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秦以女婿的身份一直陪她跪着，来人就叩首回礼，尽足了本份。
奕景宸和颜圣翼一直在，以沐秦兄弟的身份在一边招呼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来的人并不多，因为生病后，秦时明不出医药费，可可妈可以借的都借了一圈，大家都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有些人情淡薄的，就断了和她的往来。来的人，也不知道沐家这些人的身份，感觉到陌生，和可可说不上话，所以放下花圈之后，好多人也就离开了。到了傍晚时，厅中已经没剩下什么人。沐爸爸订的厅很大，这样就显得特别空，非常冷清。
按照习俗，家人必须要守一夜，人越多，逝者来生就越有福。南山墓园的几个灵堂里，就数空这个厅最冷清。
秦可可和一位表姨说完了话，回到了灵牌前跪着。
“可可，你坐会儿吧。”季沫走过来，递了杯热豆女乃给她。
“谢谢。”秦可可接过来，想继续跪下。
“我替你跪会儿。”季沫连忙拦住了她，秦可可的月退明显都在发颤了！
“这怎么行。”秦可可楞了一下。
“没什么不行的，我儿子不是把沐秦叫舅舅吗？都是一家人。”季沫扶她坐下，跪到了灵前，替她磕头回礼。
“你就休息一会儿。”沐秦按住了秦可可，小声说：“季沫回礼是一样的。”
到了傍晚时，突然来了一大批人，是沐秦的朋友们赶到了，过来帮着守灵的。
沐秦扫了一眼留在灵堂里的秦可可家的那七八个亲朋，低声说：“小方，带他们去麋鹿岛酒店，晚餐和每个人的答谢礼准备好，然后把回程的票买好。”
“知道了，会办好的。”小方连连点头。
沐秦大步过去，伸出双手，先和几位长辈握了手，低声说：“各位叔伯阿姨，守灵是年轻人的事，你们先回酒店休息，我已经安排好了。”
“再守会儿吧，我这妹妹可怜。”表姨抹了抹眼睛，哑声说道。
“表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送岳母大人上山。”沐秦扶住她，温和地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表姨拉住他的手，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问他。
“他叫沐秦，我们没人不知道沐家的。”吴护士长也在，大声介绍沐家。
“原来，可可找到好归宿了。这样，可可妈也走得安心了。”表姨恍然大悟，眉头拧了拧，小声问：“秦时明怎么都没有冒头呢？”
“没通知他。”沐秦低声说道。其实给他发了短消息，告诉了他地址，但是他没来。或者是怕挨揍？
“哎……好好的，把家拆了。”表姨摇了摇头，和那些亲戚们一起站了起来。
沐秦把她们送出去，一群老姐妹上了车还在议论可可的婆家。他目送着车开远了，突然看到了秦时明的身影，正呼哧呼哧地跑过来。他拧拧眉，停在原地等秦时明。若不是父亲再三交待过，他真想这时候就一脚飞过去，这还是人吗？由着人把亲生女儿欺负成那样。若是他的女儿，他一定会宝贝极了。
“女婿，女婿，可可呢？”秦时明匆匆过来了，抹着汗往灵堂里张望。
“可可里面。”沐秦挡了他一下，冷着脸说：“你等下再进去，我让人把她支开。”
“那……我先和你说个事呗……”秦时明犹豫了一下，苦着脸说道。
“什么事？”沐秦拧了拧眉，转头看他。
“佳人她摔了一下，孩子早产了……是个儿子，母子两个的情况都不太好，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一天就要上万块。最近我的车行生意不太好，进了一大批货，钱都进去了……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一点？不然，先把可可的聘礼给我也成。”秦时明小声说道。
沐秦一把火卡在喉咙里，差点就没喷出来，把秦时明给烧死了。
这个当父亲，没说想着去看看女儿情况怎么样了，先借钱？要聘礼？
“女婿，怎么样？我不要多了，先借三十万，就从聘礼里扣啊。”秦时明见他不表态，连忙拱拳作揖，连声央求，“我等钱救命，你就帮帮忙。”
“秦时明！”秦可可跑出来了，抓起了一把椅子往他身上丢，咆哮道：“你滚，你居然这时候来要钱。”
秦时明连忙闪开，大声说：“可可，你弟弟现在情况不好，你让女婿先给我点钱救命，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太好了，太好了！你要遭报应了。”秦可可气得发抖。以为他是来送妈妈的，结果是来要钱的！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个可恶的人了！
“可可，你别这么说啊，好歹是条命……我给你看看，他真的很像我！我就盼着这儿子，你可怜可怜我。”秦时明掏手机，要给她看小儿子的照片。
秦可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哑声说：“好，你给妈磕一百个响头，我就给你钱。”
秦时明眼睛一红，赶紧点头，“行，我磕，只要你给我钱。”
秦可可扭开了头，不再看他。
秦时明快步走进去，抬眸看了一眼灵台上的照片，心里酸了酸。毕竟是结发，可可妈也没有什么过错。他这时候还真是开始难过了，抹了把眼睛，把裤月退一拎，跪下去就磕头。
“小美，我给你赔不是了，这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猪油蒙心了。现在你解脱了，希望你下辈子不要遇上我这样的男人，你投个好人家，以后找个一心一意的人……”
他连磕了几个头，哭出了声。
秦可可转过身，死死盯着他。小美是妈妈的小名，好多年没听他叫过了。当爱不在的时候，所有的亲昵都成了冰凉。正难受时，只见秦时明抬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奕景宸，连声说：“数数，你给我数数。我刚磕了有十个了吧？”
秦可可的心一下又沉到底了。
说到底，他还是只想要钱，再多的眼泪都是鳄鱼的眼泪。他这样，不光让人心寒，也让沐秦在他的那些朋友面前丢脸啊！秦可可忍住，不再去发脾气，她慢慢地走近他，亲自给他数数。
“可可，真要一百个啊？”秦时明抬起磕晕了的脑袋，气喘吁吁地问她。
“不用了。”秦可可木然说道。
秦时明赶紧爬起来，转身走向沐秦，讨好道：“女婿，你看，可可她出气了，你是不是现在……”
“你先回去吧，医院我会打招呼。”沐秦淡淡地说道。
“好，好……”秦时明长舒一口气，又转身向奕景宸那群人鞠了个躬，连声说：“辛苦大家了。”
众人都不出声，除了奕景宸和颜圣翼，没人知道可可家怎么回事，本来见到她身边只有沐秦，还以为她是孤女呢，没想到出来个赶着来要钱的爹。
“别给他。”秦可可拉住沐秦的手指，哭着说：“让他也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失去最珍惜的人是什么滋味……我要报复他，我不要让他好过。”
“知道了。”沐秦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揽进怀里。
眉月弯弯，挂在南山墓园的松柏间，郁郁葱葱地融进了夜色中。
送妈妈上山，秦可可又哭晕了，沐秦直接把她抱上车，送回了家。今天来送的亲戚那里都得到了丰厚的回礼，从墓园下山之后，住外地的，都有专车送去坐火车。
秦可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这一次昏睡，睡得她头晕脑胀的。她躺在床上，脑子里空空荡荡的，鼻尖似乎还有闻惯了的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