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岁那年，他被父母遗弃在路边，因为他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下肢扭曲，走路一拐一拐的。
一位中年妇女把他从死亡线是拉了回来，把快要冻僵的他抱在怀里，忐忑不安地抱回家。然而，他一到女人的家里就被她的丈夫踢出门外。为此，女人还挨了丈夫一顿暴打。
女人哭哭啼啼把他重新捡回来，跪着向丈夫哀求道：“你行行好吧！他这么可怜，求你给他一条活路。”她的丈夫瞪了一眼，哼了一句便没做声，算是默许。
他在女人的怀里渐渐长大，脸上的笑容像天上的彩云，惹得女人喃喃自语：“宝宝乖，宝宝真乖！”他笑得更欢了，格格的笑声，像蜜一样把女人裹住。女人幸福得要眩晕。
7岁那年，女人得病死了，他被女人的丈夫轰出了门。
他从女人家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太阳很亮，亮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笃笃”的拐杖声引来很多奇异的目光。没过多久，他蓬头垢面，成一个地道的乞丐。
这天夜里，他被呼喊声叫醒了，那是一个女人在给她的儿子喊魂：“归来哟，宝贝！归来吧……”他爬了起来，远远地跟着喊魂的女人，跟了一路。女人也不惊，他走她也走，他不走她也立住，由他跟着。
到家门口，女人问：“你跟着我干嘛？”
他说：“我找妈妈。”
女人鼻子一酸，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又做了这个女人的儿子。
夫妇俩对他很好，给他吃好的，穿好的，对亲儿子一样。他们还不其烦地教他学走路，到他念高中的那年，他丢下拐杖，可以独立行走了。
爸爸说：“儿子，好样的。”
妈妈说：“这样妈就放心了。”
他听着爸爸妈妈的话笑了，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
高一学生去郊外爬山，是他所在中学不变的规矩，一来锻炼学生体质，二来考验学生毅力。说到去爬山，同学们欢呼雀跃，惟有他一筹莫展。
他说：“我不去了！”
大伙争着说：“去吧，我来帮你！”
在很多同学的帮助下，他如愿地登上目标中的高山。望着山下起起伏伏的山脉，他的心里升腾起极为复杂的感情。
领队教师对着茫茫群山说：“苍山如海。每攀上一座山，对我们来说，都是一大胜利。但每登一座山都要有意义，否则就失去其应有的价值。比如，前面那座如庙一般形状的大山就没必要去爬，据当地百姓说，进得去出不来。”
他很敏感地捕捉到领队教师最后那句话的潜台词，把它默默地记在心上。
高考那年，他失败了，思前想后，认定了走那条不归路。
这天一大早，他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家，一步一步爬向那座“进得去出不来”的大山。
在半山腰上，他已累得不能再动弹了，山风在耳畔呼呼作响，鸟雀在头顶叽叽喳喳，昆虫在脚下嘶嘶鸣叫，他感到十分恐怖。死本身并不可怕，倒是通往死神的路上的许多原本普通的东西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午后，他跌跌撞撞摸进一个岩洞，洞壁上几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看罢“壁上天书”，感受到当年领队老师的爱，一字字一句句地刻在上面。他觉得自己来此山寻死荒唐可笑，下决心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离山最近的公路。他按壁书上所说的，在洞内饮过清冽的岩泉后，迈开大步往山外走去……
夜幕降临，他边走边爬，终于来到公路旁，向一辆卡车挥手。莽莽苍山，他一个人在孤独地挥手，那是他在向新生活招手。
多少年后，他在生养他的城市开通了一条心理咨询热线。他给自己的热线起了一个很长的名字：没有爱到不了的地方。
这也是“壁上天书”大红标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