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 （齐跪）叩请国母、太子上銮驾！
苏英 罢罢了！
（唱）拜辞竹林心留连，
但教銮舆载恨入京关……
叹此后，夜夜肠断，
千回梦绕溪山远。
[苏英携伯鹤登上銮驾。
潘葛 （仰天长笑）哈哈……
[收光。
第七场 投鼎
[苏英回宫半年后。
[金銮殿上，灯彩辉煌。
[钟鼓齐鸣，礼乐喧天。众宫娥执宫灯、提炉侍立御座两侧，四太监引周王携伯鹤上，二宫娥擎掌扇随后。
周王 （唱）天公果然遂人愿，
宗祧有人承衮冕。
又喜龙体复如初，
今日册封行庆典。
伯鹤 （唱）伊师卜，诲人不倦，
师道严，学而不厌。
请益解惑有半载，
君臣之道已初谙。
[周王登上御座，伯鹤侍立御侧。
[潘葛、伊球等一班大臣执玉笏上，伏地参拜。
群臣 君王万岁万万岁！
周王 平身！
群臣 谢万岁！（分立两厢）
周王 诸位贤卿，托皇天庇佑，赖列祖列宗扶持，苏娘娘与王儿半年前回宫。今日寡人举行册立大典，并论功封赏诸大臣。
群臣 吾王洪福齐天！
周王 宣苏娘娘进殿！
太监 宣苏娘娘进殿！
[二宫娥扶苏英上。
苏英 （唱）内心伤痕阵阵疼，
残生日渐近黄昏，
强撑病体上金殿，
百感交集心绪纷纭！
君王万岁万万岁！
周王 平身。
苏英 谢君王。
周王 苏娘娘十五载茹辛含苦，抚育王儿长大，劳苦功高，封为懿德王后，王儿伯鹤立为太子。
苏、鹤 谢圣恩，万万岁！
群臣 臣等叩拜王后娘娘千秋，太子殿下千岁！
苏英 诸卿平身。
群臣 叩谢王后娘娘。（归位）
苏英 启君王，合该令太子拜谢恩公潘太师。
周王 嗯，随王后意思。
苏英 王儿，过来拜谢潘恩公！
潘葛 （急阻）殿下，拜不得，拜不得啊！
伯鹤 （不知所措，走近伊球，轻声而问）伊先生，按君臣之道，拜得吗？
伊球 这……殿下，以人情而论，拜得！
伯鹤 老恩公，请受我一拜！（下跪）
潘葛 （阻之不及，连忙双膝齐跪）殿下莫拜、莫拜……（扶住伯鹤）
苏英 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岂可不拜？王儿，叩拜！
[伯鹤欲叩拜，潘葛又扶住伯鹤。
潘葛 折煞老臣了！
伊球 （走向潘葛，在潘耳畔轻声而言）太子知恩报义，太师却之不恭啊！
潘葛 却之不恭？
伊球 却之不恭！
群臣 （趋向潘葛）太师受之无愧！
潘葛 受之无愧？
群臣 受之无愧！
潘葛 既是如此，同拜就是！
[潘葛与伯鹤同拜，拜毕，伯鹤起立，潘葛欲起，双脚颤抖，苏英见状，忙扶之起。
[周王居高临下，一一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苏英 再启吾王，潘太师年事已高，手脚迟钝，望吾王赐其绣墩而坐。
周王 （略为踌躇）这……嗯！潘太师今后入朝免趋，赐绣墩而坐。
[太监进一绣墩上，置于一侧。
潘葛 哎呀，主公驾前，焉有老臣座位？臣不敢领此厚赐。
苏英 潘卿不必过谦，但坐无妨。
伯鹤 既是父王赏赐，老恩公请坐！
潘葛 （欲坐又起）坐不得、坐不得啊！（走离绣墩）
伊球 （有意地）潘老太师，当年娘娘身怀龙胎，你以夫人顶替上绞台……
大臣甲 （无意地）私放娘娘巧安排！
大臣乙 （无意地）保了龙种免受灾！
伊球 你是圣朝大功臣！
大臣甲、乙 你是圣朝大忠臣！
群臣 满朝百官，肃然起敬，朝野驰誉，一片贤声！
伊球 坐得，坐得啊！
[周王愈觉不快，冷眼观察潘葛。
潘葛 （问左厢大臣）当真坐得？
左厢大臣 （齐声）当真坐得！
潘葛 （又问右厢大臣）果然坐得？
右厢大臣 （齐声）果然坐得！
潘葛 既是坐得，老臣叩谢圣恩了！（躬身对周王深深一揖）哈哈哈哈哈……（举步向绣墩处走去，打个趔趄）哎哟！
[伊球及诸大臣争相上前，齐扶潘葛坐上绣墩，有的为他摩腿，有的为其槌背……极尽奉承之能事。
[周王愠怒。伊球知计已售，巧妙地离开潘葛，诸大臣亦先后远离潘葛。
周王 （唱）看他居功傲慢，
百官阿谀奉迎声一片。
潘葛威权太重，
将成君侧隐患。
（借口支开苏英）王后，你凤体违和，内宫静养去！
苏英 谢圣恩！
伯鹤 母后……
周王 太子从今日起，随孤临朝视政。
伯鹤 谢父王。
[宫娥扶苏英下。
周王 诸位贤卿，进前受封！
群臣 万万岁！
周王 伊贤卿！
伊球 臣在。
周王 伊卿半年来教读太子，使太子初通诗礼文章，功劳不小，升迁太傅。
伊球 谢圣恩，万万岁！
周王 满朝文武大臣，除潘太师另议封赏外，一律晋升二级。
群臣 谢圣恩，万万岁！
[潘葛离座，上前待封，见周王不动声色，尴尬地返身欲就座……
周王 （突然）潘贤卿！
潘葛 （急步趋前，扑通跪倒阶前）老臣在！
周王 （有意试探）尚有何人该受封赏，潘卿明白奏来。
潘葛 臣妻李氏，十五年前以身代戮，忠义堪夸，伏望吾王予以褒扬，以慰死者英灵。
周王 李氏吗？（目视伯鹤）
伯鹤 启父王，李夫人替母后身亡，立了大功，该受封赏！
周王 封李氏为忠烈夫人、太子之谊母后，赐入太庙。
潘葛 谢主隆恩！我妻英灵有知，自当感戴圣恩浩荡！
[静场片刻。
伯鹤 父王，潘老太师尚未受封呢！
周王 潘老太师位极人臣，官高爵显，该当如何封赏，诸卿有何高见？
[诸大臣未察圣意，面面相觑。
伊球 （揣摩圣意，试探地）启君王，十五年前，君主一道圣旨，赐苏后娘娘身死，众文武大臣仰遵圣意，未敢欺君逆旨；独有潘太师处心积虑、胆识过人，敢于暗通监绞官郑云中以此代彼。潘太师实堪格外褒扬封赏，立为楷模，为我等人臣效行也！
[众大臣齐声附和。
周王 （倒吸一口气）效行……哎呀！
（唱）伊卿一席话，
弦外有音，发人深省。
潘葛以妻代戮，
分明是欺君逆旨行径，
何堪立为楷模，
教人臣效行？（思索后）
且看我覆雨翻云，
借尔之躯儆乱臣！
（温文尔雅地）哈哈哈……潘贤卿来！
潘葛 臣在！
周王 潘卿处心积虑，效忠王室，孤当格外封赏褒扬于你，以足你平生夙愿也！
潘葛 臣披肝沥胆，无非聊尽天责，焉敢求封？
周王 （斯文地笑一笑）有功应赏嘛！（提高嗓门）潘卿封为忠烈公，加赐百里采邑，千古之后，赐入忠臣庙。
潘葛 臣谢圣恩！（感动得声音颤抖）臣沐浴圣恩，位冠百僚之上，今又受此厚赏重封，真令臣感激涕零……（泣涕涟涟）臣，当尽残生微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君恩于万一！
群臣 恭喜太师！贺喜太师！
周王 （严肃地）潘太师，孤问你，臣待君何以为德？
潘葛 （对答如流）小心慎敬，循礼守法。
周王 孤再问你，臣待君何以为忠？
潘葛 入则尽心，退则思过，君忧臣辱，君辱则臣死。
周王 （阴沉地）唔，既如此，潘卿自省往日所为，可谓怀德存忠否？
潘葛 （愕然）这……臣虽无才德，但一片忠心，天日可鉴！
周王 （拉下脸，威严地）嗄嗯！
[周王逼视潘葛，潘葛惶惑而退。
[伊球察言观色之后，走到潘葛面前。
伊球 （弦外有音）老太师，为人臣子，当善体圣衷啊！
潘葛 （更为惶惑）圣衷……
伊球 （凑近潘葛耳根）难道你还不知，君王最恨的是“欺君罔上”之臣吗？
潘葛 （恍然大悟）哦啊！君主啊君王！罪臣昔年以妻代戮之时，自知违逆圣意，罪在不赦，只因储君下落未明，故而苟活一十五载。今且喜娘娘太子回朝了，臣纵死九泉，亦笑逐颜开！（跪下）君王啊，你是圣明之主，当能体察为臣昔年所为，乃为周祧之继，用心良苦啊……（略顿）
臣罪当罚，听凭圣裁。
周王 （惺惺作态）哎呀潘贤卿，你何出此言呢？孤岂忍让你受罚？（故作为难状）然而，对于你昔年欺罔寡人之行径，若不示警戒，又恐百官不服。这这这……王儿，欺君逆旨之臣，你看该如何处置？
伯鹤 （傻了）这……（以眼色求教伊球）伊先生……
伊球 以君臣之道而论嘛……（作“斩杀”手势）
伯鹤 （领悟）嗯。父王，欺君逆旨，论罪当诛。
周王 （正中下怀）好聪明的王儿！（温和地）潘老太师！
潘葛 （匍匐在地）万岁！
周王 朕若赐你沐浴清油，你可敢投身鼎中否？
潘葛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周王 （厉声）武士何在？
[四武士冲上。
周王 将殿外油鼎起火煮油！
[四武士应声下。
[潘葛跌坐于地。众臣股栗，噤若寒蝉。
周王 诸位贤卿，潘葛昔年欺君逆旨，寡人欲处以烹刑，你等以为如何？
[众大臣面面相觑，缄口不言。
伊球 启君王，潘葛欺君逆旨，败乱纪纲，君王处以烹刑，圣裁无错，无错也！
群臣 （齐声附和）潘葛欺君逆旨，罪在不赦！君王赏罚分明，堪为万世人君表率！
潘葛 （高声）君王，潘葛何至死罪？愿聆圣上金言，以通臣愚。
周王 （一声冷笑，转而严厉地叱责）你以妻代戳，是以欺寡人也；你送后逃生，是以罔寡人也；你私自寻储，是以瞒寡人也；你弈棋喻渎，是以辱寡人也。（连珠炮似的）你欺上、罔上、瞒上、辱上，四罪俱全，不轨之心，昭然若揭。
寡人将你油烹，有何不该？
[潘葛闻言，浑身颤抖，甩冠、抖须，最后瘫伏地上。]
伯鹤 （见状生怜）父王，能否饶恕饶恕他？
周王 王儿啊！
（唱）欺君之臣若不诛，
社稷必定难久安。
倘若群臣效其行，
他日你如何坐江山？
君臣之道不可悖，
逾越一步罪当斩。
今日杀一以儆百，
为清君侧除隐患。
伯鹤 （悟出一点道理）父王为儿臣想得真周到呀！
[四武士上。
武士 启君王，油鼎已煮得油沸烟腾了！
[潘葛猛抬头，眼睁睁望望周王，看看伯鹤。
周王 （故作感情地）潘贤卿呀，潘贤卿，朕念你保储有功、接储有劳，赐你博带峨冠投鼎就烹，并令隆重礼乐为你送行。王儿，亲为你恩公顶上冠戴！
[伯鹤捡起冠戴，为潘葛顶上头。
群臣 嗨嗨！圣君仁至义尽，储君知恩报义。太师，还不快快谢恩！
潘葛 臣谢圣恩，万万岁！
武士 潘太师，请！
潘葛 （趋前一望）哦哑……（后退）
（唱）望刑鼎，油沸烟升，
教人却步心惊。
自念我——
载侍君、忠心慎敬，
匡扶王室、躬身厉行。
为何明君不察我忠荩？
为何落得骸骨化灰烬？
伯鹤 老恩公何用絮叨？视死如归，乃忠臣之大节也。
周王 动起礼乐！王儿，送你潘恩公上路！
[鼓乐齐鸣。
[潘葛拜别周王与伯鹤。
[四武士前导，潘葛走向油鼎。
潘葛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唱）遵圣命，投刑鼎，
竹帛千秋载美名。
[四武士将潘葛高高托起。
[幕后合唱：
销骨鼎镬，
堪叹须眉沽忠名。
[苏英惊呼着“恩公……太师……”发疯似的踉跄奔上时，潘葛正被投下鼎中，一股浓烟腾起，苏英“啊”的一声，昏倒。
[浓烟弥漫整个舞台。
[幕落。
——剧终
1983年7月初稿
1986年10月修订
2012年3月重订
（本剧图片由福建省艺术馆提供）
掌中木偶戏
五里长虹［本剧荣获福建省第二十一届戏剧会演优秀剧目奖、优秀导演奖、剧本奖、音乐奖、舞美奖等7个奖项，福建省人民政府第三届百花文艺奖，国家文化部第九届文华新剧目奖。］
编剧 庄长江
人物形象
黄浩 （年轻商人）
依丽莎 （锡兰女）
智广 （老僧人）
员外
富商
公子
地保
总管 （老妪）
执球者
踢球女 4人
民工 若干
番商 （龟妖所化）
二番女 （蛇精所化）
泉州府尹
“娑罗莲”舞者
番邦商人 若干
舞狮者
妖魔鬼怪形象
龟妖
珊瑚 （女水鬼）
蛇精
水鬼 若干
乌龟 若干
神癨形象
观音
韦驮 （护法神）
动物形象
龟形
蛇形
白鹤
海鸥
第一场 立志造桥
[春余夏首，海市蜃楼。
[安平港湾，烟波淡荡。
[一群海鸥掠海而过。
[幕后歌曰：
蓝蓝安平湾，
层波粼粼摇碧天。
巍巍刺桐舟，
满载番货归故园。
[歌声中，一艘商船由远处向湾海驶来，过场。
[黄浩内声“众水手，将番货搬上舢板，上岸！”
[黄浩与依丽莎乘舢板上，水手摇橹。依丽莎贪婪地观赏两岸景物。
黄浩 （唱）涉海番邦获利还，
订姻锡兰女婵娟。
待到天堑变通途，
双喜同庆遂夙愿。
依丽莎 娘子，此地就是咱厝。
依丽莎 安海，好一派美景啊！
[风骤起，舢板震荡，依丽莎差点跌倒。
黄浩 （扶住依丽莎）小心，此地常有狂风恶浪。
[黄浩、依丽莎乘舢板迎风而下。
[海中突起一座形似乌龟的礁石，泛起串串水泡；刹那间，礁石裂开，现出一只大乌龟，它伸长脖子，双目闪烁绿光，东张西望；忽而气势汹汹翻落海中，海水震荡；龟形化作龟妖跃出海面。
[一群龟子龟孙簇拥龟妖，造型。
龟妖 （念）乌龟大王本领高，
五里港湾掀惊涛。
翻江倒海覆舟楫，
闹得安平鬼声嚎。
看前面一艘大船入港来了，今日又有口福呀！（呼喊）
众水鬼过来！
[一声“咻”，众水鬼蜂拥而上。
众水鬼 拜见大王！
龟妖 大船入港了，与我兴风作浪！
珊瑚 大王，又要残害生灵？
龟妖 （发威）哼哼！说么残害生灵？本大王可怜你们在水中受苦，“抓替身”十人者，便可脱离苦海。
众水鬼 大王啊，你说话可要算数的。
龟妖 本大王说一不二。听我吩咐：
（唱）水鬼听我钧旨传，
即兴风浪涌狂澜。
吞没生民饱口腹，
长生不老乐万年。
众水鬼 领钧旨！（齐下）
[龟妖引众龟子隐下。
[众水鬼挥舞水带，作兴风作浪科。众龟子推波助澜。
顿时惊涛汹涌，恶浪排空。
[黄浩紧紧地扶护着依丽莎乘舢板上，舢板被卷入波心，强烈地颠簸。
[舢板被风浪打翻，黄浩与依丽莎落水，二人互相寻找。
依丽莎 救命，救命啊……
黄浩 （呼唤）依丽莎……
[黄浩拉住依丽莎。
[龟妖推开黄浩与依丽莎。
[龟妖拥抱依丽莎潜入深海，隐下。
[黄浩追寻依丽莎进入深海。
[景转海底，龟妖阴森的洞窟。
[喜乐大作，四乌龟吹喇叭上。
[龟妖拉着依丽莎上，珊瑚等几个水鬼随上。
龟妖 （搂住依丽莎）王妃，随我入洞房。
依丽莎 （挣脱）呸，梦想！
龟妖 汝今日落在我手，不容你不从！
[黄浩呼叫“依丽莎——”潜入深海。
依丽莎 （闻声）黄先生，我在此地！
龟妖 此人自来送死。众儿孙，将他打死！
[众乌龟与黄浩斗打，黄浩被擒。
[龟妖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黄浩。
珊瑚 （见状生怜）且慢！（跪下）求大王将他赐予奴婢。
龟妖 不准。看此人年青肥白，本大王要活食生吞补身体。
来，待我先取他心肝下酒。
[智广出现于高礁上。
智广 （大喝一声）妖孽，不准伤害无辜！
[智广抛下一袭袈裟，袈裟飘落海中，扩为一席毯，铺开。
[龟妖与众水鬼惊恐四散。
[黄浩与依丽莎乘坐于袈裟之上升腾出海面。
[幕后歌曰：
龙山古刹智广僧，
大慈大悲度众生。
智广 二位受惊了。
黄浩 谢师父救苦救难！
依丽莎 锡兰女依丽莎叩拜法师！
智广 阿弥陀佛。（问黄）她是——
黄浩 我此次涉海锡兰经商，与她订下姻亲。欲待长桥建成之后，才行婚礼。
智广 善哉，善哉。
黄浩 法师啊！
（唱）湾海灾难年复年，
多少苍生罹水患。
黄浩有志偿父愿，
建桥疏道驯狂澜。
喳，今旦日——
满船番货沉海底，
妖焰难除徒嗟叹！
智广 黄施主欲继父志，造桥以利众生。贫僧早有宿愿，已备钱万贯。咱二人正好联手倡建。
黄浩 再三感谢。小人也愿施钱万贯，怎奈造桥需有巨资，咱二人合资尚不足一二也。
智广 咱再到四乡五里化缘、募捐。岂不闻集腋成裘。
依丽莎 听家父说，你们这里“满街都是圣人”。一定有许多人捐资造桥。还有我——也要为造桥尽一点心意。
黄浩 你一个异国女子，怎好出面募资？
依丽莎 我能歌善舞，有一技之长呀。
黄浩 唱歌跳舞于造桥何益？哈哈，真是一个番仔女子。师父，我明日就到龙山寺焚香下愿。
智广 贫僧在古刹恭候。
黄浩 师父请了！
[黄浩、依丽莎与智广分下。
[龟妖与蛇精气急败坏地上。
龟妖 可恼、可恼！一旦桥成息风涛，断了食根饿腹肚。
蛇精 我蛇精也会没事做。
龟妖 要如何是好？
蛇精 （对龟妖耳语）如此如此……
龟妖 妙计、妙计！哈……这正是——
（念）既得番女来相伴，
蛇精 叫他黄浩痛心肝。
龟妖 无心修桥共造路，
蛇精 一举两得好步数。
[切光。
第二场 勾栏募资
[安平街。
[皓月当空，灯火辉映，悠扬的南音如丝如缕。
[公子手摇折扇，富商手执烟杆上。
公子 （唱）月色光光照街巷，
富商 （唱）南风吹来身轻松。
公子 （唱）良辰美景莫虚度，
富商 （唱）不晓玩乐是傻人。
[瘦地保提灯笼引胖员外上。
员外 （唱）听见笙箫响叮当，
地保 （唱）叮叮咚咚，响啊叮当。
员外 （唱）玉仙阁许地闹葱葱，
地保 （唱）唠唠哩唠连，闹啊闹葱葱。
员外 （唱）听说有番女来献艺，
唱歌跳舞迷死人。
地保 （唱）唠唠哩唠连，迷啊迷死了人。
员外 （唱）人生如梦当寻欢，
品茶听歌嗅花香。
地保 （唱）唠唠哩唠连，嗅啊嗅花香。
[四人相遇，互打招呼。
公子 钱员外、散鸟保，这么晚，您要哪里去？
员外 金公子、王首富，您呢？
公子 我们出来游赏玩乐。
地保 要去哪里玩乐？
员外 听说玉仙阁，来了一个番仔婆，唱歌哩哩唠唠，跳舞与人相揽相抱，目尾会拖刀，眯着铁人都倒。
公子 心适、趣味，来去开开眼界。
员外 千载难逢，不可错过。
地保 可听说消费真高。
员外 啥？小费我不怕贵，只要开心，不惜一掷千金。
公子 补鼎的“讲孔”（说大话）。前日我看见你买土笋冻，为一文钱和人拔得“狗尾溜裤”（讨价还价）。
员外 买卖归买卖，买的爱少，卖的爱多。若是这号风花钱，开销再多，我从来不心痛。
富商 谁不知钱员外是安平头一粒“大猴”（大款）。
员外 见笑。比起王首富，我是小巫见大巫。
富商 过谦。我哪值得你一根脚毛。
员外 你安平行郊一“大壁（大片）”，啥人不知你“好额”（豪富）。
公子 哎呀，闲话莫说，相共来去玉仙阁见识、见识！
员外 走兮！
[员外、公子、地保、富商鱼贯而下。
[龟妖与蛇精潜上、窥视，化作番商与两番女，番商手舞拐杖，引两番女大摇大摆地走下。
[景转玉仙阁。红灯高挂，管弦嘹亮，陈设华丽。
[女总管上。
总管 （念）玉仙阁内好玩乐，
四方闻名人讴歌。
近日来了锡兰女，
生意兴隆常满座。
[员外、公子、地保、富商拥上。
总管 （急出迎）贵宾光临，请入内上座！
[侍女们殷勤地为宾客斟茶。
总管 （向内呼唤）歌舞侍候！
[欢快乐声起，执球者舞彩球，引出四个踢球女，戏舞球艺。乐奏《灯红歌》。
众宾客 煞、煞！
[舞止，众舞女下。
员外 死死六工ㄨ，豆干菜脯蜇。
总管 诸位，来唱一段《昭君出塞》怎样？
公子 “臭浊、臭浊”（滥调听厌了）。
富商 来一段新鲜的。
地保 够刺激的。
总管 哦？要新鲜的，又要够刺激的。这……
员外 （走出座位，凑近总管）总管，听说咱玉仙阁来了一个番仔婆，何不请她出来舞唱一番？
众宾客 对，请番婆出场！
总管 诸位贵宾点名要番邦女郎献艺，好、好。不过，出场费要多些钱。
众宾客 要多少？尽管说。
总管 每位宾客50两银。
[众宾客反应不一。
地保 这么多，怕死人。
富商 能优惠否？
员外 若给我们开心中意，不惜开钱。
总管 诸位，番邦女郎献艺所得钱银，要全数捐予建造安平桥，连我也无抽成取回扣。
富商 番女有此义举，可钦可敬。快快请她出场。
众宾客 请她出场，请她出场！
总管 好。有请依丽莎小姐！
[别具异国风情的音乐起，依丽莎翩然而上，向宾客们作礼。
[众宾客鼓掌。
公子 哇，够性感，够性感呀！
员外 够美，够美！
依丽莎 诸位贵宾，我先为大家献上一曲《像一朵枯萎的花》。
众宾客 （鼓掌）妙、妙呀！
[依丽莎且歌且舞。
依丽莎 （唱）他像羔羊那样听话
可爱而优雅
我在花的旁边
彻夜不眠地等着他
我孤单单跟花儿一道
直到拂晓双眼没合下
早上来临
我的心上人还没有到来啊
我伤心
像一朵枯萎的花
啊，我伤心
像一朵枯萎的花
[众宾客听得如醉如痴，不断叫好。
[员外向依丽莎走来。
员外 （说蓝青官话）小姐，请您与我舞上一曲。（伸手欲搂抱依丽莎，依丽莎礼貌地避开）
公子 （旁白）哈，老臭臊。
富商 专想幼嫩货。
众宾客 （起哄）跳呀，跳呀！
依丽莎 员外，你要与我共舞，我当然愿意。请问员外，要为建桥捐资多少？
员外 这……我捐银子百两如何？
富商 小气，小气呀！
公子 员外富压安平，捐百两太少了。
众宾客 太少，太少了。
员外 少？不然我捐一头牛。
众宾客 一头牛值多少钱？哈哈……（哗然）
员外 肃静、肃静！依丽莎小姐，我家有黄牛、白牛两头，不知小姐要白牛抑是黄牛？
依丽莎 （略一思索）我要黄牛。
员外 聪明的依丽莎小姐，请！（摊开双手）
[依丽莎与员外起舞，音乐大作。员外舞步笨拙，丑态百出，引起哄堂大笑。
员外 （舞毕，拭汗）痛快，痛快！人生难得一回醉。
依丽莎 员外，你答应捐的黄牛呢？
员外 黄牛，这……
[龟妖化成的番商步入玉仙阁。
番商 诸位中国朋友请了！
众宾客 请！番邦大老板，你也来消遣！
员外 这个锡兰女子，唱歌跳舞有档次，不过……
番商 锡兰女子……（故作上下打量依丽莎）诸位，她不是番邦女郎。她是安平湾内大头龟妖变成番女来诈骗钱财，大家不可上当受骗。（众惊退）
依丽莎 （怒责）你……胡说！
公子 这么漂亮的女郎，你凭什么说她是龟妖？
番商 我们番邦的舞呀，腰肢软得像水蛇，屁股摇得像磨盘，还要“目尾拖”（眉眼传情），脱衣脱到一丝不挂。（对依丽莎）你会吗？
依丽莎 呸，下流！
番商 （向幕内呼喊）诸位小姐喂！
[两番女上。
两番女 （娇声娇气）喂啊！
番商 跳起舞来，让他们开开眼界。
[嘈杂乐声中，两番女狂舞，众宾客看得眼花缭乱。
[两番女边跳边脱衣。
众宾客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却贪婪地注目番女）
[青烟起，灯骤暗。
[两番女突然化作两条蛇，蛇头伸向众宾客，宾客作鸟兽散。
[番商复原形——龟妖。
依丽莎 （认出来）龟妖！
龟妖 小娘子莫惊，随我回去成亲。
[依丽莎逃跑，被蛇精拦住。
[龟妖口中吐出一条绳索，绑住依丽莎。
依丽莎 救命，救命啊！
龟妖 抬轿来！
[二小龟抬轿上。依丽莎被强行推进轿内。
[二小龟抬轿行走。龟妖随于轿后，洋洋得意地下。
[少顷，黄浩呼叫“依丽莎”上。
[女总管迎上。
黄浩 依丽莎在哪里？
总管 被龟妖捉拿去了。
[黄浩抛冠甩发科。
黄浩 （唱）痛失心上人，
心如烈火焚。
悔我一步晚，
酿成千古恨。
依丽莎 啊！
你抛头露面助我建功业，
长桥未成身被劫。
教我这一介儒商，
泪频抛，恨千叠！
依丽莎——（昏昏欲倒）
[收光。
第三场 降魔伏妖
[安平港湾一隅。
[波平浪静，只见一列已砌半截的桥墩。
[智广乘舢板上。
智广 （唱）采石金门可人天，
飞舟归来山色寒。
只见港湾寂寂人影稀，
半途停工事有变。
（上岸）黄施主……（寻找）黄施主——
黄浩 （上，见智广，痛哭）法师，依丽莎被龟妖捉拿去了。
智广 哦！因此工程半途而废。（略一思索）哎呀黄施主，此乃龟妖诡计，你，你你你上当了。
黄浩 此话怎说？
智广 龟妖捉拿依丽莎，正是要伤你之心，夺你之志。
黄浩 依丽莎身陷魔窟，我痛不欲生，何以主持建桥大事？
智广 龟妖千年修炼，邪术非同一般。它深居海底洞窟，实难制服之。要救依丽莎，必先引它出洞；要引它出洞，必先复工造桥。
黄浩 听凭法师主意。
[员外引二家丁抬一头黄金铸成的“牛”上，总管捧一盘银子随上。
员外 法师、黄先生，你们看——（指“金牛”）
智、黄 这金牛从何而来？
总管 钱员外捐资建桥的。
智、黄 好呀，深谢父老子弟慷慨解囊。
员外 见笑、见笑。人家一个番邦女郎，为咱造桥献艺募捐。
咱安平人，没表示表示，怎对得起祖先，对得起子孙后代。
总管 还有这些银子，是依丽莎献艺捐来的。
黄浩 谢谢总管。
员外 法师，快设法救出依丽莎。
智广 你们放心。
黄浩 来，将此金牛、银两登记上簿。
[黄浩领众人下。
智广 来，敲钟擂鼓，复工建桥！
[钟鼓咚咚，劳动歌声此起彼伏。
[歌曰：
港湾五里建长桥，嗨啊嗨。
千军万马铁臂摇，嗨啊嗨唠唆。
驯服狂澜疏海潮，嗨啊嗨。
民众欢声震九霄，嗨啊嗨唠唆。
嗨唠，嗨唠，嗨嗨唠唆。
[歌声中，民工推车运石，石匠抡锤打桩；海面上，舢板往来穿梭；工地上，妇孺箪食壶浆。
[暗转。深夜，乌云遮月，黄浩伫立港口，望海兴叹。
黄浩 （唱）愁云遮月月色沉，
海水澎湃摧肝心。
依丽莎 啊，依丽莎！
千呼万唤无回应，
唯闻海潮断肠音。
[珊瑚驾一叶扁舟载依丽莎上。
依丽莎 （唱）九死一生脱牢笼——（上岸）
珊瑚 黄相公！你看，是谁来了？
黄浩 （睁眼一看）依丽莎？
依丽莎 黄先生！
[黄浩扑向依丽莎，相拥而泣。
黄、依 （唱）劫后重逢疑是梦。
珊瑚 不是梦，不是梦啊！
依丽莎 龟妖逼我成亲，我宁死不从，被禁洞中，幸得这位大姐救我逃生。
黄浩 多谢大姐子！
珊瑚 不用谢，乡亲份上，有难相扶。
黄浩 乡亲？你是——
珊瑚 相公啊！
（唱）珊瑚原是东石讨鱼女，
沉舟湾海成水鬼。
黄浩 （惊退）你是水鬼……
依丽莎 莫惊，她可是好鬼。
珊瑚 （唱）你造福乡里，
教我感激零涕。
但愿长桥早建成，
风息浪平，乡亲乐业安居。
黄浩 你回去，转告港湾众水鬼，且在海中忍耐几时，待桥成之日，我当为你们超度。
珊瑚 谢相公，相公请了！（纵身下海，隐去）
[景转乌龟洞外。
[龟妖执双锤引众龟子怒冲冲而上。
龟妖 （念）番女逃走不见影，
兴师动众见输赢。
来，掀起惊涛骇浪，将桥墩摧垮！
[恶浪滔天，狂飙折木。
[智广站立山头，俯视海中。
智广 （怒喝一声）妖孽，速速平息风浪；否则，教尔试试老僧法力。
龟妖 秃驴，若不交出番女，看我再掀风涛，教尔葬身汪洋。
智广 （举禅杖）待老僧下海除妖！（纵身下海）
[龟妖与智广“照面”亮相。
龟妖 哈哈哈……好啊！吞食一个和尚，比食几十个凡人好。
[龟妖猛扑智广，智广以禅杖与龟妖的双锤“开打”；龟妖败，化作龟形；龟形缩头缩尾，智广以杖猛击龟壳，火花四溅；智广无可奈何。
[智广将禅杖望空掷出，禅杖化作一只白鹤。
[白鹤与乌龟斗法，几个回合，白鹤难以制胜。
[乌龟复还原形——龟妖，龟妖呲牙咧嘴，哈哈大笑。
[智广又将禅杖化作一把利剑，斩断龟妖头颅，龟头飞落山头，两眼闪射绿光，朝智广哈哈大笑，又飞接于龟妖颈上。
龟妖 来呀，龟子龟孙一齐围上来！
[众龟子齐上，包围智广；智广与众龟子斗打，寡不敌众，“飞套”上山头。
[黄浩、依丽莎扶住智广。
龟妖 嘻嘻，依丽莎小姐，乖乖下海来呀！
依丽莎 呸，梦想！
龟妖 你等听着，番女若不下海来，本大王即令汹涌海水，淹没安平！
[众龟子鼓噪、雀跃。
龟妖 卷起恶水洪波！
[海水渐渐升腾。
依丽莎 且慢！
（唱）妖魔惨无人道，
恶水升腾浪滔滔。
我依丽莎——
生为锡兰女，死为中国鬼。
宁将一身委恶魔，
何忍万千生灵没洪涛。
先生！（向黄浩下跪）且受依丽莎拜别！
黄浩 （扶起依丽莎）娘子，你莫怎做。
智广 小姐莫作牺牲。
龟妖 来，再将海水升高三丈！
[依丽莎推开黄浩、智广，欲从山坡上纵身跃下。
珊瑚 （急步突上）且住，住了！（依丽莎住步）
龟妖 呸，你这贱婢，莫来搅乱。
珊瑚 大王，千罪万罪，是珊瑚一人之罪。
龟妖 怎说？
珊瑚 是我放走依丽莎，我愿受大王惩处，就是万世不得超生，我也愿意承受，求大王莫放水淹安平。
（唱）舍得一身剐，
为保千户共万家。
龟妖 （穷凶极恶地）本大王成全于你，教尔万世不得超生。
[龟妖吐火燃烧珊瑚，珊瑚化作一团火焰。
[天际飘来一朵白云，观音手捧净水瓶立于云朵上。
观音 壮哉女鬼！伟哉女鬼！（向火焰洒下瓶中之水）
[火焰熄灭，轻烟里飞出一只白色海鸥。
观音 海阔天高，任尔翱翔！
[海鸥凌空飞翔。
观音 （以柳枝沾水喷洒于海面）苦海冤鬼，一齐超生！
[海面上飞起一群海鸥。
智广等 （一齐合十）南无观世音菩萨。
观音 智广徒儿，你等且回。降魔除妖，吾佛自有安排。
智广 叩谢观音菩萨！
龟妖 （顿足擂胸）哇……好气，好气！观音竟然与我作对，待吾放水将尔龙山寺淹没。众儿孙！
众龟 大王！
龟妖 放水，淹没龙山寺！
众龟 领命！
[龟妖引众龟子下。
观音 （望空一呼）护法神何在？
[韦驮身着甲胄，手持金刚杵上。
韦驮 恭听观音大士法旨！
观音 下海降魔除妖！
韦驮 领法旨！（下）
[观音随白云飘下。
[韦驮追赶龟妖上，开打；众龟子助战，韦驮力战众龟，众龟大败；龟妖率众龟子逃向海底；韦驮抛出金刚杵，金刚杵变长变粗，飞速旋转，毫光万道，直追龟妖；金刚杵将龟妖击倒，韦驮一脚踩在龟妖背上，龟妖挣扎不起；众龟子惊恐，一齐俯伏求饶。
[观音随白云飘来。
龟妖 观音菩萨饶命，饶命！
观音 你残害生灵，作恶多端，本应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龟妖 菩萨，我愿改恶从善。
观音 你要如何改恶从善，为造桥出力？
龟妖 我、我……我愿为塞浪源，垫桥脚。
众龟 我们扛石板，塞石缝。
观音 好哉，一齐行动。
龟妖 叩谢观音不杀之恩！
[众龟子扛石板上，舞蹈。
众龟 （唱）乌龟扛石板，嗨唠唆，
改恶来从善。嗨啊嗨唠唆！
造桥利众生，嗨唠，嗨唠，
桥成指日间，嗨啊嗨唠唆……
[收光。
第四场 长虹焕彩
[五里石桥，势若长虹，横卧于晋江、南安两县交界的海湾上。
[海面上，万国商船云集。
[智广内声：“府尹大人请！”
[智广陪同泉州府尹步入“水心亭”，黄浩、依丽莎及富商、员外等社会名流随上。
府尹 （赞叹地）嗨嗨，隐然玉路，俨然金堤，雄丽坚密，工侔鬼神也！
[艾旗前导，“娑罗莲”（旱龙船）舞队抬着上彩镶金的龙头，敲锣打鼓，舞唱于海湾。
[歌曰：
（领）好啊好，好啊壮观！
（齐）啊啊啊咧，咧啊去咧。
（领）五里长虹跨海湾啊，
（齐）娑罗莲啊，唠莲哩唠莲啊。
（领）英雄豪气贯云天啊，
（齐）啊啊去咧咧啊去咧。
（领）寰海镜清水安澜啊，
（齐）娑罗莲啊，唠莲哩唠莲啊。
（齐）帆樯林立安平湾啊。
（齐）啊啊去咧咧啊去咧。
[内声“弄狮啊！”舞狮队上，舞毕，舞狮者向府尹施礼。
舞狮者 欢迎府尹大人光临。
府尹 深谢父老子弟建此千秋伟业。
[真腊、苏禄、锡兰、三佛齐等国商人相继而上，赞不绝口。
万国商 奇迹，奇迹！
真腊 走遍诸多国家，未见有此长桥。
锡兰 工程雄伟壮丽，冠绝天下。
万国商 （齐声）泉州人了不起，顶呱呱！顶呱呱！
府尹 欢迎诸国友邦商贸往来，互通有无。
万国商 一定常来、一定常来！
府尹 进文房四宝来！（两姑娘捧文房四宝上）请法师与黄先生留下墨宝，好镌刻于中亭。
智广 （举笔吟哦）嗯——世间有佛宗斯佛（题）。
黄浩 （接题下联）天下无桥长此桥。
[锣鼓喧天，龙舟竞发，姑娘们载歌载舞，弄狮队飞舞腾跃，一派如火如荼的欢庆景象。
[歌曰：
五里长虹挂云霄，
一条金带束天腰。
英雄气魄垂千古，
邹鲁人物看今朝。
——剧终
1998年3月初稿
1998年10月修订
1999年排练、演出
（本剧图片拍摄刘鸣、方圆合）
【本剧责编】国家二级编剧 伍经纬
伍经纬编读手记
庄长江老师是国家一级导演、福建省梨园戏实验剧团编导。
认识庄老师，是从他的戏开始的。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我初学艺，有幸看到梨园戏《红叶宝剑》的演出，既为梨园戏古朴典雅的韵味所吸引，更为剧作中散发出的清新灵动的时代精神所感动，由衷佩服编导者熟谙传统艺术，“入乎其中，出乎其外”的深厚功力。了解之下，才知道这出戏的编导就是庄长江老师。
再识庄老师，有幸和他合作排戏。那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庄老师忽遭人生颠沛，返回故乡晋江，流落民间戏班，为文艺界伯乐所赏识，聘用他在“民间职业剧团管理处”工作，参与了对民营剧团的管理、剧本审查、剧目考评等工作。1989年，恰逢省里举办第三届民营剧团戏剧会演，剧管处选中我整理改编的《金魁星》作为参赛剧目，请庄老师操刀导演，由晋江县民营青艺高甲戏剧团排练上演。其时，更让我领略到了庄老师对艺术的认真、严谨，以及进入工作状态时迸发出来的澎湃激情。
庄老师于1957年高中毕业，即投入梨园戏怀抱，当演员，同时又当著名导演吴捷秋先生的助理导演。他一入剧团就立下志愿，要攀登导演圣坛。通过五年的舞台实践，他熟悉了戏曲舞台表演规律，掌握了梨园戏传统表演艺术，并潜心自学了导演的理论知识。
1962年，年仅24岁的庄老师首导《李亚仙》取得成功，崭露头角，受到剧团前辈与同行的肯定与推崇，即提为专职导演兼编剧。是“宋元南戏活化石”给了他挖掘不尽的艺术滋养；是不断探索、追寻的决心和毅力使他的创作突飞猛进。
此后五十春秋，他耕耘不辍，涉足梨园、高甲、木偶三个闽南地方戏主要剧种，编导的戏码数以百计，主要代表作有《李亚仙》（导演），以及他自编自导的《王魁负桂英》、《苏秦》、《潘葛投鼎》、《释迦牟尼佛》、《乐羊子》等，还有掌中木偶戏《五里长虹》、《清源仙女》及传统折子戏专场《老戏新姿》等。他编导的剧目，有的成为优秀保留剧目，半个世纪盛演不衰；有的在福建省戏剧会演中荣获优秀剧目奖、优秀导演奖、剧目奖、剧本奖等；还曾两度荣获福建省人民政府颁发的“百花文艺奖”；其中，《五里长虹》荣获国家第九届文华奖，为沉寂多年的晋江木偶戏剧团带来了勃勃生机。
在晋江工作期间，庄老师为民间剧团创作、改编、移植及导演了大量剧目。其中有参加福建省第二届至第七届民营剧团戏剧会演、调演、大赛的6部大戏，即《潘葛投鼎》、《金魁星》（导演）、《香罗之死》、《乐羊子》、《红罗衫》、《包公怨》，连续6届荣获优秀演出奖，并分别获得一、二、三等剧本奖及优秀导演奖、导演奖等多个奖项，为晋江民间职业剧团培养了一批优秀演员，促进了民营剧团综合艺术的提高。他是助推晋江民间戏剧蓬勃发展的一大功臣。
1993年，他应新加坡佛教总会、国际佛教文化中心和新加坡湘灵音乐社之约，撰写大型梨园戏《释迦牟尼佛》，并被聘请赴新加坡为该剧总导演。此剧上演，场场爆满，引起轰动。新加坡《联合早报》载文称：“该剧出动130名演员，是梨园戏有史以来最大型的演出”，“是中国戏曲史上，第一次以传统古老的形式塑造释迦牟尼佛的崇高形象”，“是一曲人性自我完善的颂歌”，“是超越尘世的黄钟大吕”……
1994年，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了庄老师的专著《梨园戏古剧新编》。《剧本》月刊曾对该书作出评价，认为该书“不仅注重于剧本的文学性，而且注重表导演艺术、人物行当所独具的性格形象、音乐唱腔、舞台美术诸艺术元素，戏味醇厚，极富表演感与剧场性”。
1998年，他应约为《晋江文化丛书》第一辑撰写《晋江民间戏曲漫录》一书的时候，遍寻地方志乘、历代文人笔记、野史稗言。因戏曲属下九流，不登大雅之堂，方志不书，资料流失，提及地方戏曲的仅有片言只语。为填补这一空白，他进行广泛的田野调查，自1998年到2007年，不辞劳苦，历尽艰辛，搜集了大量具有原始文献价值的资料，先后撰写了《晋江民间戏曲漫录》、《泉州戏班》、《泉南戏史钩沉》、《晋江名伶外传》四本书，分别由国际文化出版公司、福建人民出版社、台北国家出版社、厦门大学出版社梓行。这四本专著，内容丰富，包容量大，涉及泉南土生土长的三大剧种（梨园、高甲、打城）和两类偶戏（提线、掌中）的戏班、伶人、剧目诸多方面：有戏班起起落落的真实记录；有各剧种的习俗介绍；有民众喜闻乐道的梨园掌故、传说的记述；还有若干名伶鲜为人知的轶事秘闻、悲喜人生。这四本书的内容，大都属于人类非物质文化现象，即现即逝。作者采访的150多人，近几年已40多人先后去世，可见这些资料之难能可贵。
本书所选的两个剧本各具特色，一是梨园戏，一是掌中木偶戏。《潘葛投鼎》虽是根据梨园戏“上路”流派传统剧目《苏英》改编，其实只借用了“以妻代戮”的关目，保留了“对图”、“围棋”两场戏，其余均为新增、改写的，如“投鼎”这一奇特情节，乃受“潘葛落油鼎，忠臣死无粕”这句民谚启发，产生灵感，敷衍成戏，并浓墨重彩地渲染，是刻画人物形象与揭示主题的画龙点睛之笔，是一个将古本脱胎换骨的创新之作。这个戏剧情紧凑，一气呵成，戏剧冲突大起大落，人物个性鲜明，深具振聋发聩的悲剧威力，动人心魄。此剧以晋江樟井梨园戏剧团演员为主体排演，连续14年盛演不衰。《五里长虹》是晋江木偶戏剧团有感于庄老师对闽南戏曲的精通，既能编，又会导，特地请他为剧团量身订造的。该剧取材于民间传说，以晋江安海五里桥的建造为背景，讲述了一段正义与邪恶抗争的动人故事，通过侨乡先民“造桥”的英雄壮举，歌颂了中华民族自古以来乐善好施、造福后代的传统美德。该剧注重发挥南派布袋戏的艺术特点，并在舞台上大胆创新，运用了现代声光、闽南民间歌舞和其他戏曲表演元素，对传统的掌中布袋戏是一次改革和突破，获得了成功。文化部第九届文华奖评委会的评语是：“融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为一体，代表了当今我国舞台艺术创作的最高水平。”
泉州知名作家蔡芳本在《不断超越的戏剧人生》一文中对庄老师的艺术生涯有过一句精辟的总结，那就是：“庄长江贡献的不仅仅是艺术，庄长江贡献的是一种文化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