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梁家铭到底看着吴越睡着了，替她熄了灯，这才返回自己的车上。拿起车钥匙插进锁孔，听见手机悦铃叮叮直响，扭头看见自己的手机在副驾驶的座上闪个不停，蹙眉拿起。
……居然是辛局的。
梁家铭皱眉，拿起手机攥在手里，缓缓打开。
“辛局，真抱歉！我把电话落车里了，刚刚想起，这才下来找电话。”
“啊……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些过意不去，小堃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辛世成沉默了一下，打起了官腔。
“这点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您这么客气。”
“呃……呃……香港来的那小姑娘可没少喝酒，孤身一个女孩子，真不容易。”
电话的那头，言辞闪烁，欲言又止。
就在梁家铭琢磨辛局心里到底揣的什么心肠的时候，辛局突然发了一声感慨。
梁家铭捏紧了电话，心里的不快瞬间蔓延，有种自己碗里的东西被人偷咬了一口的感觉。
“她是我们这里的销售明星，有点酒量。”梁说话滴水不露。
“一个女孩子这样辛苦，父母多担心。”辛局不紧不慢将话题向预定放心引。
梁家铭心里的疑惑加大，脑子转了几转，这才确定辛局是因为吴越这张脸想起了什么，咂摸一会，这才不紧不慢说道。
“她的父母都已经过世，据我了解她在香港是和舅舅一起生活的。”
哦……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如释重负的一声。
“原来是红颜薄命呐，唉……她和我早逝的表妹还真挺像，这么多年了，咳……”
辛局又感慨了两声。
梁家铭听完，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哪里是什么表妹，分明是不能忘记的青梅。
看来辛局的心里藏着一颗朱砂痣，留着一缕明月光。吴越的那张脸不过让他想起了从前的青梅竹马，想起了青葱少年时。
生活就是这样的，最后相守到白头的人，往往不是那个曾经许下海誓山盟的人。
两人又彼此客套几句，这才撂下电话。
一个心满意足，趿拉着拖鞋安心睡觉了。
一个开始仔细思考女友的醉话，醉了才说的话！
清晨四点，吴越的后背象安了一个定时弹簧一样，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她醒了！
她不敢不醒，不能不醒。
现在是前狼后鬼，旁有莫莉虎视眈眈。
如果折戟沉沙在这地方，她的一世英名就算毁了。
日子不会因为自己一时脆弱而停止摆动，地球也不会因为自己而停止转动，她需要思考辛世成这事的一系列反应，也要考虑梁家铭要自己参与到这顿饭的原因；要考虑小妖因何传出孟非与自己的传言，更要考虑莫莉对这事的反应和未来的动作。
据她的经验，女人对于这样的事，往往会宽恕自己的男友，而迁怒无辜。女人一旦嫉妒起来，不亚于原子弹爆炸，那是极其可怕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冰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她不是没有过。
在外企奋斗多年，经历了很多风风雨雨，激情耗尽后才发现学生时代的想法实在太傻太天真。
若说为什么实现远大理想，那纯粹是放屁！
工作为了什么？
向钱看，向厚赚！
为了房子为了车子为了三险一金，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实在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若要强行加上一点，那就是看见能力被认可的愉悦感，成交量带来的成就感。
职场里，勾心斗角是例行公事；人走人留是家常便饭；你死我活是生存的不二法则。
顺境时要想着为自己留个退路，逆境时要懂得为自己找到最近的出路。
“——你这不要脸的畜生！”
吴越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抄起枕头砸到了地上，她在这里活的够辛苦了，不想还能遇见这个混蛋搅乱自己的生活。
报不报复，如何报复，是个大问题。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自己如同瞎子摸象，头绪纷乱，根本是一脑子糨糊。
现在因为辛世成的事，自己的圈子，复杂了！
这个世界没有恒久的秘密，虽然她对梁家铭说起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思来想去，小妖留在身边简直就是个祸害。而眼前急需解决的事，又不仅仅是将小妖的谣言消除于无形，才能考虑辛世成的事。
小妖的造谣，莫莉的记恨，黎伟翰的真实想法，严复的深藏不露，以及梁家铭的新计划，这些都是并联电路，都是她现在最急于解决的问题，这让她一个头，俩大。
小妖？
吴越的心思渐渐凝聚到了她的身上。
半夜出入公寓式宾馆，鬼鬼祟祟，
——有问题！
吴越的嘴角勾了起来，既然她怕见光，这就有机会。
阴暗人自有阴暗事，她这个部门的潜规则如此的多，她不信抓不到小妖的把柄。即便她不抓，想必已经恼羞成怒的莫莉也一定下手了。
都是由置业顾问一点点升职一点点加薪，副主管，主管，副经理，经理……一步没有漏过，这里的门道儿都不是秘密。
她抓起床头柜上的录音笔，若有所思，她需要和梁家铭及早沟通，这样才是最快了解全局的捷径。
嘴角浮上一抹微笑，她的胃不疼了。
嘎吱一声门响，吴越一怔，扭头看去，梁家铭一手拿着门卡，一手拎着一个保温瓶走了进来。
“好些没？”梁家铭晃晃钥匙，“我把门卡拿走了，以为你还在睡呢，胃还疼吗？”
“我昨晚已经说没事了！”吴越声音平淡，嘴角却一点点翘了起来。
白米粥的清香氤在了空气里，突然有种淡淡的幸福让她周身血液上涌，自心底一一绽放。
这个男人心底还是很有她的。
“家铭，你过来！”
嗯？
这甜甜糯糯的声音传来，让人的每一根汗毛孔都滋润了，梁家铭原本严肃的脸上漾开一抹微笑。
“等会儿！饿了？”
“过——来！”
唔……
一个吻轻轻落到他的脸上，雪白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
“亲我！”娇嗔的声音。
梁家铭侧脸看着，腾的一声，眼底浮起一抹热烈。
“越越！米粥凉了就不好喝了。”左顾而言它，手早将柔软的身子搂住，贴在了一起。
“才五点，来得及！”吴越的双臂环住不放，两片红云飞上了脸颊。
“唔，越越想我了！”
伴着一串笑声，两人滚进了床里。
“越越，搬家怎么样？”梁看着吴越心满意足的喝着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耳朵。
“这里挺好的，出入挺方便。”
不知为什么，小妖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原来梁家铭也看见了，这个男人！
“我借了一处房子，位置不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越抿嘴一乐。
“当然是前者！”梁家铭哈哈大笑，伸手捞住她的腰。“约个会跟做贼似的，太不方便。”
“那是你的好处，我的好处呢？”吴越咽下最后一口白粥，笑着问道。
“我们可以经常深入了解！”梁家铭的眼睛向吴越的腰下扫去，笑。
“秉着公平主义的原则，没有好处——拒绝。”吴越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轻轻打了一下他不安分的手。
此刻夜晚的忧郁已经一扫而光，喝了梁家铭充满爱意的白粥，胃口饱了，立刻觉得生活还是美好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有三两只苍蝇在耳边嗡嗡，难道就不生活了？不工作了？
“想要什么好处？”
“想知道为什么我的男友这样公私分明，一点消息不肯透露。”吴越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拉着长声。“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实在对不起我的胃。”
“哦……不是我想瞒你，不妨猜猜。”梁家铭的脸色也严肃了。
“你和严复握手言欢，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能握手言欢的理由！”吴越倒吸了口冷气，凝视着梁异常庄重的眼神，脑子里闪过一道光亮。
“继续！”
“你的目标不仅仅是盘活涵翠园，准备操作下一个地段？”
吴越皱着好看的眉毛，这绝不是她信口开河，但是她刻意避开了求实大厦的启动问题，故意用了问句。
有些话，对方不说，自己决不能先说。
“有点意思了——”
“发展部有负责人，不应该是我！”吴越看着梁的脸，判断自己的方向。“张融一直是发展部负责人。”
“聪明！为什么不是你？”梁家铭点头，不无激赏。“武汉项目，我记得你是兼着发展部的。”
吴越凝视着梁，在那深如古井般的瞳仁里，读出了雄心壮志，读出了男人的野心。
“你不满意张融?”
“吴越，你怎么看这个人？”
“中规中矩，谨小慎微！”吴越沉吟一声，这才缓缓说道。
“所以他不适合跑前期，凡事认真，一板一眼，做物业经理还是足以胜任的。”
吴越挑眉，她想不到梁家铭居然是想先做人事调整。
“越越，我希望你考虑我的建议，这是一个挑战，更是一个平台，如果这次站稳，你才有机会升任总监的位置。我只能给你机会，不能大包大揽，这不是我的原则。”
“接手滨海分公司，不仅仅是为了盘活涵翠园楼盘，奸雄！”吴越点点头，却没有高兴的表示。
“去年总公司排名，滨海稳坐了殿军，除了人祸，更可以说是决策失误。我们都是从业多年的人，自然了解这个市场。比如作为美国最大的房地产公司，Pulte Homes在五十余年的历史中，它一直保持了持续的赢利纪录，在全美市场占有率超过了4%。它的第一个十年创业，是集中业务整合，退出商业住宅业务，专做居民住宅。后来咱们国家的很多公司，也包括咱们天域，学习Pulte Homes好榜样，将它的理念，经营模式等成功引用到自家公司的经营上。我们天域的理念是专做住宅，极少触碰商业住宅，但是离职的前老总违背了公司的经营策略，以虚假的调研报告欺骗总部，擅自接手了市中心那个烂尾楼盘。其中的配套设施落后，设计落伍，所以造成了销售停滞。个中原因不说你也明白，这个暗箱操作，致使我们滨海资金面短缺，才造成了天域家园旧楼盘的工期延误，销售一路下滑。”
吴越点头，虽然在政策面的影响下，滨海楼市如今高调回暖，对涵翠园的热卖有一定影响。但是盘活天域家园旧楼盘，热卖涵翠园，梁家铭的这两大手笔绝对是高深的道行，作为掌控全局的当家人，他私下做了多少工作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XXX行的团购优惠到了骨子里，便是共赢的一个结果，更是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平衡。
自己作为一个执行者已经疲惫不堪，更何况梁呢，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了钦佩的目光。
“这一季度销售业绩不错，比从前的三个季度的销售额都要高。资金回笼很快，流动资金开始了良性循环。我仔细研究了滨海未来五年的规划发展远景，东部高薪，以制药企业为主；南部工业区，汽车厂房，家具厂，百事工厂等制造业；北部是棚户改造，没几家大型企业，但是地下管网落后，年年拉链工程；只有西城区，虽然位置相对来说远一些，但是集中了几著名高校，据消息，大型高校近几年都要迁址，中国人都有从前那种唯有读书高的心态，对人文教育很在意，现在正是机会。那里大多是都是郊区菜地，只要拆迁得力，连土地平整回填都省了。现在保利四面围城，还是属于市中心区域，中海，万科，天安，格林等十余家地产公司几路争锋，盘踞在中心，对西城都不曾有动作。我初步选了那里，准备及早接触规划和土地局，这两次带你出席也是有这个想法。在市场加剧的竞争下，快鱼吃掉慢鱼，快不一定成功，但是慢一定会被淘汰。”
“你想率先驻足西城，掘第一桶金？”
“对，滨海虽是省会级城市，经济发展远不及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房价甚至连二三线的城市也不如，土地成本相对偏低，政府的各项费用不高，给的优惠条件很多。如今经济回暖，形势日趋良好，正可以大有作为。如果让保利万科等占了先机，那时候，政府的优惠政策会一步步紧缩，直到取消。彼时地价，管网，配套等等各种费用上来，成本无形中就会扩大。所以……以西城为一支奇兵，做成高性价比的上品，与万科、中海、保利、和记黄埔逐鹿滨海，让市场证明我们的实力。”
梁家铭微眯了眼睛，似乎在他的眼前呈现了一片高端住宅区，那里面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他这个团队创造的。
这是第一次梁家铭在吴越面前侃侃而谈他的目标，他的计划，吴越抬头看着梁家铭高屋建瓴众揽全局的自信豪情，一时也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男人！
这才叫男人！
这才叫做事业的男人！
和那些一心巴望在职场里“事少、钱多、离家近”的小男人的一比，磅礴大气，意气风发，让人不能不叹服。
和他相比，自己其实还是小儿科，她虽然满足于每次的成交，也为每月单子的成交额而兴奋，但是她的目的还是向钱看，向厚赚，让自己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梁总运筹帷幄，让人仰望！”
不等她的话说完，梁家铭毫不客气的敲了她一记爆栗子。
“吴越，这恭维的话就免了，仔细想想我的建议。”
“我说的是真心话！其实，我真的很钦佩你！”吴越收起笑脸，一本正经的说。
“越越。”梁家铭张开五指，在吴越丝缎般的长发间滑过。“你应该明白，我先是欣赏你，才喜欢上你……”
“昨夜我喝醉了，不记得说了什么。”吴越将脸贴在他的掌心摩挲两下，这才松开。“以后不要在我犯胃病的时候强迫我参加饭局。”
四目相对，吴越凝视着他的眼眸，在那浩渺深邃的黑色里，她看见了自己的位置。
他认真，很认真！
吴越的嘴角向上弯起。
“走吧，一会迟到了。你有什么问题车上再说！晚上回来收拾收拾衣物，准备搬家。”
梁家铭拿起车钥匙，示意。
“我过两天回香港参加营销交流会，回来再说。”吴越笑笑，示意他先下楼。
“好！”
“求实，求实。”吴越嘴里嘀咕两声，换上大衣，走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