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口味有些杂,咸辣酸甜似乎样样都可。鸭是一绝,有时妈妈会去山西路上的老字号韩复兴买那里的盐水鸭,鸭油烧饼。烤鸭口感也好,皮脆肉嫩,味道十足。鸭的全身都是宝,鸭舌,鸭脖,鸭头都作了卤味。鸭血汤,鸭血粉丝汤,那是一定要放鸭肠的,也放一点鸭肝,味道会更加鲜美。烤鹅的味道也不错,只是民间自古以来认为鸭更具清火的功能。
上高中时,有一段期间,乔越和秦蔓放了学偶尔会去山西路附近的汤团店打打牙祭,去汤包店吃个小笼包垫个饥,爬到二楼,第一次点了个灌汤包,特制的皮薄馅大,美味的汤汁用上一支吸管倒也方便快捷,一口吸入,滚烫烫的拢在两腮间,呼噜下肚,品出些味道,肥而不腻,爽快无比。
小馄饨、凉粉、兰州拉面、刀削面,映入眼帘的街边小吃,案头总会放些辣油或者辣椒酱,之后的火锅店比比皆是,走在街头,乔越心念什么时候南京人这么会吃辣了。
多年之后的餐厅一聚,秦蔓点了一盘水煮鳝鱼,那股子辣劲让乔越只动了一筷子,舌头麻木,话也一时讲不利索,想念已久的那一大盆鳝鱼,只好看着望洋兴叹了。
南京的野菜堪称一绝,品种丰富,一到春季野菜上市的时候,乔越家的饭桌上,总有爸爸的清炒菊花脑、凉拌马兰头还有香椿炒鸡蛋,荠菜或是母鸡头也时不时清炒上桌。
那时芦蒿炒豆腐干是乔越的最爱,盼着顿顿都能吃上一口,似乎得了妄想症。只要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闻到一点古怪的香味,她便会喜形于色,冲到厨房门口,“咦?今天吃芦蒿吗?”
“想的美,哪能天天吃,又不便宜,还要一根一根摘,烦死了。”妈妈笑话她。
“不烦,不烦,我弄!”
第二天妈妈真的又买来一堆芦蒿让乔越一起帮着掐嫩头,吃饭时还发起了牢骚,“快下市了,太老了,掐了这么半天,嫩的就这么一小把,真划不来,谁叫乔越要吃呐。”乔越闷着头,嘴里嚼着那一季最后的芦蒿,呵呵地笑了。
鼓楼食品商店的后门有一个对外的窗口,卖着糯米糕团,还顺带卖些糍粑,黄灿灿炸得外脆内糯。印象之中还有夫子庙的糖芋头,糖藕,桂花酒酿元宵,空气里总是飘着香软甜蜜的味道。
有一年在札幌,搬了新家到西区,搬完家请朋友外出吃饭,席间乔越说起南京的赤豆元宵,方宁毅的一个朋友说起他也吃过,长那么大第一次吃这样的小吃,觉得奇怪的很,为什么碗里只有实心的元宵籽,不甜不咸没有任何味道,甜的元宵馅却丢在了外面。那天乔越喝了杯啤酒,或许是累着了,听了那段话她忍不住地笑,认认真真告诉小伙子怎么可以分开来一样一样地吃,那是要和着赤豆一勺一勺地吃才有滋有味。想着那香糯可口的味道,意识是清晰的,笑却不停的浅浅的,醉了原来是那样的感觉,如果眼前真有一碗赤豆酒酿元宵该有多好。
在南京,烤红薯叫烤山芋,地瓜就是叫地瓜,形状不规则的肉质块根,肥肥大大,掂在手中很有分量感的扁圆团块,表皮淡黄粗糙,用手轻轻松松便可撕开,白嫩嫩的,张口便咬,脆生生的甜,汁多爽口。
在札幌,有一次乔越和学校的上海姐姐争论了半天,上海姐姐硬要说地瓜是俗称,就是红薯的意思,乔越说红薯是山芋,不是南京的地瓜,谁也没说服谁。那个时候乔越不知道这个可口的东西,名叫凉薯,也称豆薯。
过年时妈妈会做什锦菜,有一年回国,乔越问起妈妈还做不做什锦菜了,妈妈摇摇头,“哎哟,哪个还做什么什锦菜啊,做起来太麻烦了,再说了,你们又不在,做那么多谁吃?”乔越淡淡地笑了笑,想起她在日本的时候还自己想着那几种素材自己配着做过一次。
什锦菜的搭配必须都是素菜,手边没有荠菜,乔越也同样凑了十样,黄豆芽、黄花菜、菠菜、藕、木耳、香菇、笋、芹菜、胡萝卜、豆腐皮,前两样直接入锅,其余的切细或切丝,十样素材放油单独下锅,每炒一样都只放一丁点的盐或调料,混合起来搅拌均匀最后出锅。
放入一个大容器里,吃的时候用干净筷子拨出一些,可以吃上好几天,最适合过年懒得下厨时食用了。据说黄豆芽形似如意,代表着“事事如意”,荠菜谐音“聚财”,有着美好寓意的什锦菜,乔越只记得吃得爽口,方便。
小的时候有一年端午节,妈妈说要包粽子,从储藏间里找出小时候洗澡用的白铁皮大盆,洗洗涮涮擦拭干净,放入粽叶用清水浸泡,糯米是泡了一晚的,肉也是事先用酱油腌过的。第一次包粽子,妈妈让乔越跟着学,她苯手苯脚学了两下没学会便没了耐心,倒是姐姐手巧得很,米塞得饱满又不漏,包的有模有样。
“你看看你姐姐,你就不如她。”妈妈气得说。乔越哼了一声,甩手不干躲回了自己的房间,闻到了香味,她又厚着脸皮蹭了出来,吃的时候才不管是谁包的呢。
第一次用蒸锅,妈妈心急翻开锅盖,被滚热的蒸汽烫得两手起了水泡,“先拿出几个看看,包的成功不成功?”她着急地只顾得锅中的粽子。
第一锅是白粽子,清香扑鼻,第二锅是肉粽子,那是乔越吃的最好的肉粽子,以后方宁毅回国出差,带回来包装精美的印有品牌的肉粽子,可是小时候的味道永远不变,没有特制的鲜味却那样特别,久久的印在心里。乔越吃了一个还要下一个,大家吃得欢天喜地,妈妈一边用药水涂着水泡,一边点着头满脸的心满意足,“没做坏,只要你们吃的高兴,就没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