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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月亮寨的长街宴从寨子的这头一直摆到了另一头,这是在盛大的节日才会出现的景象,寨子里的老老少少都从家里走了出来,相聚在寨子的长街上。沿着寨子长街首尾相连摆放着长蛇阵般的餐桌,每家每户都将最美味的佳肴奉献了出来,满满当当地放在了餐桌上,大家围坐在长桌边,兴奋地谈论着即将开始的远行,特别是小伙子们,他们彼此兴高采烈地向往着艰辛的旅程,似乎普苍山古老的血液重新在人们的身体中燃烧,盛装打扮的姑娘们则羞涩地看着这些即将远离故乡的心上人,在内心为他们默默地祝福。

普苍山马帮出滇进京的领头人是丹昆和丹娅父女二人,丹昆一直为龙御夫妇的死自责不已,希望能够有一个赎罪的机会,而且他在外漂泊多年,经验丰富,所以由他带队很合适,而丹娅是龙家盛昌号金牌茶的代言人,一路上由她与杨海遥保持联络,负责接待各地媒体,进行宣传。仲岩被龙腾反复劝说之后留了下来,因为他的肩上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龙腾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幕即将在仲家茶行上演。

长街宴结束,各家寨楼前都点起了鞭炮,长长的马队在族人们的簇拥之中“嘚嘚”而行,随着马铃儿的响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绵绵山峦的尽头。

普苍山马帮出发之后,立刻就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沿途行进的过程中,各方媒体争相报道,还有普洱茶的爱好者自发为马帮提供帮助,甚至还有人直接加入到了马帮的队伍里。

一周之后,龙腾对黄茂刚发出了邀请,在接到邀请的第二天,黄茂刚就带着李元平来到了普苍山,同行的还有吴东轩和他的一些朋友,一时间,月亮寨似乎成了普苍山的金融街。

卓玛热情迎接着这些贵宾的到来,寨子里的哈尼族姑娘们翩翩起舞,在品尝了鲜美丰盛的哈尼族大餐之后,卓玛亲自为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沏茶洗尘。

黄茂刚以前曾经到过普苍山,不过,能够喝上哈尼族司茶卓玛亲手沏的百年金牌茶,当然是第一次。卓玛大气的茶艺,谈笑风生间的通达与淡然,还有百年普洱茶的幽然陈香和独特口感,使得黄茂刚一直赞不绝口。众人一边听着卓玛将普洱茶的传奇娓娓道来,一边沉浸在山香陈气之间,感受到无比的惬意。

晚餐结束之后,客人们个个兴致高昂,大家顾不上休息,一同围坐在茶房里巨大的树桩茶台旁,开始制订百年金牌茶的详细炒作计划。龙腾相信,云浩然一定会进入到金融炒作的泥潭里,这里将是一个展示人性弱点的大舞台。

三日之后正是月首,龙家百年金牌贡茶在普苍市茶叶街的仲家茶行正式入市,根据规定,现在认购的只是金牌茶的内票,每天限量对外发售,茶饼的交割要在月末的最后一天进行。

茶行刚刚开门,第一张内票就被李元平以5000元的价格买走,随后有少量的藏家开始出手,他们同样以5000元的价格购买了金牌茶的内票。

第二天,李元平手中的内票就被吴东轩派来的人以5250元的价格收走,茶商们觉得虽然百分之五的涨幅不小,但是大多数还处在观望之中。仲家茶行将这些内票交易的价格直接对外进行公布,并根据市场行情,即时将内票的售价调整到了5250元。

第三天,黄茂刚指挥手下分头来到仲家茶行,按照每张5500元的价格将当日的内票全部买走,这一次没有等到第二天,黄茂刚上午拿到的内票,到了下午,就有另外的买家以高于买价百分之五的价格,也就是5800元全部收购过去。

不到三天的时间,内票的价格涨幅就达到了百分之十五,现在距离月末的交割时间还有二十七天时间,茶商和藏家们都开始密切关注着金牌茶的价格走向。

第四天,内票的价格就被李元平和吴东轩炒到了6000元,闻风而来的茶商和藏家越来越多,在仲家茶行前的人群中也挤满了嗅觉灵敏的投机者。

终于,茶商和藏家们忍不住出手了,从开始的小笔资金投入到后来的一掷千金,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里,金牌贡茶的内票便从入市时的每饼5000元涨到了6500元,而且涨势依然强劲。

普苍山百年金牌茶价格飞涨的消息早已传到了云浩然的耳朵里,他从金牌茶开市的第一天起,就密切地关注着仲家茶行发生的一切。

云浩然刚开始还能够镇定地看着事态发展,可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推移,眼看着金牌茶的价格扶摇直上,他有些坐不住了,便召集了曹明德和云杰商量关于金牌茶内票交易的事情。经过仔细分析,云浩然认为现在仅仅是这笔茶价格上涨的开始,但是,多疑的他又担心,如果自己参与其中,也许会进入龙腾的圈套。不过,云浩然还有另外两个想法,一是趁着现在价格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多购买一些内票以期获利;二是万一参与炒作形成被动,以目前云氏的财力还是能够控制住局面的。在反复权衡之后,云浩然决定试探性地利用资金优势介入市场。

当曹明德出现在普苍山茶叶市场的时候,龙腾和仲岩立刻就收到了消息,这正是龙腾所期望的。

在这种炒作之中,资金的投入往往占有很大的优势,特别是当黄茂刚和吴东轩暂时收缩了炒作力度,而让云浩然占据主动的时候。很快,云浩然就持有了价值近千万的内票,而且,几乎每一天价格仍在飞涨,现在每张内票的价格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被炒作到了一万元。这种巨大的涨幅让云浩然开始后悔自己投入得太少,力度不够。

他在盘算着,如果当初投入一亿资金,现在就应该是接近翻番的资金回报,利欲熏心的云浩然终于抵挡不住短时间内巨额暴利的诱惑,他安排公司财务着手调集所有的资金,准备全力支持在普苍市的曹明德。

不过,在资金划拨到普苍山的同时,云浩然没有忘记去昆明找仲雪。

云浩然没有直接到歌舞团找仲雪,他感觉自己对仲雪的追求已经跨过了初级阶段,他盘算的是怎么样才能达到最后的目的。他坐在两人经常光顾的茶楼,给仲雪打了电话。

仲雪接到云浩然的电话,正好排练基本完成。本来,接下来的时间,她会与宋云迪他们一起进行总结和完善,但是接到云浩然的电话之后,她只是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排练大厅。

“仲老师什么事这么急啊,连总结会也不参加了?”有人悄悄地问道。

“肯定是那个云总又来昆明了,他差不多每个月都要来好几次,追仲老师追得可紧了。”

“可是我看仲老师不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啊,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艺术总监宋云迪的声音响了起来:“请大家注意力保持集中,我们要开会了。”于是,议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其实,宋云迪也在心中为仲雪担忧,不知道这个云浩然对仲雪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是,他没办法开口去问,仲雪个性孤傲,万一惹她不开心,也许连好朋友都做不成,所以,他只能每天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心中的女神,为她的幸福快乐而祈祷。

仲雪来到茶楼,云浩然正用手机向曹明德布置继续购买金牌茶内票的事宜,一见仲雪走过来,连忙说了句:“好了,你照办就是了。”便挂断了电话。

“阿雪,你快坐,我已经点好了茶点,等你一到就上。”云浩然殷勤地说道。

仲雪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云浩然立刻就发觉她的不快:“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了?”

“我想听你说实话。”仲雪说道。

“我跟你讲话,从来都是句句实话,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云浩然的表情很无辜。

仲雪扬起精巧的面庞,盯住云浩然问道:“我听说丹娅的父母回到普苍山了,我要问你的是,龙腾的父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浩然似乎恍然大悟:“如果你问的是这个事,我觉得你的朋友要感谢我才是。”

“为什么要感谢你?”仲雪没有想到云浩然的反应与她预料的完全不同。

云浩然神情肃穆地说道:“据我所知,我母亲从普苍山回到槟城之后,希望化解云家与龙家之间的误会,就说服了我父亲,准备将乾隆金牌还给龙家。后来,云家派总管陆万山到内地寻找龙家的后人,听说龙腾的父母去了福建,就一路找下去,结果才知道他们的小船不幸在海上遭遇风浪沉没,陆万山想方设法才找到了他们二人的遗体,并将他们的骨灰一直保管至今。”

“为什么你说的话跟我听到的,总是完全不一样呢?”仲雪非常苦恼。

“因为我早就说过,云家和龙家的误会太深了,中间又有人以讹传讹,所以掩盖住了事实的真相。”云浩然遗憾地摇着头。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骨灰交还给龙家呢?”

“骨灰在陆万山手中,他和云家有些纠葛未了,一直不肯交出来,我还在想办法。”云浩然狡辩道:“阿雪,你想一想,就算我找到了骨灰,如果就这样跑到普苍山说,龙腾的父母遇难了,这就是他们的骨灰,你说谁会相信?说不定大家还会认为是云家害了他们呢。很多事情,不是说有了好心,就一定能办成好事。”

仲雪觉得云浩然说得也有道理,她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在她的舞蹈世界里从来就没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这些恩怨纠缠让她觉得好累。

“浩然,你说到底怎么做才好呢?”仲雪无助地问道。

“阿雪,我希望在我们成亲的时候,将这些百年恩怨全部解决,让大家看到,云家是诚心诚意地要与普苍山结为一体,从此亲上加亲,不分彼此。”云浩然信心十足地说道。

仲雪考虑了片刻,直接问道:“如果我们不结婚,是不是把这一切归还给龙家就没有可能?”

云浩然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用一种无限怜爱的眼神看着仲雪,半晌之后才回答:“阿雪,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爱情存在任何的条件。问题不在我身上,对我而言,结婚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可是你却不一样,你需要去面对你的族人、你的朋友。我所愿意做出的一切,都是我在付出,无论是归还金牌和锦缎,还是运回龙御夫妇的骨灰,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你,其实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根本无关紧要。”

仲雪不说话了,她觉得心很乱,云浩然却话锋一转:“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弟弟仲岩。”

仲雪一惊,连忙问道:“阿岩怎么了?”

云浩然叹了一口气:“我听说,龙腾将开启的金牌茶全部放在仲家茶行对外发售,龙腾根本就是一个投机分子,茶一上市,就开始大肆炒作,哪里是在传承普洱茶文化,我担心仲岩会为虎作伥。”

仲雪摇摇头:“应该不会吧,他俩一直都是好朋友,阿腾人也是不错的。”

云浩然痛心地说道:“阿雪,你不要被事情的表象所蒙蔽,说到底龙腾就是利欲熏心,你想想他是做什么出身的?他是在上海滩做证券投机生意的。金牌茶放在云氏这么长的时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用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去炒作,而龙腾就不同了,我担心他会将仲岩拖下水的。”

“有这么严重吗,那该怎么办?”仲雪问道。

“你先去问问仲岩,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然后我再帮你出主意。”云浩然说出他的真实意图。

“我从来不过问茶行的事情,仲岩又是个火暴性子,我的话他听不进去的。”仲雪认为这个办法行不通。

“那你就直接问问龙腾,他这样做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你作为仲岩的姐姐,应该对你弟弟负责啊!”云浩然为她出谋划策。

仲雪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我找个时间跟龙腾谈谈。”云浩然对弟弟的关心使她的心中感到温暖,“浩然,我下个月又要开始进行巡演了,现在排练挺紧张的,不能陪你多聊了。”

“阿雪,”云浩然含情脉脉地说道,“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答应,我们永远在一起。”

仲雪的心软了:“等这次巡演结束,我会再回普苍山,我们的婚事必须要经过我阿妈的同意,没有她的祝福,我们是不会幸福的。”

云浩然从昆明回到广州之后,向曹明德下达了巨资投入金牌茶交易的指令,果然如云浩然所料,这笔巨资的注入使得普苍山茶市瞬间风生水起,云氏公司在极短的时间里,成为百年金牌茶内票持有量最大的公司。

普苍山龙腾家的寨楼,现在就像一个临时指挥部,吴东轩和黄茂刚等人经常会从上海飞来,待了几日又匆匆返回,留下来的人每天晚上都聚在这里讨论内票交易的进展。

云浩然成为内票的多头,正是龙腾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但是仲岩和李元平却在期望之余有一些担心,期望是因为云浩然终于进入到了这场博弈当中,按照龙腾的说法,大凡进入到了金融博弈的人,是很难控制住自己贪婪的人性。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担心,现在云浩然不仅进来了,而且加大了资金的投入,眼看过几天就要进行茶饼交割,如果在交割之后,云浩然就此收手,那么龙腾为此精心布局的这场游戏将提前结束,云浩然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还在交易中买到了金牌茶,并且会获得巨大的赢利。

眼看离首次茶饼交割只有三天时间了,李元平尚能将这份担忧藏在心里,因为无论如何,毕竟这一次大家的赢利都颇为丰厚。而仲岩则不同,他恨不得立刻就将云浩然踩到脚下不得翻身才好,但实际情况是云浩然也赚了钱,而且交割茶饼之后,他还会拥有一批百年金牌茶。

在当天的讨论会结束之后,仲岩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单独找到龙腾,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阿腾,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便宜了云浩然这个狗东西啊?”

龙腾知道仲岩的想法:“放心吧,云浩然要是能过贪婪这一关,那么他就不是云浩然了。”

“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仲岩还是不放心。

“阿岩,一个能够克服贪婪的人,他必然已经克服了许多其他的人性弱点,这种人的境界就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你觉得云浩然会是这样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不过,我就是怕没有制伏这个坏家伙,还让他占到了便宜。”

“没事的,阿岩,等这次交割完毕后,我们再注意观察一下。”龙腾安慰道。

仲岩听了龙腾的话,总算是暂时将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可是,茶饼交割完毕之后,仲岩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

仲岩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云浩然也在茶饼交割前后反反复复地掂量着,毕竟这种证券炒作的形式自己并不擅长,而这么好赚的钱,龙腾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赚到?云浩然对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思考着,一方面,诱人的利润摆在那里令人怦然心动,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龙腾在给自己设局,所以,在用内票换回茶饼完成交割之后,云浩然决定先罢手几天,看看形势再说。

云浩然暂时停止了交易,龙腾对他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于是联合李元平等人将价格稳定在一个范围内进行宽幅的波动,这种波动是最让人心动的,因为每个波动都意味着有低买高卖的机会。

不过云浩然依然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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