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檄移文体。明代张岱(1597~1679年)作。全文为:“水淫茶癖,爰有古风;瑞草雪芽,素称越齿。特以烹煮非法,向来葛烂生尘;更兼赏鉴无人,致使羽经积蠹。迩者,择有胜地,复举汤盟。水符递自玉泉。茗战争来兰雪。瓜子炒豆,何须瑞草桥边;橘柚查梨,出自忡山圃内。八功德水,无过甘滑香洁清凉;七家常事,不管柴米油盐酱醋。一日何可少此,子猷竹庶柯齐名;七碗吃不得了,卢仝茶不算知味:一壶挥麈,用畅清淡;半榻焚香,共期白醉。”文系作者就当时名茶、名泉以及品饮诸方面所作的晓喻和议论。水淫,南齐何佟之的绰号。《南史·何佟之传》:“性好洁,一日之中洗涤者十余遍,犹恨不足,时人号为水淫。”茶癖,即“甘草癖”,唐代陆羽的绰号。宋代陶谷《清异录·》《荈·甘草癖》:“草中之甘无出茶上者,宜目陆氏(陆羽)为甘草癖。”越齿,在越地并美齐肩,此连上句,意即绍兴的瑞草、雪芽茶品质都很好,不分上下。羽经,陆羽的《茶经》。积蠹(dù妒),书里多蛀虫,此言无人鉴赏茶叶,也就无人鉴赏《茶经》,《茶经》生了蠹虫。水符,即调水符,《苏轼诗集》卷五:“爱玉女洞中水,既至两瓶,恐后复取而为使者见绐(欺骗),因破竹为契,使寺僧藏其一,以为往来之信,戏谓之谓水符。”战,比较茶叶的优劣。兰雪,一种名茶,产于浙江绍兴。查,即出楂。八功德水,梅挚《八公德水记》:“八功德者: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噎、八除疴。”
表、启
为田神玉谢茶表奏章。唐代天宝年间(公元742~755年)进士韩翃作。全文为:“臣某言,中使某至,伏奉手诏,兼赐臣茶一千五百串,令臣分给将士以下。圣慈曲被,戴荷无阶。臣某中谢。臣智谢理戎,功渐荡寇,前恩未报,厚赐仍加。念以火蒸,恤其暴露。荣分紫笋,宠降朱宫。味足蠲邪,助其正直;香堪愈病,沃以勤劳。饮德相欢,抚心是荷。前朝飨士,往殿犒军,皆是循常,非闻特达。顾惟何幸,忽被殊私。吴主礼贤,方闻置;晋臣爱客,才有分茶。岂知泽被三军,仁加十乘,以欣以忭,感荷无阶。”皇帝赐茶给田神玉,特请,“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韩翃代写奏表,向皇帝谢恩。虽然仅是应酬文字,表示赐茶是一种殊荣,自己惭愧不安,以及“感荷无阶”的心绪,但因出自大手笔,故使茶事与茶情有机地融合在一起。
代武中丞谢赐新茶第二表奏章。唐代刘禹锡(772~842年)作。全文为:“臣某言,中使某乙奉宣圣旨,赐臣新茶一斤。猥沐深恩,再沾殊赐,承旨庆忭,省躬惭惶,臣某中谢。伏以贡自外方,义同推食,空荷于曲成;责在素餐,实惭无虚受。”皇帝赐给武中丞新茶,武中丞请著名诗人刘禹锡代写表谢恩。虽短短数语,却把得茶的欢欣和惭惶表现得恰到好处,并以“名珠众品,效参药石,芳越椒兰,出自仙厨”十六个字,展示出新茶的不同凡响。
为武中丞谢赐新茶表奏章。唐代柳宗元(773~819年)作。全文为:“臣某言,中使窦某至,奉宣圣旨,赐臣新茶一斤者。天着忽临,时珍俯及,捧戴惊忭,以喜以惶。臣以无能,谬司邦宪。大明首出,得亲仰于云霄;渥泽遂行,忽先沾于草木。况兹灵味,成自遐方。照临而甲拆惟新,煦妪此殊锡?衔恩敢同于尝酒,涤虑方切于饮冰。抚事循涯,陨越无地。臣不任感戴欣忭之至。”皇帝赐给武中丞新茶一斤,武中丞请“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代为写表谢恩。奏表写出了获茶者“以喜以惶”的心境,却重在对茶叶加以赞美:“照临而甲拆惟新,煦妪而芬芳可袭。调六气而成美,扶万奉以效珍。”丽章佳句,字字珠玑。
进新茶表奏章。北宋丁谓作。全文为:“右件物,产异金沙,名非紫笋。江边地暖,方呈彼茁之形;阙下春寒,已发其甘之味。有以少为贵者,焉敢韫而藏诸?见谓新茶,盖遵旧例。”本文是进贡北苑茶的例行文,字,对了解这一名茶具有史料价值。
谢赐银盒、茶、药表奏章。北宋王安石(1021~1086年)作。全文为:“信使恩言,有华原隰,定奁珍剂,增贲丘园。”大意为:皇帝派使臣的慰问,使他(王安石)感恩不尽,赐品有产自不同地区的茶、银盒宝奁、药草珍剂,使臣把这些东西送到他的隐居之地。《苕溪渔隐丛话》引《四六谈麈》称赞王安石自拟十六字表奏之简约:“荆公在金陵,有中使传宣抚问,并赐银盒、茶、药,令中外各作一表。既具,稿无可于公意。公乃自作,今见集中,其词云(即上述十六字)。盖五事见四句中,言约而意尽,众以为不及也。”
谢傅尚书惠茶启信函。南宋杨万里作。全文为:“远饷新,当自携大瓢,走汲溪泉。束涧底之散薪,燃折脚之石鼎,烹玉尘,啜香乳,以享天上故人之意。愧无胸中之书传,但一味搅破茶园耳。”谢茶之启,简单数语,描绘出作者自携溪泉,自烹新茗之兴致,在淡淡的文字中透露出感谢故人的浓浓情意。
致琴山书信。明代文徽明作。全文为:“昨承枉顾,病中不克礼款,愧歉无似。兹辱专使惠佳茗,得闻起居清胜,殊用为慰。祗领,愧谢不尽。徽明奉覆琴山先生侍史。”信为谢赠茶而作。文字简洁,感情丰富。
杂文
闵老子茶散文。明代张岱(1597~1679年)作。收入《陶庵梦忆》。文章记叙了作者与南京闵汶水鉴茶品泉的情景。全文如下:“周墨农向余道,闵汶水茶不置口。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访闵汶水于桃叶渡。日晡,汶水他出,迟其归,乃婆娑一老。方叙话,遽起曰:‘杖忘某所。’又去。余曰:‘今日岂可空去。’迟之又久,汶水返,更定矣。睨余曰:‘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余曰:‘慕汶老久矣,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汶水喜,自起当炉。茶旋煮,急如风雨。导至一室,明窗净几,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灯下视茶色,与瓷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余问汶水曰:‘此茶何产?’汶水曰:‘阆苑茶也。’余再啜之,曰:‘莫绐余,是阆苑制法,而味不似。’汶水匿笑曰:‘客知是何产?’余再啜之曰:‘何其似罗蚧甚也?’汶水吐舌曰:‘奇!奇!’余问:‘水何水?’曰:‘惠泉。’余又曰:‘莫绐余!惠泉走千里,水劳而圭角不动,何也?’汶水曰:‘不复敢隐。真取惠水,必淘井;静夜候新泉至,旋汲之。山石磊磊藉瓮底,舟非风则勿行,故水不生磊。即寻常惠水,犹逊一头地,况他水耶?’又吐舌曰:‘奇!奇!’言未毕,汶水去。少顷,持一壶满斟余曰:‘客啜此!’余曰:‘香朴烈,味甚浑厚,此春茶耶!向瀹者的是秋采。’汶本大笑曰:‘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遂定交。”另张岱《琅茵文集》中有《茶史序》一文,所叙内容同是闵老子首次相遇品茶事,文字上与此文稍有出入。张岱一再著文记述闵老子茶事,以其所言是“使世知茶理之微如此,人毋得浪言战也。”
兰雪茶散文。明代张岱(1597~1679年)作。收入《陶庵梦忆》。全文如下:“日铸者,越王铸剑地也,茶味棱棱有金石之气。欧阳永叔曰:‘两浙之茶,日铸第一。’王龟龄曰:‘龙山瑞草,日铸雪芽。’日铸名起此。京师茶客,有茶则至,意不在雪芽也,而雪芽利之,一如京茶式,不敢独异。三峨叔知松萝焙法,取瑞草试之,香朴冽。余曰,瑞草固佳。汉琥帝食露盘,无补多欲,日铸茶薮,牛虽瘠,偾于豚上也。遂募翕歙从入日铸,杓法、掐法、挪法、撒法、扇法、炒法、焙法、藏法,一如松萝。他泉瀹之,香气不出。煮禊泉,投以小罐,则香太浓郁。杂入茉莉,再三较量。用敝口瓷瓯淡放之,候其冷,以旋滚汤冲泻之。色如竹箨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取清妃白,倾向素瓷,真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雪芽得其色矣,未得其气,余戏呼之兰雪。四五年后,兰雪茶一哄如市焉。越之好事者不食松萝,只食兰雪。兰雪或杂以松萝,而慕兰雪者亦食。盖松萝贬声价俯就兰雪,从俗也。乃近日徵歙间,松萝亦改名兰雪,向以松萝名者,封面换条,则又奇矣。”张岱此文,生动记述了绍兴日铸茶因引入徵地松萝法焙炒,用当地楔泉冲泡,得“素兰同雪涛并泻”之神韵,声名盖过松萝的一段历史。
茶烟歇笔记集。近人范烟桥(生卒年未详)著。文中均有作者数十年亲历之事。书前作者有诗云:“酒力醒,茶烟歇,册年闻见从头说。等闲白了少年头,讲坛口舌,文坛心血。”柳亚子为其题辞云:“茶烟歇候鬓丝青,娓娓清言人杳冥,不学羽琌孤愤语,珊瑚击碎有谁听!”集中共收272则短文,有《碧螺春》、《茗饮》两篇,专谈茶事。《碧螺春》记述昔时采制情状及茶名之由来:“每值采茶,土人男女长务条必沐浴更衣,尽室而往,贮不用筐,采置怀间”,“人之胸前布囊”,茶得热气,异香忽发,采茶者争呼“吓杀人香”,遂以名是茶。唐熙已卯,车驾南巡,幸太湖,巡抚宋荦购此茶以进,上以其名不雅驯,题之曰“碧螺春”。《饮》述说苏州茶俗及吴下旧俗以茶定婚或款待亲友等。
喝茶(1)散文。鲁迅(1881~1936年)作。收入《准风月谈》。文章说:“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这‘清福’,首先就须有工夫,其次是练习出来的特别的感觉。”在不是享受“清福”的时代,鲁迅感叹说:“不识好茶,没有秋思,倒也罢了。”
吃茶散文。周作人(1885~1967年)作。作者阐述了自己对茶道的解说和喝茶的偏好:“茶道的意思,用平凡的话来说,可以称作‘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在不完全的现世享受一点美和谐,在刹那间体会永久。”“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专修各人的胜业。”此文1925年12月收入《雨天的书》时,篇名为《喝茶》;1927年9月收入《泽泻集》时,易名为《吃茶》。
喝茶(2)散文。梁实秋(1902~1987年)作。收入《雅舍小品》。作者数十年喝过全国各地的茶:家乡的盖碗茶,北平的双窨花茶,知堂老人苦茶庵的清茶,杭州平湖秋月的龙井茶,潮州的工夫茶等。他评工夫茶:“茶之以浓酽胜者莫过于工夫茶。《潮嘉风月记》说工夫茶要细炭初沸连壶带碗泼浇,斟而细呷之,气味芳烈。较嚼梅茶更为清绝。我没嚼过梅茶,不过我旅居青岛时有一位潮州澄海朋友,每次聚饮酩酊,辄相偕走访一潮州帮巨商于其启肆。肆后有密室,烟具、茶具均极考究,小壶小盅有如玩具。更有变婉,童伺侯煮茶、烧烟,因此经常饱吃工夫茶,诸如铁观音、大红袍,吃了之后还携带几匣回家。不知是否故弄玄虚,谓炉火与茶具相距以七步为度,沸水之温度方合标准。举小盅而饮之,若饮罢径自返盅于盘,则主人不悦,须举盅至鼻头猛嗅两下。这茶最有解酒之功,如嚼橄榄,舌根微涩,数巡之后,好像是越喝越渴,欲罢不能。”时值抗日战争时期,作者叹曰:“喝茶,喝好茶,往事如烟。”“如今乱糟糟的社会里谁有那么多的工夫?”
谈茶和交友散文。林语堂(1895~1976年)作。全文内容依次谈论“喝茶至少正成了一种社交风尚”;“茶的适当享受,是只有在闲暇、友谊与亲睦的氛围中才得有所发展的”;“茶有一种本性,能带我们到人生的沉思默想的境界里去”;“茶是象征着尘世的纯洁的了”;“真正爱喝茶的人觉得把玩煮茶和喝茶的用具,便是一乐趣”;“喝茶的艺术和技巧”等十个方面。该文保持着作者一贯的风格,旁征博引,雍容自如,写得俏皮有趣。
我家的茶事散文。冰心(1900~1999年)作。此文是作者应袁鹰编《清风集》之约而作,题目亦袁鹰代拟。文章说的是她爱喝茉莉花茶的起始:“我是从中年以后才有喝茶的习惯。现在我是每天早上沏一杯茉莉香片,外加几朵杭菊(杭菊是降火的,我这人从小就火大,祖父曾说过,我吃了五颗荔枝,眼珠就红了,因此他只让我吃龙眼)。茉莉香片是福建的特产。我从小就看见我父亲喝茶的盖碗里,足足有半杯茶叶,浓得发苦。发苦的茶,我从来不敢喝。我总是先倒大半杯开水,然后从父亲的杯里,兑一点浓茶,颜色是浅黄的。那只是止渴,而不是品茶。23岁以后,我到美国留学,更习惯于只喝冰冷的水了。26岁和文藻结婚后,我们家客厅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虽然摆着周作人先生送的一副日本精制的茶具,一只竹柄的茶壶和四只带盖子的茶杯,白底青花,十分素雅可爱;但是茶壶里装的仍是凉开水,因为文藻和我都没有喝茶的习惯。直到有一天,文藻的清华同学闻一多和梁实秋先生来后,我们受了一顿讥笑和教训,才准备了待客的茶和烟。抗战时期,我们从沦陷的北平,先到了云南,两年后又到重庆。文藻住在重庆城里,我和孩子们为避轰炸,住到了郊外的歌乐山。百无聊赖之中,我一面用‘男士’的笔名,写着《关于女人》的游戏文字,来挣稿费,一面沏着福建乡亲送我的茉莉香片来解渴。这时总想起我故去的祖父和父亲,而感到‘茶’的特别香洌。我虽然不敢沏得太浓,却是从那时起一直喝到现在!”
茶的故乡和我故乡的茉莉花茶散文。冰心(1900~1999年)作。记叙故乡窨制花茶的历史和老家的雨水泡茶。全文如下:“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现茶利用茶的国家,是茶的故乡。我的故乡福建既是茶乡,又是茉莉花茶的故乡。解放前四川、湖北、广东、台湾虽也产茉莉花茶,但它的花种、窨制技术都是从福建传去的。花茶的品种很多,有茉莉、玉兰、珠兰、玫瑰、玳玳等,而我们的家传却是喜欢饮茉莉花茶。因为茉莉花茶不但具有茶特有的清香,还带有馥郁的茉莉花香。记得一九一一年我从山东回到福建福州的时候,看见我的祖父喝茶是很讲究的,他泡茶的水不是井水而是雨水。福州多雨,每当大雨时,屋上的瓦彻底冲刷干净了后,我们就用竹竿把屋檐上的雨水引到大木盖上开有小盖的大水缸里。他说雨水是净化了的没有土味。后来我跟父母到了北京,天旱少雨没法积存雨水,只能用自来水泡茶了。但父亲在盖碗里放了很多茶叶,说是要使茶香盖过水味。现在我自饮或待客用的茶叶也还是茉莉花茶。一杯浅橙黄色的明亮的茉莉花茶,茶香和花香融合在一起,给人带来了春天的气息。啜饮之后,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鲜爽愉快的感受,健脑而清神,促使文思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