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类的婴儿期，我们的现状

在社会的秩序中，所有的人地位都有一个标记，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要取得的地位而受教育。如果一个人只是按照他认定的地位而去培养，则对其他的地位就不再适宜了。只有在他命定的地位，与父母心目中引导的地位相一致的时候，教育才是有用的，而在其他很多的情况下，却由于教育给了孩子们一些偏见，反而对他们没有好处，却是有害处的。在埃及，男孩是不能不依从他父亲身份的，所以，教育至少还有一个确实可以达成的目标，但是在我们这里，只有阶级始终是这个样子，而人则会不断去改变他自己的地位，谁也不知道，在培养他的儿子去取得想要的地位的时候，他是不是在也在间接得伤害着他。

在自然的秩序中，所有的人也都是平等的，他们共同的天职就是获得一定的人品，不管是谁，只要在这方面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就不至于欠缺或与他相称的品格。别人想要我的学生做军人，做律师或教师，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在从事他父母心中引导的职业之前，大自然就已经开始叫他认识人生了。生活，这就是我要使他学会的技能。从我的师门出去的话，我清楚并承认，他既不是一个文官，也不是一个武人，更不会是一个僧侣；他首先是一个人，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人，或是他应当知道该怎样做人，当他知道了该怎样做人，那么，在紧急关头时，不论对谁他都能够尽到做人的本分，此时，命运也将无法改变他的地位，他将能始终将处在自己的那个地位上。“命运啊，我对你早已经有了防备，我已经把你俘虏，并且将所有一切你能够来到我身边的道路通通都堵塞了。”

人人平等，是衡量一个人人性优劣的法则是品德的好坏，是自然的法则。任何人在受到良好的教育之后，都会具有与之相称的品格。针对我教的孩子，我会让大自然来教育他认识人生，让大自然来告诉他人生是什么样子的，无论他们做军人、教师还是律师，我都不会担心他们。因为生活的技能——我早已教会给了他们，他们现在已经是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人，一个知道如何处世的人，不论处在任何的紧要关头、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官僚还是平民，他们都能做到恪尽职守和忠于良知。

我们真正要研究的是人的地位。在我们人们的中间，谁最能容忍生活里的忧患和幸福，在我看来，就是受了最好教育的人。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真正的教育不在于口头训练，而在于实际行动。我们在一开始生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教育自己；我们的教育是与我们的生命一起开始的，我们的第一个教师就是我们的保姆。“教育”这个辞，在古人用的时候，还有另外的一个意思，那就是“养育”，不过到了现代，这个意思现在我们已经不再用它了。瓦罗说：“助产妇接生，乳母哺育，老师启蒙，教士教导。”因此，教育、教训和教导，是三种不同的事情，它们的目的也很像是保姆、老师和教士的一样，是各不相同的。然而，这些区别，在现实生活当中，并没有被人们给弄清楚；为了要受到良好的教育，孩子是不应当只跟从一个向导的。

所以，我们必须要用一般的思维来进行对问题的观察，必须要将自己的学生看成是抽象的人，看成是无时无刻不在受自然界人生的偶然事件影响的人。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固定在了一个地方的土地上，如果在一年四季里都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听天由命，以至于永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和变化，则现行的办法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一个孩子受了为取得自己地位的教育，由于他不能脱离和摆脱自己的这种地位，所以，也就不至于会遇到他的这种地位的种种麻烦。但是，鉴于人生的变幻和无常，鉴于这个世纪的这个时代，使我们整个一代的人们被影响，茫然失措，甚至精神也变得动荡不安，我们想一想，还有什么方法，要比将孩子当作时时刻刻都有人左右侍候的人，和永远不出房门来去培养更荒谬的事情呢？只要这个可怜的人在地上行走一步，只要他走上一步下坡的路，他就有可能会立即遭到毁灭。这并不是说要教他去受一些大自然需要受的痛苦，而是要使他知道这种痛苦是一个人要想生活得好，必须承接下来的痛苦。

人们很多时候只想到怎样去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是远远不够的。应该教他们到成人以后学会应当如何来保护自己，教他们如何来应对和经受得住自然命运给予的打击，教育他们不要将眼前的豪华，和贫困看在眼里，教他们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在马耳他岛灼热的岩石上或是冰天雪地里的冰岛上也能够生活，并且能够生活得下去。你劳心费力地想使他们不死去，不至于失去那宝贵的生命，但是，那都是徒然的，因为，他终归还是要死去的。那个时候，虽然说他的死不是由于你的过度操心和照料而造成的，但是，你所花费的这很大的一番苦心，是很可能被误解的。所以，问题不在于预防他要死去，而在于教他如何去学会在眼前的环境下生活。生活并不只是呼吸，而是需要必要的活动，那就是要使用我们的器官、感觉以及我们的才能，以及一切使我们能够感受到的，我们本身存在的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各个部分。

生活得最有意义的人，并不一定就是活得年岁最大的人，而是对生活感受力最强和最大的人。有的人虽然年岁过百才寿终而死，也相当于他一生下来就丧失了那宝贵的性命，如果他从刚一出生一直到临死的那一时刻，都没有过过最有意义的生活的话，他还不如在年轻的时候就走进了坟墓。我们的种种智慧在许多时候，都是一种奴隶性质的偏见，我们的一切习惯也几乎都是在折磨、遏制和奴役着我们。文明人在奴隶的状态中生存，而在奴隶状态中活着，最后在奴隶状态中死去，因为他一生下来可能就被人们包裹在襁褓里；他一死可能就被人们钉在了棺材里；然而，只要这个人还能保持着一个自然人的样子，他就要受到这个社会的制度的种种束缚。

因为从婴儿刚一出生开始，助产妇就会按摩新生婴儿的头部，试图塑造一个约定俗成的样子。婴儿刚要自由地伸展自己的肢体时，人们就用襁褓将他们束缚起来等，连头部也不放过，给固定了起来。新生儿的肢体是需要自由进行伸展和活动的时候，人们却束缚了他们，不能给予他们自由。

可想而知，最终的结果，使得新生婴儿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也延迟了他身体正常的发育。与他在母体中温暖而自由的环境中相比较，我不能理解和看出他在出生后能有什么好处。事实上，在不运用这些办法的地区，他们的婴儿长大后个个都能长得高大强壮，和体态匀称。这样残酷的束缚，难道不会对孩子们的性格产生致命的影响吗？他们出生后往往第一个感觉就是痛苦的，比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还要难过。愤怒、挣扎、号哭，那是因为他收到的第一件生日礼物是锁链，出生后受到的第一种待遇是惩罚。

除了能自由的哭喊以外，其他的什么也都不自由，他们怎能不用他们的声音，来倾诉自己的苦处呢？他们哭诉大人们施加给自己的痛苦，要是大人们也这样被捆着绑着的话，那将会怎样呢，也许比他们哭得还要厉害呢。

这种荒谬是来自一种不合乎自然的习惯。那么它是从哪里来的呢？自从母亲们将他们生下，开始轻视他们是头等责任。生下后不愿意哺育自己的宝宝，便只好把宝宝交给雇佣的保姆；这些保姆们就觉得自己是在给他人的宝宝做母亲，于是，在天性上就对宝宝不投合，所以，就会想方设法的尽量减少麻烦。由于自由自在的宝宝总是经常需要被看守的，但是，有些保姆们就只是将他们好好地包起来以后，随便地放在了一个角落里，任由他们去啼哭好了。保姆们只要做到自己的漠不关心不露痕迹，只要保证吃奶的孩子不会摔断掉胳臂或大腿就可以了。那么，这与一个死了的孩子，或者一个终身体弱多病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们只是保全了孩子的手足，却损害了他们的身心，而且，不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在表面上看永远都不算是保姆的罪过，永远都和保姆无关。

那些美貌的母亲摆脱了喂养孩子的煎熬和累赘，高高兴兴地在城里面寻欢作乐，她们可曾知道在襁褓里的孩子，在乡村里受到怎样的对待？当保姆稍加忙一些的话，她们便将孩子当作一包破衣服似的仍在一边，不管也不问；当她们不慌不忙地去做她们想做的事情时，那些可怜的孩子便一直受着那样的折磨。我们发现，在这种情况下的孩子，他们的脸色都有可能是青的；将胸部捆得紧紧的，也不让血液流通，于是，血液被充斥在了头部；人们满以为这个受苦的孩子会表现得很安静，其实在这种状况下，孩子已经是没有哭泣的力量了。我甚至不知道一个孩子在这种状况下，能够活多少个钟头而不至于立刻丧失性命。不过，如果孩子要在这种情况下能维持很久，我是怀疑的。这一点，我想，这就是使用襁褓的最大的好处之一。

还有人以为，如果让婴儿们自由自在的裸露在自然的环境下，他们便会摆出一些不良的姿势，这些姿势将有可以妨害他们的美好四肢的形象。这是从我们虚假的知识构架和体系中推想出来的空洞论点之一，这个论点从来没有得到任何的经验和证实。就算是在还要比我们通情达理的民族中，他们的孩子们都是在四肢没有拘束的状态下抚养成长起来的，在他们当中我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受伤的，或是导致残废的，因为孩子们不会让自己的动作做的过于剧烈，以至于到发生危险的程度，当孩子们即将要采取猛烈的姿势时，痛苦的感觉便马上会告诉他们自己立刻变换一种姿势。

我们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将刚生下的小狗，或是小猪包在襁褓里，然而，有谁曾经看见过，由于它们没有被这样关心过，它们反而能自然的生长，也没有感觉到遇到任何的困难。我承认并同意一点，婴儿的体重相对来说比较重一些，但相比之下那些哺乳动物们，它们也较也软弱。它们也是刚刚能活动，怎么就可以摧残自己的身体了呢？如果你使它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平躺着，不让它们随便乱动，它们很有可能会在这种状态下死去，就像乌龟一样，永远也不能自己翻过身来。虽然，有些母亲已经给孩子戒掉了奶，不再给他们喂奶，但她们心理上还是不满意，因为她们竟然不想生孩子，结果会怎么样呢，我们看看这些自然的后果。

由于母亲承担着繁衍后代的职责和重任，所以，她们不久就想出了完全摆脱这种职责和重任的办法，如她们使自己所怀的身孕变成了无孕，以便重新再次怀孕。于是这样做，她们就相当于将繁殖人类的乐趣变成为了对人类的残害。这种不良的人类社会习惯，再加上其他使人口减少的种种因素，就已经向我们宣告了欧洲末日的命运。它所产生的科学、哲学、艺术和道德即将把它变为一片荒凉的土地。它将来可能会是遍地猛兽，因为它不能极大地改变居民的这种做法。

爱弥儿箴言：

对婴儿们残酷的束缚，将会影响到他们长大后的性格和脾气。由于他们在生下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苦的，感觉到每一个必要的活动都受到阻碍，感觉自己的身体上，比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还要难受，在那做徒然的挣扎，所以，他们表现出来极强的愤怒、号哭。还有他们第一次发出来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哭出来的等，在某种意义上，这些都证明了婴儿是被受虐待的，因此，当他们一降生下来的时候，我们不要妨碍他们的活动，要他们自由伸展他们的肢体，大人也不要送他们锁链之类的礼物了，去掉他们受到的第一种苦刑就是被束缚的苦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