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转过头,看着筷子,手里掂量着他那把克里斯。猎食者短刀,“你妹是死于吸毒,和我没有关系,你不用总是盯着我看,她选择离开我,我当时也很失落,她说自己有了毒瘾,已经洗不干净了,与其拖累我不如拖累那些有钱的土包子,她总给我看你们在一起的照片,所以你一进逃城我们的人就认出了你,她说你总是辛苦的赚钱想让她过好日子,而她想要的不是钱,是你能陪伴在她身边,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她要替你赚大笔的钱,让你停下来…”。
白沙后面说了些什么筷子都没有听见,他的世界静止了,呜咽停在喉咙,没有虫鸣、没有呼吸、没有风也没有知觉。
此刻他忘了当初马贼是怎样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谢门来交换他们,交换条件是他们出两个人参加周末狩猎,出一个女生帮忙作服务员。有一些富人无聊到极致后想模仿电影中的玩法。狩猎的目标不是兔子,是人,他们可以穿防弹衣,可以手持长矛,但是不可以持有其他武器,也不可以攻击客户,进入他们指定的山谷,如果两天后还没被抓住,出来还有额外的奖赏,顺便领走小丑和他爸爸。
消息走漏,也没关系,这里找不到证据,并且现在卖马也赚不到什么钱了,识货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摆谱的人也都摆的差不多了,马场有时走私一些珍稀动物补贴一下也总是被警察盯着,他们也很不舒服,迁场的计划早提上日程,就像股票在最后阶段最疯狂的上冲一样,不记代价大捞一笔然后开溜不失为上策,收益大于风险。
充当兔子的当然是谢门和筷子,没其他人可选,他们也非常清楚对方说的抓猎物其实和杀猎物只有一张纸的距离,对方清楚他们来桃城的其他目的,知道他们一定会回来,因为引力的磁环至少有三层。
妮可。罗宾想过报警,但是边城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没有理清之前,她没有把握这样做是在帮助大家。帮助制定一个可以脱身的计划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谢门的计划和她显然不同,他认为这个世代真正杀过人的不多,多数人都是吹牛,包括马场里面那些如云的高手,这一点从上次照面中,一次反冲锋就打垮了马贼可以得到验证,上次只要他们再兜回来,冲一次,没人可以幸免。但是他们没有,树林中筷子和小丑的故布迷阵就吓退了剩下的人。他们只要上去就干掉对方最生力的部分就有希望震住其他的人,那些赌博的土豪和他们的保镖根本就不会加入战团。
妮可。罗宾手心都在出汗,可谁又可以拿出更好的办法?转身逃跑吗?小丑、他爸和我们有很深的交情吗,也说不上,伙伴就要把命交给对方吗?
可是,逃走了以后呢?他们这些人一辈子都在逃,也真的累了,都不想再逃了,正好上天也把他们放在了路的尽头,那就一起,生尽欢、死如醉。抬起头活着吧。
这是第一次谢门下定决心去赞成和支持要杀一个人。
妮可老师的死和那个人本身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贺赫当初杀人他知道个中的原因,也明白军人的职责,合牛木害死了矿工还是有可以理解的地方,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白沙这个人,这个人本来是地方的公务员,活的好好的,国家养着他,漂亮的女朋友帮着他,他自己却为了更多加入马场,为了赌气将女朋友推给别人,为了名扬把死人当做一种乐趣和赌博的工具。他不像别人,在当时的环境中没有选择,他有无数的选择,最终却还是选择背叛那些别人认为珍贵的东西。沽名钓誉,看似风流倜傥却当这个世界没有天道。谢门没那么高尚要做一个替天行道的人,只能怪白沙轻飘飘的把大家逼入绝境。
白沙低估了那些能在戈壁生存下来的物种对水的渴求希望之心。
看样子逃城是存在的,虽然证据链条还没有完成,但是直觉告诉谢门,逃城存在,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灵魂的,就像冥冥中天道注定的,她吸引着各路的人来到这里,虽然大家都带着不同的目的。
如果逃城存在,那上天的神就存在,至少有一只看不见的命运之手会掌控所有的人。
他现在不再认为大家能聚在这里是一种偶然,贺赫那么倔强的老爷子一直盯着自己,但是实际上他不是针对自己,他想用守护逃城的方式赎罪;妮可。罗宾不是有意的害死了自己的导师,所以她来逃城寻找精神的慰藉;合牛木没有赎罪的觉悟,但是也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漂回逃城,筷子和小丑即使过去没有太多的血债,但是他总是感觉这两个人迟早会在逃城发生点什么事,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马场要他们去领人的时候,自己没有一丝惊讶。逃城就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所有与之相关的人汇聚在这里。
自己觉得不欠别人什么,没有血债,曾经坦然于天地间以此自命清高。但伙伴们的话惊醒了他,他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他讨厌自己,深恶痛绝,他已经没有了灵魂,难道杀死自己也算是罪吗?这样的罪也能在逃城中得到救赎吗?如果真的能得到救赎、得到新的生命,那冥冥天道中的神也太过强大了一点吧。
秋风滚过细细的草尖,上帝之手在天地间弹奏着钢琴曲。蟋蟀的声音被秋霜打过以后开始变得发涩,却依旧在季节最后的光阴中坚持着呼叫着伙伴,“如果明年我们还能汇聚在草原,那再一起唱一首沙哑的歌。”
早饭吃的非常久,菜热过两遍,老板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只是看见谢门和筷子他们两个对燃起香烟,烟尾像子弹壳一样,一枚接着一枚的立在灰缸中,柔和的烟雾像有生命似地在屋子的梁上盘旋,妮可。罗宾将手轻轻的搭在谢门的手背上,然后松开,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极度的沉默之后,
谢门对合牛木说:“贺赫和马北兄弟知道了要发生的事对吗?”合牛木没有老板娘那么震惊,只是木然的回答“知道”
谢门和筷子回过头盯着他,
“我是胖子、我是疯子但我不是傻子,你们那么痛快的接受我,这个和以前遇到的感觉太不一样了,感谢你们依旧信任我。贺赫不了解你们,也不了解马场,需要有一颗石头丢到湖水里,然后从波纹中看看到水下的情况,他们不会在开头插手这件事情。”
没有谁在这个时候会对警察期望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