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天边划过一抹凄艳的哀红色的晚霞,像是某人的心,在滴血。
紫薇朱槿落寞地开着,宛如冷舞,瓣瓣凋伤。
凝寒此时,换了一身女子装束。蛾儿雪柳插在扰扰绿云间,水蓝色的长摆罗裙扫过墨菲金殿。她的腰间系着那只随了她八年的白玉雕蛇玉佩,双手端着两只翡翠酒杯。
“寒儿,你来了。”魏子祯轻声说道,那双动人心魄的凤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浓浓的哀愁笼罩在心间。“我早该想到,你我会有今天的结局。”
凝寒冷笑道:“你与宁老贼狼狈为奸,加害我全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八年前,皇上欲立魏子祯为太子,薛宰相觉得不妥,极力反对。
皇权面前,谁能丝毫不为所动。魏子祯也是个凡人,他想要得到太子之位。于是,他秘密召见与薛宰相向来不和的宁将军,两人合谋,扳倒薛宰相在朝中的势力。
有了宁将军的鼎力相助,魏子祯决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那一夜,魏子祯亲自带人血洗宰相府,素来攻于心计、小心谨慎的他却一时疏忽,遗漏了那只象征他皇族身份的雕蛇玉佩。躲在酒缸里侥幸躲过一劫的凝寒,待天亮后在一片狼藉中发现了那只属于九皇子魏子祯的玉佩。在玉佩上,赫然镂刻着一个“祯”字。
后来,凝寒来到将军府,假装不知宁将军是谋害自己全家的仇人,恳求宁将军收留她。她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仅凭自己年幼的身躯是不可能为全家三十余口人报仇的。于是,凝寒寄人篱下,认贼作父,只为等到时机成熟,以报血海深仇。因为宁将军怨恨魏子祯当上太子后没有履行承诺,分给他更多的兵权,所以,他告诉凝寒,太子魏子祯是她的杀父仇人。魏子祯不仁,宁将军自然也不义。
“一步错,步步错。”魏子祯自嘲道。“真是造化弄人,三年前在扬州,竟让我与你邂逅。从此便对你魂牵梦绕,割舍不下。我真是,太可笑。”
凝寒闻言淡淡一笑,将两杯酒放到了桌上,说道:“祯,我们今生,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两杯酒里有一杯下了毒,你我各饮一杯,从此,阴阳相隔罢。”
忽然,魏子祯猛地按住凝寒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她,质问道:“寒儿,告诉我,那赌约,你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告诉我!”凝寒甩开他的桎梏,冷语道,“杀父仇人,当然是我赢了。”
魏子祯愣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寒儿,对不起,都怪我,害得你家破人亡。这辈子,是我欠你的。”
说罢,魏子祯拿起两杯酒,全部饮了下去,他不会让他的寒儿喝下毒酒的。酒入豪肠,魏子祯释然地笑了,“寒儿,那赌约,终究还是我输了。”
凝寒不忍回看他痛苦的眼神,转过身,跑出了皇宫,泪如雨下。
她未能报得家仇,她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这场赌约,没有赢家。
那两杯清酒,都没有毒。
【拾】
在凝寒踏出京城城门之时,那身披宝石蓝华服的美男子,正微笑着站在她的面前。
不等凝寒言语,颜宫玉便牵起她的手,坐上了马车。宝马香车,一路奔向扬州城。
颜宫玉不会知晓,那淮河东畔,荠麦青青,繁花似锦,曾是凝寒与魏子祯携手共赏的美景。
坠玉马车内,温暖如春。美人笑靥在侧,颜宫玉心中甜蜜百般。
凝寒倚在颜宫玉怀里,指尖在他的心口胡乱地画着。颜宫玉被她撩拨得心神不宁,一把抓住凝寒的玉手,放到唇边印下一吻,调笑道:“你这小妖精,真是惹人爱。”凝寒闻言,红晕顿时在脸颊上蔓延开来,那窘迫的样子,娇羞可人。
良久,颜宫玉缓缓开口,“寒儿,嫁给我,可好?”
凝寒笑了,那是她十八年来最明媚的笑颜。她伸出玉藕般的双臂,勾住颜宫玉的脖项,亲昵道:“好,相公,就依你。”
说罢,凝寒垂下一双美目,强忍着胸口的哽咽,在心底低吟:
颜,对不起,寒儿注定是要辜负你的情意。寒儿的这颗心,早已交付他人。
或许,嫁给你,是我此生能给你的,最好的报答。
淮河东畔,荠麦青青,繁花似锦。一个英朗俊秀,一个冷艳无双。
那唯美的场景,凝寒铭记于心。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