,即统一社会党柏林区的第一书记——沙博夫斯基成功逼迫昂纳克在1989年宣布辞职。
东德的最后一位统一社会党总书记克伦茨上台。克伦茨虽然也是一位强硬派,但是迫于国内民众的压力,他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赦免了所有外逃和参与游行的东德人民;正式与西德政府接触;最后甚至提出要进行自由选举。但是东德人民早已不再相信统一社会党,而且克伦茨是选举舞弊上台,信任危机让克伦茨所做的努力无济于事。东德人民等待得太久,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听克伦茨所提出的种种改革方案。
更大的国际压力也考验着东德政府,奥地利和匈牙利经历了本国的社会改革以后,双方共同决定全面开放奥匈边境,大批滞留在边境的东德人由此进入西德。克伦茨必须做出更大的努力。
为了顺应绝大多数东德人自由旅行的意愿,克伦茨决定率先解决旅行签证护照等问题。按照克伦茨原先的想法,东德人需要每人办理一个护照,拥有护照后,将省去烦琐的出入境检查,可以自由旅行。克伦茨将这一决定在统一社会党的政治局会议上拟成文件,交给参加会议的沙博夫斯基。
原本这一决议将在1989年的11月10日发布,但是克伦茨忘记叮嘱会议后将要参加记者发布会的沙博夫斯基,在10日凌晨之前需要保密。沙博夫斯基在不知道这一决定需要在10日发布的情况下,于1989年11月9日晚上19点07分,当着大批媒体的面,发布了这一决定。而且沙博夫斯基匆忙之下根本领会错了文件内容,原本只是关于全面办理护照的规定,他发布成不需要任何手续即可自由前往西德。当记者问沙博夫斯基新规从何时开始适用时,他说了一句:“就从今晚开始吧。”
心系统一,默克尔不再沉默
就在沙博夫斯基宣布旅行自由的一刹那,全东德所有在电视广播前的人们沸腾起来了。人们不顾外面凛冽的秋风,破门而出,冲向街头,奔走相告,很快成千上万的东德人会聚在一起,激情昂扬地谈论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
柏林街头也挤满了兴奋的人群,难掩激动之情的东柏林人,决定今晚就要去西柏林逛街,人潮涌向了心头痛恨的柏林墙。东德人民也许是被压迫的时间太久了,刚开始大家害怕防卫军会开枪,害怕苏联军队会出现,但对自由的向往终于盖过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开始有人试探性地靠近,没有出现任何阻止,统一社会党军人没有出现,苏联军队也没有出现。
人们拿起手边的锤子、榔头等铁器,愤怒地砸向控制了自己28年3个月之久的柏林墙,柏林墙被砸时发出的阵阵声响,像在控诉一段血与泪的历史。很难想象当时的人们怎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15厘米以上厚度的柏林墙,可以抵挡装甲车冲击的柏林墙,却挡不住向往自由的东德人民的拳头,万众齐心下,冷战的标志——柏林墙轰然倒塌,灯火通明的西柏林大街灯光照亮黑漆漆的东柏林。
默克尔在这历史时刻表现得并不积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迟钝。晚上宣布决定的时候,默克尔正和女性朋友按照以往的习惯蒸桑拿,这真是有点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蒸完桑拿以后,回到家的默克尔对她母亲说道:以后我们可以去坎姆平斯基吃牡蛎了。当然并不是默克尔有多喜欢吃牡蛎,而是去西柏林吃牡蛎代表了一种自由。推门而出的默克尔受到街上人群的影响,也涌入了西柏林地区的街道。
当晚默克尔一改平时的习惯,和友人们喝了不少啤酒。默克尔进入了西柏林的波尔豪莫大街,兴奋中的她想打电话给她在汉堡的姨妈,告诉姨妈柏林墙已经倒塌,以后可以自由来往东西德。可是默克尔并没有找到电话亭,说实话,找到了也无济于事,因为她身上根本没有西德马克。后来默克尔又和其他人去了一家西柏林家庭做客,在那里给汉堡的姨妈打了电话。其他人兴奋地还要前往选帝侯大街,默克尔则没有去,早早地回到了家中,因为第二天她还要早起上班。
在柏林墙倒塌后的那几天,整个东西德都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讨论政治。可是默克尔并没有想到那么远,她当时甚至没有想到两德会统一。默克尔在那最热闹的几天里,竟然还兢兢业业地出国去波兰进行科研活动去了。也许默克尔反应得太过波澜不惊,但这恰恰是默克尔的品质,日后默克尔的沉着冷静在政府工作中得以展现。
回国后的默克尔在与同事的交流中,才真正地意识到:东西两德真的是要统一了。这已经成为难以阻挡的趋势和潮流。默克尔体内蕴藏多年的政治热情被引爆。多年来早已对东西德社会各方面思考甚深的默克尔认为是自己负起责任的时刻了。早年默克尔就对路德维希·艾哈德创立的社会福利经济学深感认同,苦于当时的政治环境并不能实施,如今柏林墙的倒塌,让这一切有可能成为现实。默克尔抱着让自己的思想大众化,让更多人认同自己思想的想法,踏上了政治之路。
默克尔决定加入一个政党以实现自己的抱负。默克尔第一个考虑的政党是社民党。默克尔与当时科学院的领导克劳斯·乌尔布利希一起出去寻找政党组织,他们俩旁听了一次社民党的党内会议,后来劳斯·乌尔布利希加入了社民党,而默克尔没有加入。
默克尔自己回忆过当初社民党的党内情况,所有成员之间都相互称作“同志”,而且要一起高唱“兄弟们,拉紧手,向着自由、向着太阳走”这样的歌。大部分的东德人由于对过往统一社会党的反感,都难以接受社民党的这些做法。默克尔对于社民党基层党代会也是不太满意,社民党基层党代表总是好像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让别人按着安排好的方式进行。基于对社民党党内气氛和政治纲领的不满意,默克尔没有加入。
在柏林墙倒塌前期,大批西德的政治组织渗透进来,其中有新论坛组织,民主现在组织,民主觉醒组织。受平均主义影响甚深的默克尔将自己的政治处女秀献给了民主觉醒党。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加入一个政党的程序极为简单。民主觉醒党的入党仪式只是大声喊一句“我决定加入民主觉醒党”。混乱的政治状况,也是后来找不到默克尔加入民主觉醒党材料的原因。
作为年轻的政党,民主觉醒党的政治纲领起初并不是那么明确,主要就是追求自由、分权;主张保留社会主义制度中的可取之处,不排斥其他制度;财产分割方面主张多种制度并存;最后追求德国的统一。默克尔在解释自己为何加入民主觉醒党时表示,自己其实当初并没有对各大政党有成熟深远的考虑,同时民主觉醒党党内有大批知识分子和有见识的人,也是吸引默克尔的原因。不过默克尔在民主觉醒党内的确是做些了一些事情。在党内工作中,默克尔第一次亲手打开并包装了一些西德产的计算机;在当时还没有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打印印刷了一些民主觉醒党的传单,站在街口,由行人任取。
就在默克尔加入民主觉醒党的时期,东西两德在朝着统一的方向快速前进。德国统一这一方案,得到了美、苏的支持。默克尔自己也强烈地感觉到,德国的统一即将来临,德国马克也将不再有东西之分。
初秀失败中的希望
两德统一的形势不可逆转,但是局势的发展速度大大超出了多数人的预料。为了争取在德国统一后有更多的支持率,民主觉醒党决定参加1990年民主德国的人民议院的选举。这是民主德国消亡前的最后一届人民议院的选举,也是默克尔参加的第一届选举。
民主觉醒党并不是单独参选的,毕竟不是成熟的大党,民主觉醒党和东部基民盟、西部基民盟、德国社会同盟组成了选举联盟,共同参选。1990年2月,默克尔暂时辞去了科学院的工作,全心投入到民主觉醒党的选举工作中。此时的默克尔只是抱着过来帮忙的心态,殊不知自此走上了职业政治的道路。
民主觉醒党太过自信了,党主席施奴尔认为民主觉醒党将在3月18日的人民议会选举中获得巨大成功,有的党员甚至觉得会获得20%的支持率。正是基于以上的错误估计,民主觉醒党决定推举自己单独的候选人,不与竞选同盟使用同一个候选人,这样就可以不用和东部基民盟、德国社会同盟分割固定的议院席位。除此之外,民主觉醒党在东德拒绝使用东部基民盟、德国社会同盟的选区力量,心高气傲的民主觉醒党人觉得德国社会同盟曾经和昂纳克的统一社会党结盟,有些不齿与之为伍。
此时的默克尔只是在党主席施奴尔的办公室打杂,并没有明确的职务。至今默克尔还对施奴尔的工作方式表示失望,在她看来,施奴尔在日常工作中缺乏基本的合作精神,时间规划方面实在糟糕,工作的无计划性让科学家出身的默克尔相当不舒服。当时默克尔断言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后续发展也的确如此。
施奴尔的无计划性,让他整天忙忙碌碌,却又在接待重要客人时没有时间。那一天,康拉德·阿登纳基金会代表团来访,财团基金的支持可是选举中重要的一环,不过施奴尔依旧没有时间接待。施奴尔让正在身旁工作的默克尔前去接待,而默克尔自己觉得身份不合适,不应该去,结果施奴尔漫不经心地说:“你以后就是民主觉醒党的发言人了,这下身份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