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捧着桑叶,里面映着冰清的泉水,急忙递给了孤独平。
孤独平双手接过,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一抹嘴巴,大笑道:“好喝,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喝道这么甘甜的泉水。”
说着目光看向那树梢上的绯纱蒙面少女,却是眼睛猛的瞪大,只见那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只有在风中摇荡的树枝,证明那少女曾经来过。
“呼~”孤独平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可是剧毒发作的疼痛让这个坚毅的汉子,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丝丝冷汗划过他光洁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之上,染上了片片汗渍。
“大叔,要不要送你去医馆,或许……”白承看着中年大叔那痛苦的样子,于心不忍,急忙扶起虚弱的孤独平。
“不用麻烦去医馆了,因为他的死期到了!”
一个声音阴沉的从树林之中传来,白承跟孤独平的脸色同时大变。孤独平急忙低声嘱咐:“小子,一会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回头。”
说罢一声长啸,纵身而起,稳稳落在地上,拔起身前用黑布裹着的长剑。
“呵呵……孤独平,你还能杀几人?”一声冷笑,先声夺人。只见林中转出一个男子,正是先前中原居为首的“洛袍”刺客杀手,随后陆续的走出了十余人。
孤独平毫无畏惧,看向为首红衣劲装的首领,冷笑道:“洛袍居然也沦为了燕春君的走狗,你等妄为战国七大密兵之一。”
“识时务者为俊杰,燕国已经腐朽。那燕王老了,太子丹又太嫩,大将军乐毅倒是举世名将,可惜垂垂老矣,识人不明,居然将军权全部交给了黄口小儿乐间,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毛都没长齐,就妄想振兴老燕?而唯有燕春君,可当大任。”为首男子一连冷笑三声。
“可恶至极!”
孤独平大喝一声。
“够了孤独平,我来也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乖乖的交出东西,我留你全尸!”为首首领晏司不耐烦的吐出了一句,便挥手示意身后手下可以动手了。
“大叔!”白承看着步步逼近的杀手,有些慌乱,被孤独平护在身后,步步退去。
“晏司,你不会连一个孩子都不会放过吧,他毕竟是儒家弟子,而这里也是儒家的地盘,你不怕儒家找你麻烦?”孤独平心知今日绝无生还希望,又因为自己连累了一个少年,心中内疚,便想让晏司放过这个少年一马。
晏司看了一眼孤独平身后的白承,眉头一挑,随后阴沉的脸庞露出一丝戏谑:“我把他杀了,谁又能知道是我们洛袍组织干的?再说了:洛袍出手,片甲不存!这是洛袍的行事规矩。”
孤独平徒然目露精光,厉声说道:“洛袍已经变了,不是燕昭王时候的洛袍了,你们就是一群丧尽天良的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哼,多说无益,上!”晏司一挥手,身后十数名剑客纵身窜了出去,手中长剑划出道道白光,直刺孤独平周身要害,而凌厉的剑气,更是让众多桑树叶纷纷摇落,如同下起了小雪一般。
“跑!”孤独平一推身后的白承,手中长剑也不出鞘,就这么拿在手中,一剑扫去。
“乒乓!”
“当啷!”
“铮——!”
白承躲在树后,只见前方剑光交织,气劲纵横,数到凌厉剑气直刺孤独平咽喉,却都被他手中长剑一一扫开。
可惜杀手人多势众,孤独平本就中了剧毒,全靠雄厚内力强撑着,而此刻交战也到了强弩之末,在众多洛袍杀手紧逼之下,开始有些不支,慢慢后退。
晏司双臂还胸,站在后方,冷笑连连的看着体力不支,已经到了极限的孤独平,却是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只见雪白光亮的剑刃之上,顷刻间映出了晏司那双阴狠毒辣的双眼。
“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去死吧!”
话毕,晏司手中长剑直取孤独平咽喉而去。
而此刻正是孤独平旧力才去,新力未生地关键时刻,只见他一个转身,刚好将周身要害暴露在晏司剑下。
“糟糕!”
白承躲在树后,心中暗暗给孤独平捏了一把汗,此刻见晏司要得手,一颗心也紧张起来。如果孤独平死了,他也难逃一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树林后方突然响起暗器破空的声音。
“嗖!”
“嗖!”
“嗖!“
“乒乓!”
三声犀利尖锐的破空声突然传来,瞬间击打在晏司手中长剑之上,顿时长剑偏移,没有刺中孤独平要害。
“谁!谁敢妨碍洛袍办事!”晏司心中大惊,莫非这孤独平还有帮手,难不成是那剑术出神入化的剑圣盖聂来了。
想着晏司不敢上手,原地暗暗警惕起来。而其余杀手却继续围攻孤独平。
“洛袍只不过是燕春君的走狗罢了,人人得而诛之!”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子声音从密林中传出,话音才落,九只雪亮飞镖恰似九只灵动黄莺飞来,袭向洛袍杀手的胸口。
“啊!”
“啊!”
“啊!”
数声惨叫响起,只见九人已经毙命,那菱形飞镖穿透胸骨,中者身亡绝无生还可能。
孤独平看着杀手胸口的伤口,也是目光一凝,暗道这人好精致的手法,内力不俗,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想着孤独平折身一闪,退出战团,一个反身,再次夹住白承,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在了密林之内。
晏司看着躲藏在密林深处的不知名女子,又见自己人数不足五人,不敢冒然追击。那前面就是儒家地界,而儒家弟子文武兼修,一流剑客不在少数,绝对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应付得了的。想着晏司目光含恨,望着孤独平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的说道:“撤退!”
瞬间,数名杀手如同蓬旋一般,窜入树冠消失不见。
而此时密林之中转身走出一绝色女子,正是幻舞,她看了看前方孤独平消失的地方,才要继续追击,手便被人瞬间拉住。
幻舞心中大惊,回手才要反击,却见背后之人正是尾随而来的高渐离。
此刻高渐离古井无波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如同石头般冰冷,语气多少有些严肃,厉声说道:“洛袍来的杀手绝对不止这些,他们必定召集足够多的人手,再次前来搜查,而光凭你我二人,很难对付一众杀手,不小心便会惊动儒家弟子。”
幻舞还有再说,却是见高渐离眉头皱起,已经动了真怒,便只能作罢,暗道可惜,转身跟着高渐离撤去。
此刻孤独平带着白承来到一片山花烂漫之地,只见四周小溪流淌,树木茂密,百花齐放,景色十分宜人。
孤独平却是再也撑不住,一个趔趄跌倒在花丛之间,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想不到,老天爷对我不薄,死前还能找到这么一个葬身之所。”
白承累的直喘气,这一夜可是惊魂未定,如同做了一场大梦。此刻见眼前孤独平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由得暗道可惜,如此英雄就这么死在无人问津的山中。
此时大笑的孤独平却是突然沉默下来,看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眼中露出一丝惆怅,轻叹说道:“小子,你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白承一愣,回想起来,就在方才被杀死追杀时,他心中也没有多少害怕,居然还有一些刺激。
孤独平看了一眼白承迷茫的神色,眼中露出一丝恍然,苦笑道:“小子,你没有杀过人吧?”
“杀人!”白承惊叫了一声,“先贤孟子教导弟子:仁义礼智,岂能乱杀无辜。”
“哼!”孤独平冷笑连连,十分不屑的说道,“当今天下七国征战,人命如草芥,你那些仁义的儒家狗屁道理,还不如一口饭值钱。而有的时候不是你想杀人就可以不杀,只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才被迫拿起剑,去杀人。”
“大叔这是歪理,保护人又何必去杀别人呢!”白承不明白孤独平的话,心中很是不解。
孤独平没有理会白承,漆黑的眼中反倒露出一丝迷茫,轻声道:“有时候我想回到乡下,那时候跟着阿母一起种田,一顿饭有酒有肉,也就知足了,如果不出来闯荡……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天下这么大……”
“而天下大了,人也变得复杂了。你要时刻提防来自背后的刀子,还要为了名利去追逐,而一个剑客一旦起了利益名誉之心,他的剑就不纯粹了。……而我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拿起了剑去杀人,杀了多少人,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想要的东西太多,现在却什么也没有留下来。”说着孤独平自嘲的笑了笑,“这是不是很可笑啊,半辈子为了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去杀人,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丢了性命,如果可以重活一次,我真想安安稳稳的在乡下,就那么过一生。”
白承看着很是惆怅的孤独平,说道:“或许你死了之后,就会发现自己重活在另一个世界也说不定啊!”
孤独平抬头看了一眼说得很认真的白承,苦笑一声:“你不用安慰我,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重活在另一个世界?”
白承没有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自己重新活在另一个世界了。以前那个世界科技昌隆,远远不是这里可以比拟的,但一觉醒来,白承却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而原本生活的世界也不存在了。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解释明白的。
此时孤独平拿起用黑布包裹的长剑,眼中露出一丝兴奋,看着一旁的白承,将剑扔给了他,无所谓的笑道:“为了它我连生命都付出了,就便宜你小子了!”
白承看着手中用黑布包裹住的长剑,眼中露出一丝惊奇,慢慢打开,顿时黑暗之中,一抹金光闪过,而后归于平静。
白承双眼瞪大,满是不可思议,只见手中正是一柄黄金长剑,那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只是白承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别费力气了,这把剑只有它的主人才可以拔出来,而它上一任的主人已经死去了千百年了。”孤独平摇头苦笑,躺在花丛之中,贪婪的呼吸着生命最后的几缕空气。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谁?”白承很是好奇,看向躺在花丛间的孤独平问道。
“第一任是公孙轩辕,之后是大禹!”孤独平颇为虚弱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轩辕黄帝!”白承尽管再不知道历史,这个人他也是知道的。三皇五帝,历史上第一个称帝的家伙。
而这把剑是他的吗?
白承傻傻的看着手中璀璨的长剑,有些不敢置信。
孤独平坐起,十分严肃的看着对轩辕夏禹剑万分入迷的少年,眼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只见他盘膝做好,气沉丹田,却是一掌拍在了白承的背上。
顿时白承感到全身血脉沸腾,有股强大的热流席卷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