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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很想得到那份送货的工作。如果那个司机看我跟米切尔做得不错的话,没准儿也会雇我的,我心里暗暗期待着。他做他的,我做我的,那到头来,我们两个人都有工资拿。如果真这样,可就太好了,有了钱,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了。我需要那份工作,我需要自己的钱。

送货要走很远的路,我们的客户住得都很远。你得走过长长的一段路,经过牧场,然后上山,绕过以前土著的营地,然后还要走很远很远。爸爸觉得我有这么份工作挺不错的,可妈妈总觉得工作会耽误我的学习。可如果是我和米切尔一起,我们就能分头跑着完成工作然后回来,和学习根本就不冲突。

那个送货的人开车把货物送到第一大街的街角,你把他给你的送货单装进书包里,每个人拿到的送货单都不一样,这就意味着我们跟别的孩子们的客户都不一样。他还给了我们送货的口袋,我们把口袋放在家里,放学回家后拿了口袋再去送货。可我把口袋装在书包里,一放学我就可以直接开工了。我们得在四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到一大街去拿货物,送货的人会在那里等五分钟,如果你没到,他就会把原本你送的货物交给别的孩子。他会在五点差五分的时候再回到第一大街,再等上五分钟,如果你还没到,他会第二次把车开走;第三次来的时候是在五点半。如果三次你都没到,那你只能乖乖地去见老板,等他炒掉你。

第一天,我从学校坐火车回来,下了车,就从火车站那直接跑到第一大街的送货车那儿。送货的口袋我装在书包里。我有两条,米切尔也有两条。可我到的时候,米切尔还没到,那个司机在等着。他以为我是米切尔,而且他看起来有点儿生气。“哦,孩子,我他妈的不能把包裹交给你。”

“哦,为什么,先生?”

“你他妈的叫什么?”“基隆·史密斯。”“基隆·史密斯。你是个芬尼亚杂种吗?”

“不是的,先生。我是米切尔的朋友,我们一起送货。”

“呃,那他妈的对不起了,我不能把包裹给你。这些包裹不是挂在你名字下的,我得照规矩来。这些包裹是给一个叫米切尔的小崽子的。如果你不是米切尔的话,你他妈的就不能送这些包裹。”

“哦,可是米切尔,他是我朋友。他送跟我送都是一样的,真的。他那儿有袋子,我这儿也有。”我把袋子从书包里拿出来给那个人看。

“哦,我干。”他把帽子拿下来,抓了抓脑袋。他的头发被帽子压得平平的。他低头看了看表。“我干。”他说,然后就把包裹给了我,我装进两个口袋里,袋子都快装不下了。哦,他看了看表,说:“那个小崽子呢?”

“他马上就来。如果你把包裹都给了我,我就在楼下等着他,然后给他。他马上就来了。”“我他妈的不能那么干,我告诉你。”“为什么呢?”“为什么?万一你他妈的被小混混抢了怎么办?”“哦,可他们不会抢我的。”

“你确定?”“哦,因为他们抢不走的,我他妈的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哦,先生,来嘛,我等他就好了。”

那货车司机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不想这么做。如果他把包裹都给了我,那他就不用再开车回来了,起码为他省了不少事。于是他又等了一会儿,索性把包裹都给了我。我把袋子装得满满的,然后拿到一边放着,再转身回到货车那里,把其他那些包裹都一起搬到口袋那里放着。那司机冲着我喊:“嘿,哥们儿,加把油,记住别他妈的把袋子到处放,不然被那些小混混看到就麻烦了,丢了包裹,你得赔的。”

“什么?”

“你如果丢了包裹,这损失他妈的得你来赔。”

“我?”

“就是你,不然他妈的还会是谁?你以为他妈的老板会帮你赔吗?是你,是你来赔。”

“可被人偷了不是我的问题啊?”“你他妈的昏头了是吧?你把袋子放在地上,如果别的什么人拿走了,这不是你的责任还能是谁的?”“可如果我不知道呢?”

“那你他妈的就机灵点,这些包裹可都他妈的是你送的。”“知道,可是……”“别他妈的可是了,记得包裹得看紧了。”

我把所有的包裹都搬到一边,然后他响了响喇叭就开车走了。司机叫弗莱迪,他是我见过最能骂脏话的一个了,这我当然不能告诉妈妈。在她看来,我还是个小孩呢,所以她不放心我做这份工作。可弗莱迪骂人的时候,也不在意你是不是会骂回去,而且你还可以对他直呼其名,弗莱迪。一些大人不喜欢小孩叫他们的名字,而且当着他们的面说脏话的话,他们还会骂你。这跟抽烟是一样的道理。大人明明就不管你抽不抽烟,可如果他们向你要烟抽,他们就会说:“你这个年纪抽烟还太早,把烟拿给我。”可如果是他的烟,他又不乐意分你一根。但跟弗雷迪一起工作蛮好的,他总是用哥们儿来称呼你。“哦,哥们儿,真他妈的。”“哥们儿,真他娘的。”

我坐在路边温习着明天的功课,身边堆着那些包裹。人行道上人们走来走去,有男有女。

老师会给你布置一些温习的功课。你得提前看明天要上课的内容,然后记住一些。坐在路边看书太冷了,我把那些包裹垫在下面坐着,才觉得稍微好了些。一个送报纸的孩子沿路送着报纸,他一边走着,一边派着报纸,把报纸从他那个大口袋里拿出来。他手里折着当天的报纸,两步一跨地跑上台阶,然后把报纸从门上的邮箱塞进去。然后又一路跳下来,向下一幢单元楼跑去。报纸就有这样一个好处,你可以折起来塞到邮箱里去。大部分的包裹都很厚,所以你没法从邮箱塞进去。你得敲敲门,然后把包裹拿给开门的人。

我坐在那儿感觉糟透了,米切尔也太迟了。我的时间全花在等他上了,要是不用等他的话,我早早地就把这些包裹派完了。我拿出送货单,仔细地看着。

我看着单子上的名字,还有他们住的门牌号码,把他们都分了类,有一些是今晚之前必须送到的然后我把包裹上的地址跟送货单上的又对了一遍。我把身后这幢单元楼的包裹挑了出来。我可以先送它们,只要我跑得快点应该就没事了。

于是我就这样开始了。我跑上楼,送了包裹,然后再跑下来。包裹都还在。如果有人过来拿包裹的话,我应该能听到的。除非他们悄悄地摸过来拿包裹,就真的像那些卑鄙的强盗一样,拿了包裹就从后巷溜掉。

忙完一阵,我又坐下来看了会儿课本,可是坐在楼梯上实在太冷了,到后来我的脚跟屁股都没有知觉了。

米切尔终于来了。他来的时候,我正把两个人要送的货物分开来。一见到他,我就忙着跟他说怎样核对送货单,如何送货。可他点燃了一支烟,坐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嘿,快动起来,烟什么时候不能抽啊!”我说。

“我的老天啊,小史,我他妈的走了那么远的路过来,就不能让我休息一小会儿吗?”

“那好吧,我可以先开始送,可你要记得抽完就赶紧送,知道吗?”“去你的。”

“我他妈的等你老半天了。”我和米切尔很少红脸,而这次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不是打架,而是争执,两个人吵上几句,然后互相看着对方,彼此都有种忍俊不禁的感觉。我的学校离住的镇子很远,我得坐火车上学、放学。米切尔的学校比我近得多,只用走路上学就好。可我坐火车比他走路要快。他和同学一起放学,所以路上打闹花的时间比我多。要是他一个人放学回家,时间能节省不少。我告诉他:“别等波奇还有那些人了,你一个人快点回来就是了。”

可米切尔没说他会怎么做。他只是抽着烟,然后递给我抽几口。我抽了一口就又递回给他,然后起身,楼前楼后地跑着,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们什么时候能送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晚餐?我的家庭作业怎么办?我不喜欢等,不论是等人还是等什么,那种感觉比杀了我还可怕。为什么米切尔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呢?他一点都没觉得内疚或者什么。我讨厌等他。通常你会一个人去送货,或者找个年纪小的孩子帮你一起送货。可我们找不到跟我和米切尔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来帮忙,因为我们那点钱根本不够分。再就是小费。一些客人给小费很大方,而另一些则一毛不拔。你给他们送了一个礼拜的东西,可他们一个子儿都不给你。米切尔愤愤地说:“他妈的。他们以后都别想从我这拿到货了。”

可如果真这么做,倒霉的是我们自己,到头来我们还是只能乖乖地把东西给他们送去。可米切尔就是这脾气,说出来就好了。我跟司机弗莱迪讲了小费的事情,他告诉我们,一些客人不是每个星期每个星期地给小费,他是把小费存起来,然后在圣诞节或者新年的时候一起给你,那数目可不少。

星期五晚上是收账之夜,客人们要把送货的钱付给我们。这个收账之夜,不如说是拿钱之夜,实在是太美好了。可当我们收完钱,发现钱少了。怎么回事?我们把自己的钱都填了进去,还是不够。出什么事了?我头脑一片空白,米切尔也是一脸茫然。也许是有的客人没有付他钱。我对他说“:有客人没给钱吗?”

“哦,对了,住前面那幢楼的贱人没给,我还得回去找他拿。”“他们叫什么名字?”“哦,就是住那幢楼十四号的,我知道他们。”

可事实上他根本就是忘记了。他不记得到底是十四号那家人没给钱还是别家,又或者是哪家人少给钱了。我们把钱点了又点,还是不对,数目整个就不对。我们只能回到送货公司,进到老板办公室,跟他说明了情况。他把钱点了一遍,还在纸上做着加法。“哦,差了很多。你们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吗?”

“没有。”“哦,你们一定吞了些钱。”“我们一个子儿也没拿。”“可你兜里那是什么?”“那是我的小费。我说。”

“小费!”老板朝另外一个家伙看了看,他也是在这里工作的。他忘记把小费加上了。“拿出来,把小费拿出来。”他说。

于是我和米切尔只能乖乖地把口袋掏得一分不剩。“小费挺多的嘛,可你们两个还是差我钱,这些钱扣掉。”

他的意思是说从我和米切尔的工资里扣。可就算他把我们的工资扣光了,还是填不满今天差的钱。所以他会继续从下个星期的工资里扣,于是下个礼拜的工资又一分不剩了,只能看我们能拿多少小费了。我和米切尔眼里冒着火花,米切尔甚至想好了要怎么收拾他。他会躲在树林里,然后朝这家伙扔砖头。可这种做法实在不明智,于是我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会知道是我们干的。”我说。

“那好,我去把他的车胎戳破。”

“哦,可他会炒了我们,再叫警察来抓我们的。”

离这里不远就是一个警察局。老板跟那些警察很熟,有时候星期五晚上,你去老板办公室交钱的时候,就能看到他跟一些警察在那里抽着烟、喝着茶。如果警察在的时候,很多孩子都不愿意进那间办公室,米切尔就是其中一个。

可少钱这事也确实不能只怪他,一些客人就是想方设法地少给你钱。送牛奶和送报纸的孩子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客人会故意说已经把钱给你了,可实际上压根儿就没给。因为他们都是大人,所以常常会被他们混过去。你知道客人在撒谎,于是你得说,哦,太太,不好意思,可你确实没有给钱。我这本子上记着呢,而且老板那边也知道。

我告诉米切尔,碰到这种客人你得跟他们周旋。可他做不来。他涨红了脸过来跟我说哦,她是不会给我钱的。“”小史,我他妈的要去砸她家的窗户。““我们得把她的钱收回来。”“她是不会给我的。”“可我们还是得去找她要。”“可是小史,那个女人他妈的是不会把钱给我的。”“好吧,我去找她要。”“哦,她也不会给你的。”

“可那是她欠我们的,所以她他妈的最好识相点。”我这么说着,因为我也很恼火,那些是我们应得的钱,而她这样简直就和偷没什么区别。反正我脑袋里就是这么想的,于是我上了楼,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然后冲着那女人说:“哦,女士,你没有付我们送货的钱,因为老板那有记你的名字,所以让我们来拿。”

“我根本就已经付过了。”“不,你没有。”“哦,我付过了。”

“哦,女士,你没有付。我晚上回去要跟老板报账的,而他通常都跟警察一起聊天呢!我会把没有付钱的客人名单给他的。瞧,你看,你的名字也记下来了,我自己亲手写的,准没错呢!”

然后我把本子上的名字给她看了,那上面不光有她的名字,还有要付的金额。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可她还是钱把付了,因为她不想付都不行。我们老板和警察很熟,而且她也的确是在撒谎。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撒谎。

米切尔不喜欢听我跟他讲这些。可那是我们的钱,我们总不能辛辛苦苦一个星期,到头来连一分钱都拿不到吧,小费就不说了,工资总要拿到吧!“可那又不是我的错。”他说。

“可那也不是我的错。你要做的只是提防些,米切尔,如果那些家伙骗人,戳穿他们就是了。我们非得这样做不可,不然我们就拿不到工资了。”“我干。我非得揍他们不可。”

“理解,可如果是个女人呢?你也要动手吗?”“可如果她骗我们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可是米切尔,你不能打女人的。”

他不喜欢我跟他提这些,可我不得不提,因为每个星期五晚上我们收回来的钱都不对,少钱的总是他,他收上来的数目总是不对。可单纯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很喜欢星期五晚上的,我喜欢到处去收钱。我收的钱不仅一分不差,而且小费也不少。各种各样的人会在这个晚上给你开门,甚至还有小姑娘,你不用进门就能跟他们打上招呼。可每次送货,米切尔还是一如既往地迟到。我干脆连他送货的口袋也一起带去学校,这样拿货的时候就能把他的那份也领了,然后装好,等他过来。可有时候没等到他来,我就自己先开始送了,因为五分钟我就能跑两条楼道,还包括喘气的时间。有一个晚上,他到的时候,我已经在送第五件了,而他还得追上我的进度。“哦,小史,干吗不等等我再开始。”

“可我干坐着太无聊了。”“要是你全都送完了,那怎么好意思。”“哦,可我他妈的不介意。”

“哦,去你的,小史,我的工作却让你帮我做了。”“可总比坐在那里无聊要好吧!”“你为什么不能等等呢?等就要了你的命吗?”

“我他妈的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

“可是,你他妈的就不能先做家庭作业吗?你不是总唠叨家庭作业没完吗?

那就趁这时间做作业好了。”“我靠,米切尔。”“做作业,然后我就来了。”“在这干坐着可太他妈的冷了。”“可冷又不关我的事。”“可等也不关我的事。”

他本可以早点到的,如果我能赶着时间来拿货,他也可以,哪怕要早点溜出来都行。他随便编个要去看牙医的借口就能出来,只要有张请假条就好了。请假条我都能帮他写。

要是我能早十分钟离开学校,那可就太好了。因为放学铃声响的前五分钟就会有一班火车经过学校那个车站。我一放学就冲出校门,直奔火车站,大多数情况下我都赶上了这班火车,还有别的学生也赶上了这班车,都是中学四年级或者五年级学生,其中还有一些女生。有两次我都看见马特也赶上了这班车,可是他装作没看到我。

能赶上这班火车让人心情都大好,你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想着班里同学都还在教室里磨蹭呢,我都早已在几里以外,要是这班火车一直向前开,永远不到站该多好。一些火车会开往高地,经过那重重山脉,有数不清的牧场,然后开到了海湾,然后你弄到一艘船,扬帆起航,一直往那什么海什么洋上开去,海面上只有你与这艘船的影子。一些男孩儿会到捕鱼船上工作,也许我也能去碰碰运气。海上捕鱼的日子很难熬,可你能攒下不少钱,那份工作工资不低,而且挣了钱你也没处花。捕鱼船出海会一直朝北开,开到格林兰岛附近,再开到波罗的海。虽然我没有进海军的打算了,可还是喜欢跟海有关的故事。

我在老地方等了一会儿,弗莱迪的车才到。我说你是否能早点儿把货送过来。“”哦,可以,过一刻,我明天过一刻就过来。“”哦,那太好了。“如果我可以早点儿到,“可你他妈的最好给我准时到,不然别指望我给你跑多一趟。”我把这事告诉了米切尔,让他也早点儿到,可他能到就不错了。甚至有一天,他根本都没来。第二天傍晚,我们在台阶上抽着烟,送报纸的孩子在我们旁边经过。他突然告诉我说,也许他不想干这份该死的工作了。

米切尔不到的时候,我只能把他的活也揽下来,要知道,一个人扛着四个送货袋可是很重的,可随着包裹一个一个地送出去,那重量也慢慢地轻了下来。已经两次了,他已经两次没来了,真的,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是头一天告诉我,说他第二天不来了,让我不要等他。第二天,我一个人送完了货,比平时的时间还早点。我吃了晚餐,我去他家找他。他说他得待在家里,因为他妈妈不准他出来。可我知道他妈妈才不会那样,米切尔他妈的骗我。我本来可以戳穿他,可我没有。他说的这个谎太低级了。

再来就是送货单,米切尔好像从来就不看送货单。他为什么不看呢?如果他把包裹送错了,客人又会怨声载道的。哦,我的包裹在哪儿呢?这不是我的包裹。

我教他怎样在送货单上做记号,还有别的一些小技巧,可他总也弄不对。

“哦,小史,我的天,你帮我弄好了。”“哦,可是米切尔,你得学会自己做这些。”可你教他的时候,他又总是左顾右盼,根本没有集中注意力听你讲。小学老师就说米切尔做事静不下心来,看来说得没错。还有就是狗,他怎么会怕狗的?甚至连第二条过道的那只脏兮兮的老狗都怕。除了他,没人会怕那只脏兮兮的老家伙。它能做的就只是趴在楼前花园的草丛里。它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随时都会去见上帝的,看起来脏兮兮的,没人会怕这么个玩意儿。你看到它只会好奇为什么它还活着,可怜的老东西。它就趴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脚爪看着。那幢楼里还有一只混血的小狗,米切尔也怕得要死。别的人都不喜欢这只狗,因为它会往你身上爬,可它这样做没什么恶意,也根本不会咬你。我还拍了拍那只狗给米切尔看,想让他知道这狗没什么可怕的。可他对全爱尔兰的狗都恨得要死,根本不会去碰狗。我曾经抓住他的手去摸那只狗,可他总是固执地把手缩回去。

你恨狗也好,爱狗也好,这些都跟狗没关系,司机弗莱迪说,关键是看你内心是恨还是爱。其实恨和爱都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得完成你的工作,就算有狗,你也得去把包裹给送了。我问米切尔:“如果每家每户都有狗,那你他妈的不是一件包裹都送不了了?”

“那我是不会送的。”“可那些是你的顾客,包裹必须送到他们手上。”

“反正有狗我就不去。”“那么你是不想做这份工作了?”“我不想做了。”

“为什么?”“不想他妈的就是不想,哪有为什么!”“可是为什么?不想做总有原因吧?”

那只混血的小狗是米切尔工作上最大的障碍。当狗朝他跑过去时他就吓得连客人的名字还有自己是做什么的都忘了。他这样总是让我很担心,为什么米切尔这次又这么慢?他去那条楼道送货,总是一去不回。他究竟去哪儿了?所以我只能帮他把接下来的那条楼道也送完了。他不喜欢我这么帮他。“他妈的,小史,你明知道我会回来的。”

“是的,可我得等多久?”“就他妈的等着好了。”“可究竟要等多久?”“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不知道的话,那我怎么等。”

我是不会等他的,这太让人心烦了。每次都是我送到一半,他才来,然后就是那些很白痴的借口:“哦,那该死的老师让我留堂了,你要是不信,你他妈的去问波奇好了。”

我才不会傻到真的去问波奇。他和米切尔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他爱说什么借口就说好了,反正我管不着,我又不是老板。我犯不着为他操心,没有他在,我一个人送起来更快。每次他不能来就告诉我让我别等他了,可如果我也迟到了怎么办?或者我根本来不了怎么办?我跟米切尔说过这些,“如果我们都不到,那不就没人拿包裹了。”

“哦,你每次不都准时到的吗?”“是,可如果我到不了呢?”

“哦,小史,你他妈的要不准时,那就没人准时了。”“可万一我不准时,那这些包裹怎么办?没人他妈的会好心帮我们送的。弗莱迪会他妈的把包裹原封不动地运回去给老板,老板会开了我们的。哦,他会的,为什么呢?因为没人他妈的会帮我们送包裹,这就是为什么。”

“我才不关心他会不会开我呢!”“你不关心,可我关心,我他妈的还不想被开掉。”“哦,你不会被开掉的。”“是吗?如果我被开了呢?”

“可你根本不会被开的,老板他妈的挺喜欢你的。”“那是因为我准时,而你老迟到。”

“那好,是他妈的谁告诉老板说我没到的?”“不是我。”

“那是谁?”“我他妈的怎么知道。”“弗莱迪?”

“我不知道,可米切尔,反正他妈的不是我说的。我告诉他干什么?,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哦,没有关系,所以你不关心了,是吗?”“是的。”

“那你他妈的老是跟我唠叨个没完干什么?哦,你迟到了,哦,你又迟到了,你他妈的总跟我哼哼这个。”

“可你确实是迟到了。”“去你的,小史。老师愿意留我,他妈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当我他妈的喜欢被留堂啊!”“可你留堂他妈的又不是我害的,想想吧!”

米切尔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说:“我他妈的明天再不迟到了。”“哦,好的。”我说,可心底里,我已经不在意他明天是迟到还是准时了。就算他不来又能怎么样,反正我不是老板。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我跟老板告状一样,我怎么会去告状呢?还是告他的状?我根本不想老板知道这事,他唯一不迟到的就是星期五收钱的那晚,那还是看在小费的份儿上。弗莱迪对我说:“别担心,那小王八蛋他妈的滑头着呢!”

这就是米切尔吗?一个滑头的小王八蛋。除了司机弗莱迪,没人会这么想米切尔的。连送报纸那孩子都说:“工作你一个人做,可钱他妈的他还得拿一半。”

其实我心里也这么想过,可我还是不希望从他嘴里听到这话。送报纸那孩子是个天主教徒,比我大一些。他总是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他总是比我先送完报纸,可有时候如果是我比较快,我就会等他一起收工。他住在另一个社区,所以每次我们走到牧场那儿,都会分开走上相反的路。

我跟那孩子提了提星期天踢球的事情。我不知道他踢球怎么样,可大部分的天主教徒踢球都不错。平时聊天,他很少说到足球,可能他踢球水平也就一般吧!其实他和我还算不上是朋友。我也想把他当朋友,可又想了想,还是算了。跟他嘻嘻哈哈还行,朋友还算不上。如果他送完报纸,而我也差不多快完了,他就会自己先回家而不会等我。甚至我从后面追上他时,他都不跟我搭话。我猜是因为米切尔在的关系,他不怎么喜欢米切尔。米切尔觉得他人不错,可他信天主教,所以米切尔也很少跟他说话。可我还是挺愿意跟他搭话的,于是米切尔会说:“哦,你什么都跟他说。”

“我哪有,怎么会呢?”

米切尔没有再说什么,可他的意思明摆着呢!那家伙是个天主教徒,不可靠。我说起那家伙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用正教徒这个词。“你怎么不说他是个正教徒?”

“因为我不想说,我不喜欢这个词。我才不会对送报纸的家伙说,哦,你是个正教徒,你个正教徒。我才不会开这个口。你呢?”

“我当然会说。”“真的会吗?”“当然,为什么不?”

“我就是不想说,那你会问他说,哦,你是个正教徒吗?”米切尔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我也不知道。”

接着我自己都笑了,虽然笑得没头没脑的。可我真没觉得那个送报纸的家伙是天主教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他呢,他怎么看我跟米切尔呢?星期五的晚上,他会跟其他送报纸的孩子一起打牌,用刚拿到的薪水跟小费当赌注。有一次,他赢了好些钱,然后存进了银行,说是为以后度假攒钱。我跟米切尔也想玩儿,哪怕让我在一边看着也好,可那些送报纸的不乐意搭上我们两个。其余那些送报纸的家伙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全都是天主教徒。可我个人觉得他们可能有个别人不是天主教徒,不能因为他们都送报纸就说他们都是天主教徒,事有例外嘛!送包裹的人里没有多少是天主教徒,而跟加里送牛奶的那帮家伙全是新教徒。

要是我也能去送报纸该多好,那样小费能拿得更多些,而且只用背一个袋子。那帮送报纸的说就算是一个袋子,也比我这四个袋子加起来还要重。他们说的都是屁话。就算还要重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背不起来,别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那个送报纸的孩子比我大一岁,可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比我强的样子。他干吗这样?他看起来个头跟我差不多,在学校的话根本看不出谁大。如果高年级的学生朝你走过来,你得让到一边。可如果一个一年级的学生揍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应该是很多人都愿意看到的。

送报纸那家伙真是吹牛不打草稿。他甚至说他的学校比我的学校要好。甚至学校里还有格拉斯哥的学生,而且他们还都要穿校服。这听起来不跟我的学校差不多吗?还有学校女生如果穿裤子上学,还会被退学。这跟我们学校不也一样吗?学校的女生得穿裙子上学,可不能太短,她们坐下后,你会情不自禁地看她们的腿。如果她们发觉你在偷看她们,她们会瞪着你,那样你就成了班上最差劲的学生了。这句话是一个一年级B班的女生说的。她叫莫林·琼斯,她穿的裙子就很短,一双白白的大腿总在你眼前晃啊晃,一不注意你的眼睛就飞过去了。你不是有意去看的,可是她一坐下,裙子总是会盖不住大腿,下面的风景一览无余,谁还能管得住自己的眼睛呢?

她背书包的方式很奇怪,还有她穿校服的样子,袖子总是卷得高高的,双手插口袋,大拇指还从口袋边露出来。没有第二个女生像她这样,也许是因为学校不允许吧,可她还是这样我行我素着。即便她的拇指露了出来,你还是会觉得她这个动作很漂亮。还需要补充的是,她站着的时候总是双腿交叉,基本都是这个动作。双腿从膝盖那里交叉,再往上是大腿,再往上就是裙子,裙边还会在大腿上营造出一片阴影,而你的视线会不由自主地往阴影里看,浮想联翩,心随着那片阴影的抖动而悸动不已。午餐的时候,我看见她跟朋友往山脚下的咖啡馆走去,她一路走着,一路说着,那姿态让男生们为之侧目。一个叫诺顿的家伙大概是盯得太过入神,于是她冲他喊着:“嘿,你,诺顿,你是班里最差劲的家伙了。”

我曾经想过有一天,我旷课了,而她也旷课了,我们在镇子上的一个地方撞到。于是我向她走过去,因为看到了她,她也会看到我。哦,是史密斯,他是一年级G班的。也许旁边还有些男孩儿跟她打着招呼什么的。然后我看着她说:“哦,莫林,跟我来。”于是她跟着我一起走。如果我身上有烟,就会说:“哦,这儿有烟。”于是我们就一起抽烟。可抽烟这事不好说,没准儿她不抽烟呢!有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旷课了。比如火车到站后,我看着别人陆续下车,却还坐着不动。直到火车重新开动,我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下车。哦,我下一站就下车,然后坐回程列车好了。我明明是这么想的,可火车到了下一站后我还是没下车,于是就一直坐到镇子上,然后下车在镇子里逛着。可如果天气又冷又湿,我会宁愿自己在学校,因为肚子饿了,而且也没钱去咖啡店吃东西。镇子上有些商店能让你顺些东西出来,可那些店主精着呢,他们就等着抓你了。还有一些店主,从你进店开始就一直盯着你看,一有不对就会告诉警察。哦,那孩子现在不是该在学校吗?可他们怎么知道,也许这孩子是去看医生了,或者是去自己外婆家呢?如果碰到警察盘问我,我就这么跟他们说,我才不会跑呢!可米切尔不会,他一见警察就跑。哦,那有警察,然后他就跑进路边的小巷子里。可如果警察看到了,在后面追他怎么办?要是你一见他们就跑,警察通常都会对你很有兴趣的。

司机弗莱迪从来不管警察叫警察,而是称他们为“条子”。“在路上的时候可得当心着点儿条子,这些狗娘养的可不好对付。看到他们,跟平常走路一样就好,把手他妈的放到口袋里。哥们儿,吹着口哨。记住,千万别冲他们打招呼,不然这些狗娘养的会以为你在故意找事。”

每次比弗莱迪早到都让我心烦不已。弗莱迪总是四点一刻才到,我跟他说了很多次让他早点儿到,可他说老板四点才发货给他。如果我太早送货被警察看到的话,就不好交差了。老板办公室附近有个警察局,那些警察跟老板很熟,经常会去他办公室脱下帽子抽烟、喝茶。我不喜欢在那儿碰到警察,如果他们看到你,而你刚好又是一张大红脸,他们会问:“哦,你到底干什么?”

于是老板会说:“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那个镇子上还有别的男孩儿也像我一样在街上晃悠着,可我得避开他们,免得被找麻烦。要是身边有个伴就好了。我去到镇子上的火车站,那个地方很大,警察也在。我装作在等车的样子,幸好身上带着交通卡,能应付他们。他们看了看我的交通卡,说:“哦,你等错车站了”。

“哦,我一定是弄错了。”于是你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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