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换星移几度秋”——唐·王勃·《滕王阁》
秦时月从杨尚君那里出来，想到首先该给宋玢打个电话，告诉她这里的情况。宋玢听了很是高兴：真是没想到这金梦集团办事会这么快，说上班就上班，而且工资就从今天算起，倒应了自己早晨时说的那句“抢先一步就赚钱”的话。
秦时月一看时间离下班还早，就直往综合楼去找华文杰，刚走到综合楼的大门口，只见一个蓄着平头，肥头大耳，身材魁梧的三十几岁的壮汉子朝他打招呼：“秦县长您老好，真冒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您。”
“你认识我？请问你大号叫什么？在这里做什么？”秦时月却一下愣住了。
“我见过您，是您在我们九沟县当父母官的时候。我叫陈夏龙，大家都喊我‘龙麻衣’。我们九沟人都讲您秦县长是个好人，待人和气，没有一点官架子。”
“麻衣”一词正是九沟人的地方方言，意为“麻子”，对并非麻脸的人称“麻衣”，是赞赏该人有本事、会想办法，即平常所说的“点子”多。当下陈夏龙自称‘龙麻衣’，其实也有自我吹嘘之意。
秦时月友好地笑了笑：“谢谢你龙麻衣，谢谢九沟乡亲们的厚爱。其实，我在九沟也只是挂职，如同现在到金梦来打工一样，都是为主人服务的，当然不存在有什么架子。”秦时月说得很谦和。
原来，秦时月好几年前曾由清源地区组织部选派，经湖滨省委组织部批准，从金城集团抽调到九沟县政府挂职副县长，主管过科教文卫等工作。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对自己的工作思路进行了明确的定位：作为一名中共党员，要在思想与行为上保持和县委的一致性；而作为一名副县长要积极主动当好县长在分管工作上的助手和参谋。秦时月每半年将自己的工作主动向县人大常委会述职，请人大领导多加指导；同时又时常请县政协领导对自己的工作进行监督和帮助。秦时月原本从工厂来，习惯与工人搅和在一起，到九沟后自然是与人为善，对老百姓很尊重。这样一来，秦时月尽管在九沟县政府工作了三年，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成绩来，却赢得了县委、人大、政府和政协“四大家”以及社会上人们的广泛好评，都说秦时月是个好人、老实人。
“龙麻衣”一听秦时月也是到金梦来打工时，感到很惊讶：“秦县长，那您老何理到金梦来？又是做么子路？”一口浓重的九沟腔。
南方山区历来有“五里不同话，十里音不同”之说，九沟人讲话与青山人又不同，尽管都同属清源地区。当陈问到他到金梦做什么事时，他就把杨尚君写的手令给陈夏龙看。
陈一看秦时月是任企业文化经理一职，月薪3500元，就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对秦时月说：
“秦县长，您老也太老实哒，这里的部门经理起价就是3500元，高的达五、六千元一个月，您老太不懂行情和要价了。不过杨董事长给了您一个副部级待遇，吃饭可到部长餐厅，要好一点，住房补贴和手机费及其他福利也要高一点，年终时老板给的红包也大一点，也算是给了您老一点补偿，吃亏也就相对要少些了。给私人老板打工可不像在国营企业和政府做事，在后者您若不要钱是讲风格，在前者您不要那可是白不要，别个还说你是个宝哩。”这“是个宝”又是九沟方言，意思是说“是个傻瓜”。
听完了陈夏龙这番直率坦诚之言，秦时月才感悟到杨尚君为何那样慷慨，对自己又是加薪又是提高待遇，使得秦时月当时好感动，到头来还是杨尚君既省了钱表面上又做了好，给秦时月上了一堂实实在在的市场经济课，看来这杨尚君的手段的确是不简单。
秦时月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随之就很快平静地说：“龙麻衣，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月薪多少是我自己报的价，杨董事长还是挺关照的。其实一个人做事，钱不是衡量的唯一标准，能多挣些钱当然更好，但如果自己觉得所做的事情有意思，即使少赚几个钱，也会开心的。”
秦时月一番长者式的见解，使陈夏龙听起来很舒服又很佩服：“秦县长您老毕竟是做过领导的，看问题的方式确实不一般。咯样，本周是小礼拜，明天是星期六，在金梦还得上班，明天中午我约了几个人，也顺便请您聚一聚，您老一定要赏光，地点是在半边天土菜馆，到时我与您联系。”然后问了秦时月的手机号码，并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秦时月。
秦时月看陈夏龙满腔热情，不像是奉承装样子，只是觉得由一个刚相识的后生请自己吃饭并不合适，就委婉地推辞道：“以后我们相聚的日子反正很长，不在这一时半会，谢谢了。”龙麻衣却不依不饶，似乎秦不肯就是看不起他。秦不好拂他，想自己刚来金梦，趁机认识几个人也是好事，也就认可了，陈夏龙这才高兴地离去。
秦时月直接上了三楼，径直向305室走去。华文杰一看秦时月来了，很高兴，连忙让座，李小峰也忙送来了一杯开水。原来李与华同在一个办公室，李作为秘书坐在前面，华则坐在靠后的一张经理桌后。
秦时月把杨尚君写的手谕递呈给了华，华文杰看过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对杨尚君这种“低工资，高待遇”的做法搞不懂，不知杨尚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他手下的几个项目经理，哪个不是五、六千元一个月的，当然他们也许都有一张硕士研究生的文凭，但都是些复印件，谁能担保有多大的可靠性。不过华是聪明人，这种想法一瞬即过，反而认为杨尚君若不卖这些迷魂药、障眼药、这样那样药的话，又岂能成得了绝对控股的董事长？
华文杰又想：杨尚君安排秦时月为副部级，莫非将来有朝一日会取代他这个副主任的位子？俗语说“亲不亲，故乡人”，这秦时月和董事长可都是青山人，自己却是江右人，也只有本科文凭，学的专业是机电一体化，今天能在这个位置上，除了能说会道外，也是沾了早来金梦几年的光。想到这里，心里不觉一惊，看来要保住这个位置，今后还得多提防才好，不觉对秦时月产生了一层隔膜，但还是满脸堆笑地说：
“秦县长，看来杨董事长对您好倚重的，企业文化这一块就靠您唱戏了，明天就要您上班，看来董事长好急的。这样吧，小峰你现在就带秦县长先去经警队照相办理出入卡，上班、吃饭和搭乘公司交通车，都要凭出入卡的，没有出入卡是不方便的，下午再到人力资源部去办理入司手续也没关系的，下午是二点半上班，您的工作和办公室我们下午再谈，中午吃饭我陪您一起去，您看这样好不？”
秦时月听了连声说：“好，好。我肯定听您的安排，华主任怎么安排就怎么办。谢谢您，今后还得请您多关照。”
华微笑着说：“秦县长您不必太客气的，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的。”说完，作了个手势示意道：“还是先和小峰去办卡吧。”
秦时月应了一声好，就随李小峰一同下了楼。到了经警队办公室，一位办卡的保安先给秦时月照了一张相，并按照杨尚君的手令上写的情况作了登记，然后对秦时月说：“领导，请您明天上午9点钟左右来拿卡。”
秦时月说了声谢谢，又和李小峰一道离开经警队。心想这金梦的办事速度倒是挺快的，而且这办事的程序也挺有意思，与国企和政府的做法是完全不同的，以往所说的机制不同，效率就不同，今天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体会。
华文杰见到秦时月回来了，就说：“秦县长，您的办公室在308，那里已经有一位小伙子叫赵小沟，也是九沟县人，企业文化办现在就你们俩人，现在我同你一起去。”
华文杰对秦的称呼倒是同前不改。秦时月应了一声好，就和华文杰一同来到308室。一个圆圆的脑袋带着一副浅度近视眼镜，也是蓄着平头的小伙子，看到华文杰和秦时月进来，立刻站了起来说：“华主任好！”一副很憨厚的样子，显然他就是赵小沟。
华文杰也答应了一声：“你好！”然后就说：“小沟，这是新来的企业文化经理秦时月先生，他曾在你们九沟县当过副县长，和你也算是半个老乡吧。秦县长您说是不是？”看来华文杰对“老乡”的观念是很强烈的。
秦时月微微一笑：“华主任说得对，小赵，从现在起我们就在一个办公室做事，算得上是有缘。小赵，听你的名字，你大概是九沟县小沟镇人吧？”原来那九沟县是个山大沟多的地方，一些乡镇的名称就叫大沟乡、二沟乡、五沟镇之类的，小沟镇地势较平坦，是县城所在地。
赵小沟连忙回答说：“秦县长您说得完全对，我家是小沟镇的。您在九沟时，我那时还小，听说过您的名字但没亲眼见过您，现在您又是我的领导，的确是太有缘了。”一番话说得热情而又得体。
这时华文杰却又对秦时月说：“小沟虽说年纪不大，到文化办来也只有几天，可是老金梦人了，他来金梦的时间比我还长得多，大概有七、八年时间了吧，对公司的情况很熟悉，是本金梦活辞典，因此，有他给您当助手，您办事可就方便多了。”
“那好哇！”秦时月由衷地高兴：“小赵，今后公司方面的情况就要拜托你多提供，我初来乍到，对金梦实在是缺乏了解，怕适应不了，正担心工作应怎样作才好。”
赵小沟倒是很谦逊，话还未说脸就微微有点红：“秦县长您不必客气，您是老领导了，又是杨董事长和华主任亲自挑选来的，情况很快就会熟悉的。华主任的那些话是抬举我，其实我对金梦也并不完全了解，对好多事情也搞不懂。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人人都搞得懂金梦的事，不就人人都是董事长了吗？两位领导，你们说是不是？”赵小沟这几句话，到也说得挺在理，表现了他的思维方式和待人态度。
华文杰狡黠地一笑：“小沟看来还蛮有思维的，人家说你赵小沟肚里有许多小钩子，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罗。”
“哪里，哪里，华主任又拿我开涮哩。”赵小沟的脸显得更红了。
“好了，好了，不讲这个了。”华文杰指着靠后窗的桌子对秦时月说：“秦县长，您的办公桌在那里，还满意吧。”
秦时月一看，那也是一张中型的经理桌，桌子上也有一台电脑和一台电话机，桌子后面有一张皮转椅。办公室里还安装了壁挂式空调，有饮水机等设施。秦当下就想，这比自己在金城集团当宣传部副部长和九沟县政府当副县长时的办公条件还要好。因此，当下就说：“还行。只是……”
秦时月的话还未完，华文杰就意识到了：“秦县长，这电脑您会用吧？等下要小沟和微机站联系一下，给您把电脑开通，还要办个手续，登记个人账号，才能办理个人邮箱和开通外线上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可找小沟或找小峰他们帮您解决。”
秦时月听了后说：“那就好，只是小赵要麻烦你了。”其实，秦时月本想说电脑还不大会用，现在听华文杰说可以找小沟或小峰他们帮助解决，心想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电脑高手，今后有事找他们再说，于是多了个心眼，临时又改了口。
赵小沟却说：“那是应该的，就是华主任冒安排，这些事情我都会去搞好的，这是我份内的事，秦县长您不必客气。”
“那就这样吧，”华文杰一见时间已过了十二点钟，就说：“秦县长我们吃饭去，小沟你也去吧。”
这样，三人就出了办公室。赵小沟这时递过来一把钥匙给秦时月：“秦县长，这是办公室的钥匙，您拿着。”秦时月说了声谢谢，心想赵小沟的确是位细心人。
金梦由于开春就大招人，新餐厅还未正式开启，老餐厅就餐人数增加，特别是员工餐厅就显得人挤挤的。
原来这金梦集团用餐标准是严格按等级制的。一般员工在员工餐厅用餐，除米饭、稀饭和菜汤是免费的外，其他都是要计费的，员工们都要排队买菜。不过菜的品种倒也比较多，价格也相对便宜。公司进行了少量补贴，华文杰是这样介绍。
第二等餐厅是所谓高工餐厅，包括部门经理，实行免费自助餐，菜的品种比员工餐厅多几样，由自己排队打饭打菜，因为人员相对大大减少，自然也就不那么拥挤了。
第三等餐厅就是部长餐厅，一桌十人，菜是事先就由餐厅服务员安排好的，来了就吃，菜相对于高工餐厅又要好，多半都是现炒的。
至于杨尚君、汤利元等公司一级的领导，则在老总餐厅用餐，不在大餐厅这边，另在一处单独设灶，至于吃什么，怎么个吃法，一般人就不知道了。
秦时月随华文杰等穿过大餐厅向部长餐厅走去，赵小沟就自个留在大餐厅排队，秦时月感到过意不去，赵小沟却无所谓的样子，在金梦这个等级强烈的氛围里，人们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等级地位。
大餐厅有一幅大标语分外耀眼：“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来源于上帝的恩赐！”秦时月一看，心想这“上帝”若是指顾客也还说得过去，不过又隐隐觉得这“上帝”又并非是指顾客。而且这句看起来有些时髦的话，似乎也觉得文理上不太通顺，有语病似的。不过马上又一想：管他的，入乡随俗，今天这免费午餐是吃定了。
华文杰见到秦时月对这幅标语似乎感兴趣，就问：“秦县长，您觉得这条标语还时新吗？”
秦时月一看华文杰那诡秘样子，联想到“小雨点”曾称华文杰是金梦第一笔杆子，心里立刻明白了八九分，当下就回答说：“华主任，莫非这是您的大作？”
没想到华却笑了，然后说：“其实我只是拟了个初稿，最后是由汤利元总裁修正的。”
秦就问：“那您的初稿是怎样的？”
华文杰又笑了笑说：“我写得简单些，只是说：‘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都来源于创造’，没汤总裁那么复杂。”
秦时月终于明白了华文杰的意思，其实华是在笑汤利元画蛇添足。就事论事，华的初稿显然要比汤改过的好，但也不便一来就说汤利元的不是，就打起马虎眼：“也许，汤总有汤总的想法。”
“对，秦县长您说得太对了，在金梦这里，老板总是对的，要不然何以叫老板？”华文杰流露出一丝不满和无奈。
也许是刚过年不久，部长餐厅的菜确实很丰盛，每桌有十几样，其中有羊肉火锅、北京烤鸭、基围虾等，主食有米饭、馒头、包子、面条等，还有啤酒与饮料，可以各取所需。名义上10人一桌，实际上有七八个人就可以吃了。秦时月和华文杰来得较迟，桌上已坐了六个人，华招呼一声：“我们先吃吧，菜反正是吃不完的。”大家就吃了起来。秦时月自然也就起身去打饭，华文杰就问他喝不喝点啤酒，秦就说自己从不喝酒，华一听，就觉得挺奇怪的，像对秦时月也像对大家说似的：
“长天人时下有首酒歌不是说：‘乡里干部喝白酒、打白条、摸白腿；县里干部喝红酒、收红包、吻红唇；省里干部喝黄酒、收黄金、睡黄花闺女；中央干部喝洋酒、收洋钱、泡洋妞’嘛，秦县长您是当过县太爷的，现在冒得红酒，啤酒总得喝点吧，要不然您在县里的工作又如何做得开？”
华文杰这一说，同桌的人就有些感到吃惊，问华文杰谁是秦县长。
秦时月看这阵势，就客气地对他们说：“我叫秦时月，刚才华主任的称呼，那是过去的事情了，用现在的话讲叫过期作废。我现在也是到金梦来打工的，在华主任手下做事。大家不要见笑，我的确是从来不喝酒，更不抽烟，因为我患有气管炎。”
“是‘妻管严’吧。”有人笑道，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秦时月开朗地一笑：“本人的确患有气管炎，不过老婆也管得严。这年头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家又笑了：“秦县长毕竟是当过县长的人，这话说得有水平。”大家笑过以后，却是一阵出奇的沉默。
在座的都是副部级以上干部，都是从四面八方和各个系统来的优秀人才，自然都听懂了秦时月的弦外之音：一个人家里有人管，说明家里有人惦记着，心里就好过；一个企业如果仍然有上级主管部门惦记着，那个企业肯定日子好过；只有那些谁也不愿意管，而把它当包袱，只想赶快甩出去的企业，那些职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而其中许多人就是因为原来的企业日子不好过了才到金梦来打工的……
华文杰原本想通过这时下流行的“酒段子”来活跃大家用餐的气氛，不料想秦时月这么一说，说得大家都沉默了。华文杰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自己从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学的又是当时时髦的机电一体化专业，可是分配到一个城建公司，干了七八年，常常发不出工资，不得不跳槽到金梦来打工，虽说五年来杨尚君没有亏待他，从售后服务工程师已做到正部级副主任，一个月也有七、八千块元收入，公司给正部级都配有小车，与原来在城建公司不可同日而语，但总觉得自己是个流浪在外的打工仔，没有归属感。像华文杰这样的想法，在座的只怕大都如此，这样一来，这顿饭就吃得有些沉闷。
下午上班后，华文杰把杨尚君写的手令给了赵小沟，安排他去人力资源部给秦时月办理加入公司的手续，又安排李小峰通知微机站，给秦时月开通电脑和办理账号。微机站的工程师立马就来了，很快开通了电脑，在一张登记表上请秦时月和华文杰两人签了字，秦时月的内部邮箱就是姓名三字拼音的第一个字母“QSY”加金梦网站名，并对秦时月说，根据公司规定，经理一级以上的人员，可以开通内外网，因此，秦时月的电脑可以查阅公司网页，也可以查阅国内任何网页。秦时月口里表示感谢，心里却在打鼓，自己的电脑操作水平实在很差，除了能上网看点新闻和股市行情外，其他都没搞过，打字就成了第一大难关。听微机服务工程师讲，今年公司要开通“OA”，实行电脑办公，即无纸化办公，心里也就无形中增加了一份压力。
没多久时间赵小沟就回来了，拿了三份《劳动合同书》和二份《公司保密协定》，对秦时月说：“领导，这是要请您自己填写的，但工资那一栏不要填，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填写。还要三张照片和身份证复印件，您带了吗？”
秦时月说：“照片和身份证我都带了，只是身份证没有复印。”
小沟一听就说：“那没问题，我拿去文印室给您复印就是了。”于是拿了秦时月的身份证“通通通”地又跑了出去。
秦时月拿起劳动合同看了起来，合同共有12大条，有些条款中还有小条款。合同的第一条是：乙方到甲方的文化经理（副部级）岗位工作，同意甲方根据生产、工作的需要调换工作岗位。其中的文化经理（副部级）已经由人力资源部管文档的人代为填写了。第二条：本合同期为三年，从**年**月**日至**年**月**日止。如因生产、工作需要，经甲乙双方协商后，可续签合同。其中三年和起止年月日，也已经代填了。第四条劳动报酬，第1小款是：乙方的标准工资为——元/月。乙方实行计时工资，甲方根据乙方的工作表现和业绩计发绩效奖金；实行计件、承包工资制的，按计件承包计算。其中的标准工资为多少是空白的，但刚才赵小沟已吩咐过不用自己填写，而是由人力资源部统一填写。至于其他各条各项，只有第11条其他约定事项是空白外，其余都是说明项，如劳动卫生安全条件、劳动保险、劳动纪律、合同解除及双方违约责任等等，都是说乙方应该怎样，甲方会怎样。虽然合同开头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的规定，经甲乙双方平等协商，一致同意达成如下条款，以资共同遵守。”但通观整个合同条款，其实对乙方约束的多，对甲方约束的少，对甲方有利的多，对乙方有利的少。秦时月看完合同就觉得好笑，实际上自己要填写的，就是第11条“其它约定事项”和签名。于是秦时月就在三份同样的合同书上，对第11条填了个“无”，在乙方一栏上签了名字和写上日期就完了。至于《保密协定》，更是对乙方的各种规定，如不能把产品技术、销售客户对外泄露，不能将公司图纸、各种文件及公司动态信息提供给第三者，离开公司后五年内不能到竞争对手企业单位服务等等，否则就要承担经济赔偿直至法律责任。秦时月对这些条款一扫而过，认为这些对自己都不构成约束力，以自己的人格和职业道德，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尽管这些条款有些并不平等和合理。于是也在协定上签了字，只是对《保密协议》中提出要有担保人签名犯了愁，不知该找谁来做担保。
正在这时赵小沟复印回来了，秦时月就对他说：“合同书和保密协议都写好了，只是这担保人该找谁还未想好。”赵小沟听了就笑：“您是杨董事长亲自批准入司的，您的担保人自然就是杨董事长了，还要谁给您签名作啥？”一句话把秦时月点醒了，看来赵小沟的确是很灵泛。
于是又问他自己的合同期为何写明是三年。赵小沟就又解释道：“一般员工合同期开始都是签一年，一年后老板满意了再续签，但是部门经理以上的，首签就是三年，三年后再协商。”
听了赵小沟这一解释，秦时月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岗位和合同期都已经填写清楚的原因了。于是他又问赵小沟，是否大多数人都能做满合同期？赵小沟听了就笑：
“领导您刚来，以后您就会知道的。在金梦可不像在国企，更不像在政府机关。一般员工大都做不满一年，据去年人力资源部的统计，一般员工平均的司龄只有8个月，大部分半年就走人了，有些只有几个月，甚至有的连试用期都做不满，一般员工如果能连续签上五次合同，也许就能成为金梦的长期员工。至于副部级以上高管人员，能做满合同期的也不多，一般也是两三年就走人，但如果能做到签第三次合同，也许就成了永久性的了。”
听到这里，秦时月心想，如果按现在合同做满三年，自己已是五十八九岁的人了，也该真正退休了，续不续签合同已无所谓了。想到这里，秦时月就对赵小沟说：“你对金梦的情况真的很清楚呀，那么你和华主任都是终身的金梦人了。”
赵小沟却说：“那也不见得，华主任虽说前后入司加起来已有5年了，但他已是‘二进宫’，最近这次入司还不到一年。至于自己虽说中专一毕业就来了金梦，已经有7年多了，最后一次合同签了8年，但三年之内如果没有太大的起色，就证明自己在金梦的前景只有那么大了。男子三十而立，三十岁以前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我自己也会走人的。”
秦时月就问他如何到文化办公室来的，以前做过什么工作，现在的收入多少等等。
赵小沟倒也直爽，介绍自己曾当过生产工人、车间办事员、产品销售员、售后服务员、分公司驻某市销售副主任、人力资源部办公室秘书等一长串。这次公司成立文化办公室，调到这里当干事，给秦时月当助手，享受副科级待遇。也是才来的，比秦时月也只早了几天。月工资原来不到1000元，这次给了个副科级待遇，才提到了1200元。人家还说是杨董事长和吴忠夫副总裁对他的照顾呢。
秦时月听了赵小沟的一番介绍，说：“原来你在金梦的这么多部门工作过，特别是人力资源部作过秘书，怪不得对公司的情况，特别是人事政策很清楚。经历是财富，你又聪明又正值年青时候，只要持之以恒，在金梦肯定会有出息的。”
“谢谢领导的夸奖和鼓励，您既是领导又是长辈，真心请您今后多多帮助、多多指教。”赵小沟说得很诚恳。
最后赵小沟又说：“快要下班了，我把您的合同书和保密协议拿给华主任签个字再送到人力资源部去，华主任是战略委的法人代表委托人。”说完拿起秦时月的合同书和协议出了门。
秦时月看在眼里，说了声谢谢。心想这个赵小沟的确是个很纯朴的好青年，在他身上深深地烙下了九沟人聪明而又憨直的秉性。自己今后自然要好好地善待他，肯定会友好相处，想到这里，秦时月自顾自地笑了。
下班后回到家里，秦时月把这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宋玢和女儿秦小蔓，女婿陆晓童，一家人都很高兴，他们都说这就好，宋玢那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