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什么方法?”王景弘听闻李良之说,连忙问道。
李良答道:“回众位大人,这南洋海盗有着一种古老的习俗,出海之前都要由师爷写一封绝命书。”
“绝命书?”众人奇道。
李良点点头,说道:“自古以来海盗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干得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都是提着脑袋在船上跑。谁也保不准今天上了船,明天还能回来。”
众人听到此处,赞同的点点头,他们刚才经历了与海盗的打斗,都知道这海盗常常过的是这般的生活,自然十分危险。
李良接着说道:“因而每次出海,海盗都会写下自己的一个心愿,即是讲下万一自己要是死了,希望其他海盗能帮自己做点什么。这些遗愿或是赡养老母,或是照顾妻儿,由海盗师爷进行统算。再连同此次出海的目的、原由一起写到一张纸上,这就被称作绝命书。万一哪个海盗不幸丧命,其他活下来的人就会争取完成他的心愿。要是全军覆没了,也期望有人捡到这绝命书,给家里稍个信,说自己回不来了。这南洋贫苦之民甚多,做生意、种田均要交众多的苛捐杂税。做海盗有机会发财,就算死了也能让家里人有个依靠,因而才有这么多人肯替陈祖义卖命。”
随后李良上前一步,指着陈祖义的尸体说道:“这封绝命书,通常是放在海盗首领的身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陈祖义身上也有一封绝命书。”
郑和听罢,叹了口气,说道:“一路之上,我们也看到了南阳各国是如何欺压百姓,鱼肉良民的。想不到这些海盗也是些可怜之人啊!吩咐下去,一会给他们裹上粗布再进行海葬吧。”
随即转身对尸体旁的洪保说道:“洪将军,搜搜陈祖义的身。”
洪保看见郑和不再生气于已,连忙应了声诺,弯腰搜查陈祖义的胸膛。果然在衣服里找出了一张已经被刚才的雨水沁湿了的牛皮纸。洪保激动万分,连忙打开。郑和见他行事如此鲁莽,正要怪罪,却听见洪保奇道:“大人,虽然我老洪不识字,但也看出来了,这……这上面字都没有!”
众人听到洪保的惊呼,连忙围到他身旁细看。只见泛黄的牛皮纸上,果然如洪保所说,空无一物。
郑和也大感不解,转身向身旁的李良问道:“李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李良从洪保手里接过牛皮纸,细细的抚摸着。心里像是有了计较,对众人说道:“各位大人,这纸定是用石蕊地衣的汁液所写,需用盐水浸泡片刻才能显露出来。”
王景仁惊奇的问道:“石蕊地衣?这又是何物?”
李良答道:“这是南洋独有的,生长在加里曼丹岛上的一种苔藓植物。这种植物的汁液,无色无味,写在纸上根本看不出来。可用盐水浸泡之后,便会变成红色。这汁液不易被雨水散开,加之在海上又极易取得盐水,所以历来是南洋海商海盗传送信息的保密手段。”
郑和点点头,想不到这南洋之地还有如此奇特的植物。随即吩咐手下,取一盆盐水来。
片刻之后,一名小校端来一盆盐水。李良立即把手上的牛皮纸泡入水中。只见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泛黄空白的牛皮纸上慢慢的显露出了红色的字迹。
郑和轻轻取出绝命书,打开于自己胸前,其余在护卫船上的几个头领也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上面写着什么。
泛黄褶皱的牛皮纸上,海盗师爷用蝇头小楷记录着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
“壬戌阳月,节至立冬;岁在鹑火,月在天驷。至宝天母神珠,原在麻喏巴歇;国主献于明朝,今在郑和等部。此乃吾辈之机也,迎回宝珠之心甚切;供奉塔汉之阳也,保陈氏海民以安。若然成事,则弗漂泊于海,换身为民,卸解封咒;若未成之,则许天母之诺,圣吼穿心,无所怨悔。本部万万民之盼,一心离离颠沛;群意铮铮愿不改,神力倾倾击之。
相繇天母庇佑,陈氏宗祖庇佑,四方海神海仙庇佑。”
再往下看,就是众海盗的遗愿,都是些极为平常的心愿。众人看完绝命书,均不由被信中之事所惊讶,暗自揣测此信之意,都陷入了沉思,极为安静。
只有洪保在一旁不认识字,不知道里面说了写什么,内心十分急切。他拉了拉王景仁的衣袖,问道:“王家小哥,这里面写了啥?”
王景仁怕他打扰了大家思考,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笑道:“洪将军回去以后定要找个老师教你识识字啊。”
洪保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是,我老洪回了应天府一定好好学,快给我说说里面说了啥?”随即又看了郑和一眼,见他正在思索,于是小声又问道:“里面有女鬼没有啊?”
王景仁道:“我也看得不是全懂,不过和你想的有点像。”
洪保兴奋道:“我老洪最喜欢稀奇的事情了,小哥快快说来。”
王景仁点点头,说道:“这绝命书上说,陈祖义他们好像是为了颗叫天母神珠的珠子而来,应该就是爪哇国王献给皇上的那颗大夜明珠。他们好像厌倦了做海盗的生活,似乎得到了这颗珠子就能不再做海盗了,不再打杀了;但是没成功,天母就惩罚他们,于是他们就全死了。”
洪保听完惊讶道:“怎会有如此怪事,真是奇了。”
王景仁道:“是不是真事,我也不清楚,还要等大人他们分析。”
就在这时,只听郑和吩咐道:“此时极为怪异,关系重大,通知所有头领到宝船大厅商议。”
郑和船队的船只,分为宝船、马船、战船、粮船、坐船五种,分别行驶不同的职责。马船用于运送货物,战船用于防卫作战,粮船用于堆放粮食,坐船用于水手休憩,而最大的宝船,则是郑和等人接见外国时节、商议事宜、发布命令的地方。相当于船队的头脑,人体的心脏。
郑和推开位于宝船正中船舱内的红木大门,众人随着他鱼贯而进入了宝船大厅。只见这大厅十分开阔,长足有十六七丈,宽也有八九丈。大厅顶部,绘着逼真的仙女入云图,四棵圆柱雕着精美的镂空龙凤,墙上挂着幅巨大的南洋地图,地上铺着华贵的波斯地毯,让人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郑和与王景弘分别坐在了大厅正中地图下的两张虎皮椅子上,其余人分别坐在了左右下手三排红木椅上。郑和在上船之际,已吩咐小校去马船之上取来天母神珠。此刻,众人正坐在厅中,忐忑的等待着它的到来。
只见一个小校捧着一个雕着花纹的红色木盒,快步来到郑和身前,躬身说道:“大人,天母神珠送到。”
郑和点点头,接过了木盒,轻轻的打开木盒上的盒扣,打开了一条缝隙。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了一阵响雷,不知从天与地的何处,又出现了那阵尖利的女声嚎叫,像来自地狱的召唤,直入众人的耳道,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