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雪夜,密林。
三人三骑顶风而行。
为首的突然勒马止步,长剑出鞘,发出刺耳的声响。
“怎么了?”后面两人纷纷拔剑,警惕的看着四周。
为首之人俯下身子,小声说道:“今天不对头,咱们一直在林子里兜圈子。”他剑指前方,微弱月光之下,雪地上蹄印宛然。
中间一人惊道:“没错,前面树上还有咱们砍出的印子,咱们这是又走回来了。”
为首的人挺直身子,对着月光仔细查看,茫然不知所措。
“老大,这不对,你看,树在动!”最后的人指着前面,手臂不住的颤动。
老大顺着手指方向看去,雪中,树影婆娑,仿佛真的在缓缓移动。
“呸!”老大啐了口吐沫,“别乱说,好端端的,树怎么能动呢?”话虽如此,他却握紧了长剑。
一阵狂风吹过,三人不由得纷纷护住头面,风过之后,一棵大树赫然出现在他们前方,将他们的道路堵住。大树之上,数具死尸,或只剩头颅,或少了腰腿,挂在半空,随风摇摆。
“不好,快回头。”老大喝道。三人勒马转身,向后奔去。风一阵似一阵的紧,片刻之后,老大发觉早已和两位同伴走散。他突然停住,长剑前指,一动不动,全身紧绷。
哗哗!背后一阵响动,老大猛然回身,原来背后的道路不见了,留下了一片空旷之地。雪渐渐停了下来,月光惨白。
老大不敢多耽,他左右查看,想找到原来的路径。只听见不远处兵锋声起,貌似有数人拼杀。
“麻子!小刀!你们在哪儿?”老大吼道,同时策马缓缓向声响处走去。
“老大!快来帮手!我们俩撑不住了!”
老大双腿一夹,胯下骏马一个直立,飞奔前去。声响越来越大,老大平端长剑,准备迎战。几步之后,老大策马钻入密林,树枝纷乱,借着寒气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老大微一撇嘴,挥剑砍断挡路的树枝。片刻,就看到了麻子和小刀。
二人背靠背,被七八个黑影围在当中,此处甚暗,老大看不真切,只是纵马一跃,挥剑砍向最近一人。
斜刺里一声轻响,胯下战马突然立起,嘶吼一声,摔在地上。老大一个翻滚站起身来,看到三支箭插在马颈子上,只留着箭羽在微微颤抖。他迅速回头,却发现这里又变成空旷一片,四下无人。
老大缓缓四望,慢慢的向最近的道路挨去,步步缓慢,此时耳边突然又响起交锋声响。他长剑当胸,回身望去,之间一个黑影扑来。老大侧身避过,黑影摔在地上,溅起无数飞雪。他定睛一看,却是小刀,只是没了双腿,躺在雪里。老大附身探去,小刀满脸是血,一把匕首从眼眶插入,早已气绝。
“老大,快跑!”身后,麻子的声音传来。他从密林中奔出,身上尽是血迹。奔跑中,突然被长剑贯胸透出,一个踉跄,趴倒在地。他身后,突然从无形之中冒出来一个黑影,手握长剑,指着老大。黑影身后,一个个相似的影子接连出现。
老大不及多想,立即转身而逃。还没走两步就被一股大力击倒,长剑脱手,摔在雪中。在他身前,又一个黑影冒了出来。老大全身僵在地上,只是急促的喘着粗气。
黑影缓缓逼近,将老大围在圈中。此时,突然一阵尖利的声音响起,众黑影身形猛然顿住,互相看了一下,就又消失了,仿佛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老大惊魂未定,靠着一棵大树缓缓起身。身旁,麻子的尸身仍在不时的颤抖,流出的鲜血早已冻成坚冰。
密林处,一个身穿白色铠甲的人缓缓走出,一步步的向老大靠来,他身后,众黑影紧紧相随。白甲人走到近前,伸手按住老大胸膛,细细观察。老大一动不敢动,背着月光,他看不清来人面貌,只是觉得身边更加寒冷。
片刻后,白甲人猛然抽出匕首,刺入老大的咽喉。老大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他最后看见,白甲人双目血红。
清晨,军营。
一名士兵打着哈欠推开营门,懒洋洋的斜靠在门上,身后,一名军官摸样的人一鞭抽了过来:“站好了,这成什么样子!”
士兵闷头挨了一鞭,只得挺胸抬头,笔直站好。军官背着双手,正欲训话,却突然僵住。士兵顺着军官目光望去,之间远处两匹战马缓缓走来,身上两名士兵打扮的人趴在马上,一匹马身后还拖拽着一副身体。
二人迅速上前,只见马上二人一人咽喉留了一个血洞,另一人胸前洞开,被拖拽的人没了双腿,一只眼上插着一把匕首。
“这,这不是昨日去巡夜的么?”军官惊道,他略一愣神,吩咐小兵,“马上勒住马,你在这儿看着,一步不能离开!”说完,他转身飞奔,跑入大营。
此时正是军营换岗时分,此军官慌不择路,接连撞到数名刚换下来的士兵,一些军阶较高的人不由得大声喝骂。军官并不理睬,一头扎进一座营帐中,片刻后,一名盔甲鲜明的高阶军官走出,急匆匆的奔向一座红色的大帐。
走近帐前,此人将佩剑交给门前武士,深吸一口气,走入帐中。
“末将平前校尉,有事禀报!”
帐中数人扭过头来,闪出一名长须老者,只见他仍打着赤足,显然是刚刚睡醒。
“何事如此急迫,不能等老夫更衣后再禀么?”老者言道。
“启禀亚卿大人,昨日派出巡夜探路的军士,又有三人遇害!”
“什么?”老亚卿站起身子,不顾脚上还没穿鞋,就走上前扶起平前校尉,“又有三人遇害?你何时得知的?”
“刚有军士来报,末将得知后,半刻不敢停留,就来向您禀明。”
老亚卿叹了口气,道:“好,好,你且退下,传令全营戒备。从今夜起,除营内营门岗哨之外,不必再派人探路。所有军士,分为三班,日夜巡视大营,不得有误!”
平前校尉得令退出,这时,有内侍前来,搀扶着帮老亚卿穿上鞋子。
“我们到此不过三日,夜夜都有三名巡夜军士被杀,前方道路如何能探明?主公交代的事情我们如何去做呢?”老亚卿看这种人,问道。
“大人,我们连日行军,一路平顺。只是走到此地才接连发生怪事,以臣下之见,莫不如移营别处,再作打算。”一人道。
“不妥!主公交代,我们领兵前行探路,主公随后。主上与我们如今只有一日路程,若主公到此,发现大人移营他处,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
“大人,那前方密林,只是一处普通所在,原不曾有任何奇异之事发生,难不成我们此次前来,是冲撞了什么大士高人?”
“没错,我们一入此地,四周大雾弥漫,若无人探路,我们是寸步难移,就算要移营,也得是先过了那林子再说。况且每夜派出二十人巡查,所有人都在途中走散,必有三人惨死。就连派出回报主公的信使也在出发不久后返回,其中经过,返回之人皆无记忆,若无异士,怎能如此?”
“不可能!自武成王造幻灵城筑研通塔以来,天下异士已全在其中,不奉王诏者皆已伏法。此地久习王化,怎能有异人停留?”
“你不知如今童谣唱道,幽影破,异人出?如今幻灵城被大雪封闭,月余没有消息传出,此中必有大变!”
“住口!”老亚卿吼道,众人皆垂首退开,帐中霎那间安静下来。“在这当口,别提什么异士传闻,你们不知我们主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老亚卿略一沉吟,抬首道:“传令下去,挑选一百精壮士兵,配开山大斧,明日主公到来,我自会禀明情由。若主公强令进军,我们只好从林中劈出一条路来了。”
次日,午时。
军营中鼓声阵阵,一名银盔银甲的青年人纵马入营,身后紧随数十骑同样银盔银甲的武士,各举着一面红旗,同时入营。老亚卿站在红色营帐前,带头跪下,全营军士随之下跪。那银盔银甲的青年正是北方大国岱国国主。
亚卿随国主入内,身后随从也鱼贯而入,全营军士这才站起。
“竟有如此怪事?”岱国国主摘下头盔,坐在帐中,身边侍从忙不迭递上一杯热茶。
“秉主公,数日皆是如此。幸存的军士人人呆傻,已不记得经过”老亚卿言道。
国主略一沉吟,道:“那就依你之见,明日正午时分派一百刀斧手砍树行进,大军紧随其后。此次出征,是为先父报仇。我们不能被一片树林阻住。”
“遵命。我们此次出奇兵,穿密林,国王绝不会想到我们会从此地出击。我们必获全胜!”
岱国国主微微一笑,随即绷紧了嘴唇:“今日且休整一天,明日午时,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