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文跟了叶蕴仪一路,想要解释,却又开不了口,眼见她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的房门口,就要向隔壁走去,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扯过她,将她箍进自己怀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半挟半抱地将她拖进了自己房内,呯地一声踢上了门。
叶蕴仪一边用力推拒着他,一边怒道:“潘天一,你想要做什么?”
潘启文双手将她按在门板上,直视着她的眼中,是森森的阴霾,他沉声道:“你听我解释!”
叶蕴仪另开了头,冷冷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潘天一,故意不说那药性可以自解,看着我那么狼狈不堪,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潘启文艰难地开口解释:“蕴仪,我承认,我不说,是因为我对你存了念想,可是,我绝对没有要看你笑话的意思!若是,若是我知道……”
叶蕴仪点点头,淡淡地道:“好,我明白了!我听过你解释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一下子刺痛了他,潘启文心中的邪火噌噌噌直往上窜,他恼火地道:“你明白什么了?每次你都这样!不听解释,自以为是!若不是因为你不信我,若不是被你逼得没有办法,我怎么会安排下这样一个套给云义成和梅果?”
叶蕴仪轻笑一声:“潘司令,你……”
话未开始,便被潘启文的怒吼打断:“别他妈的再叫我潘司令!”
叶蕴仪点点头,轻叹一声:“好,潘天一,就算你证明了你跟梅果没有关系,那又怎么样呢?我早就说过,是不是误会都好,我们之间,结果不会改变!”
潘启文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为了别的女人不要你和孩子吗?现在证明了我跟梅果没有关系,你总该要相信我,当初并没有不要你和孩子!”
叶蕴仪冷声道:“潘天一,你若真是为了梅果,还算个正常人,只不过薄情负心而已,可现在证明你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只会更让我心寒!”
潘启文一愣:“你说什么?”
叶蕴仪冷冷地笑:“你当初编造出那个可笑的化验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证明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吗?你证明孩子不是你的,是要做什么?而那时,你即便认定我与宗尧有染,你也不能肯定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就凭那一点怀疑,你就要打掉我腹中胎儿,这不是更令人齿冷?”
潘启文挥舞着双手,怒气冲冲地道:“我都说了,那张化验单搞错名字了!那时,我只以为那孩子不是我的!”
叶蕴仪嗤笑一声:“潘天一,你道当初我无缘无故地为何要在去南京前找陆念迅吗?就是因为,我去霍夫曼那里拿维生素,他告诉我,你根本就知道那化验单拿错了,你根本就知道,你完全可以生育!呵呵,潘天一,那时,你正愁不知怎么处理我肚中这个不知是谁的孩子吧?于是,这张化验单你就将错就错了,对不对?”
潘启文猛然呆住:“你说什么?”
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要骤然跳出,他一把抓上了叶蕴仪的肩,那力道几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急急地问道:“你是说,你去南京前,霍夫曼就告诉你那化验单拿错了?”
叶蕴仪肩上吃痛,不由皱起了眉,冷冷地道:“你那时不能断定孩子是谁的,为了唬我将孩子拿掉,便将错就错,拿出那张化验单来,现在看到孩子是你的,又来跟我说化验单拿错了,潘天一,你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军阀习性,倒是一点没改!”
潘启文脸上神情变了几变,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蕴仪,若我说,我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那化验单拿错了,你是定然不会相信的,对不对?”
叶蕴仪一愣,一丝不安在心里滑过,却仍是摇头道:“不,当初霍夫曼甘冒风险令我出了司令府,他是我的朋友,不可能骗我!”
潘启文咬咬牙,缓而重地点头:“好、好!”
他松开她的肩,在她刚离开门板时,突然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扯,一只手箍住了,急速往后退一步,另一只手一把拉开房门,对外吼道:“文四,去,把黎黛给我叫来!”
黎黛很快过了来,潘启文沉声对文四吩咐道:“你,把门关上,给我走到十尺开外去,不叫你,不许过来!”
潘启文眼睛盯着叶蕴仪,冷声说道:“黛儿,你告诉她,那张化验单,我们是怎么知道搞错了的?”
听完黎黛的讲述,叶蕴仪一下子呆住:“怎么会这样?”
黎黛苦笑道:“这事以前我们谁都不知道,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当初为什么文四会给你下药,为这事,大哥将二哥揍了个半死!”
叶蕴仪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向潘启文的脸上看去,却对上他眼中那阴郁的火苗,她心头一跳,慌忙别过了头。
潘启文仍是一只手将叶蕴仪箍在怀中,另一只手打开房门,对外叫道:“文四,你进来!”
文四远远地哈着白气,跑了过来,关上门,神情恭敬地低了头:“少爷?”
潘启文说道:“化验单的事,你所知道的,从头到尾说一遍!”
文四这一次从潘启文将维生素拿去给霍夫曼检查,顺便问及为什么没有孩子,霍夫曼要求潘启文检查,出来结果不育,再到潘启文向David求证,并服用David寄过来的药,最后到一个月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文四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叶蕴仪面前,红了眼,叫道:“少奶奶,当初少爷虽然痛苦不堪,却迟迟不肯下决心拿掉您的孩子,是我,我怕您有事,这才擅自作主!结果这事被我爹知道了,他一再追问,我逼不得已说出了孩子不是少爷的话,才会有后来我爹所做出的事来!”
整个过程,潘启文僵直地挺立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叶蕴仪,直到文四和黎黛离开,他也一动未动。
叶蕴仪浑身轻颤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潘启文的胳膊,她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五年来的种种痛苦,仅仅是源于这样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
潘启文胸口急剧起伏,他也无法相信,当初蕴仪是因着这样的误会下才找了陆念迅,后来文管家的事,更导致了她的离开,而就是因为陆念迅和方宗尧的出现,他才会以为她早知道孩子是方宗尧的,才会以为她本便要抛开他们之间的一切,与方宗尧双宿双栖!
在那样的怨怒之下,他才会发了那样一份声明!
半晌,潘启文才哑声说道:“刚刚,我没离开你半步,特意叫他二人分开来说,便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串通他们来骗你!你若还不信,回去以后,还可以问黎昕,还有那个David!至于霍夫曼为什么会那么说,回去后,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总要弄个明白!”
叶蕴仪早已是信了,尤其是听到文四说潘启文当初心中是如何的痛苦挣扎,她的心里竟如针扎一般地疼!
叶蕴仪心中一时混乱之极,她以为,五年过去,她早已心如止水,所以,她才敢带着孩子来这里。
前几天,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皆冷眼旁观,视若浮云,她甚至可以冷静理智地让他与孩子一起共享天伦,甚至还将他与孩子未来的关系理了个清楚。
可是今晚,她才发现,她的心,乱了!
潘启文眼见着叶蕴仪神情由愕然到惊颤,再逐步平静,以至再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心里不由一凉,他清楚知道,若说过去种种误会总能解开,可是,那份声明,却是他自己挖掘的,现在他怎么样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终于松开她,垂下眼睑,声音喑哑:“蕴仪,我,只求一个机会,哪怕是,为了孩子!”
叶蕴仪转过身去,手握上了门栓,淡淡地道:“我说过,你永远是孩子的父亲!”
潘启文闭了闭眼,垂下想要去拉她的手,艰难地问道:“那么,我与你呢?”
叶蕴仪的背僵了僵,轻声道:“潘天一,或许,我会为了孩子,试着,不再---恨你!”
潘启文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颤声问道:“若是,你能不再恨了呢?”
良久,他听到叶蕴仪一声叹息:“潘天一,你的爱太过狭隘和霸道,你本是一个狂妄不羁的人,可偏偏在这段感情里,你却极度不自信,你的骨子里,时时提防着别人抢走我或是我变了心,你从未尝试去相信我的感情、我的心,我们已经生生死死折腾过两回,皆源于此!以你的性子,若是这些事再来一次,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她摇了摇头,语态萧瑟:“对不起,我折腾不起第三回了!”
潘启文眼中是沉沉的灰霾,随着他的呼吸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
或许是他平时嚣张惯了,现在他语气中那一种绝望后的宁静,明明是淡淡的几个字,却犹如一片锐利的刀锋,生生地划过叶蕴仪心里,竟令她疼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