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策划和执行的关键人物是导演、导演助理和技术指导。演员们可以有几天的时间熟悉剧本,如果节目下午拍摄,演员们一般上午在楼上的排练室里通读剧本,导演与演员们一起分析人物说话的语气、腔调、表情和动作,安排摄像机的角度。当节目组进入演播室,开始实际拍摄时,3位关键人物便坐在控制室里,多数情况下通过一个扬声器与演员们联系,通过耳麦指导摄影师和音响师工作。一般来说,导演会研究他想要的镜头画面;导演助理则根据上午排练时导演的指示,这些指示早已记在他的笔记本上,研究下一个将要拍摄的镜头,以确保需要时,一切都已就绪;技术指导则轻击按键,使摄像机能够根据要求进行拍摄;音响师坐在一个单独的玻璃隔间里,按照剧情进展的要求,控制麦克风和声音的混合效果。
这个下午,要拍摄的节目是《秘密风暴》,导演是戴维·罗思(David Roth),一位精力充沛、有着一头马鬃般灰发的人,穿一件黑色夹克衫的一条灰色格子裤。伴随着麦克风的嗡嗡声,从执行人小组布告板上贴着的一张纸上,可以看到他正在执导的节目的拍摄计划:
《秘密风暴》5月18日录制,5月26日播出
开始
第一幕:瓦尔(Val)的客厅
广告:陶福(Toffer)/鸡汤面,16度彩色胶片
第二幕:克雷伯恩庭院
广告:LIQUIDPLUMBER/CLOROXLIQUID,16度彩色胶片
第三幕:克雷伯恩庭院
广告:粉状鱼鳍/家庭食用大豆,16度彩色胶片
第四幕:弗兰克(Frank)的办公室
广告:花生奶油/NIAG.FANFINISH,16度彩色磁带
第五幕:弗兰克的办公室
广告:巫术/轻松关窗公司,16度彩色胶片、节目胶片和信用卡
这张纸上没有标示出的,是一个长达42秒的空档,这时电视网节目会停下来,由当地电视台插播他们自己的广告。在CBS,从剧情向商业广告过渡的音乐是由一位管风琴家演奏的,其他电视网则经许可,使用管弦乐录音。这位管风琴演奏家也许是从电视网获得报酬最高的一位,他出版了自己的“过渡”音乐,每次当他演奏其中的一首时,美国作曲家、作家与出版商协会(ASCAP)的收入记录机,就会在他的报酬单上添上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每一幕彩排开始的时候,剧组演员们会各就各位,进入演出地,灯光很亮地照着,摄影师和演播厅的工程师们在调整焦距和色彩;罗思则大部分时间都通过耳机与摄影师一起工作,构想在屏幕上将要出现的画面镜头;吊着麦克风的长长的像钓鱼杆似的长杆悬在演员的头顶,有3台移动摄像机,一台架得较高,由一位蹲守在移动车上的人来操作的,由助手推着他移动。在播放广告时,这3台摄像机便从一个场景移到另一个场景。如果画面不合适,罗思就会急急忙忙地自己亲自下来,挪挪这个道具,让那个人动动窝,嘴里一边嘟嚷着:“很抱歉,孩子们,我快要晕倒了。”
在现场,人们招呼男女演员时,都改称他们剧中的名字,“迪尔德丽,快到咖啡桌边坐下,越快越好;玛尔塔,看着,我要来了,对了,我想要3个人在迪尔德丽和凯文面前走过去。”迪尔德丽是一位长着雀斑的漂亮的女孩子,在剧中,她扮演女主人,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条纹棉布长裙。如果是晚间电视剧,应该把她塑造成一位豪爽的女主角,但是实际上她却被塑造成一个堕落、自私、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诡计多端的年轻女人。“我真的是一名歌手,”她说着,一边嚼着口香糖,“我是按剧本的安排来演这个角色的。”凯文代表剧中的另一方,扮演一位青年律师,为《秘密风暴》中那个像迷宫一样错踪复杂的案件进行争辩,这种可笑的争辩贯穿全剧始终。凯文在回答人们的提问时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新角色,不过,我会在剧中呆相当长一段时间。”一位穿着脏兮兮的加大号T恤衫,正卖力工作的舞台工作人员正好经过身边,听到他的回答后,说了一句:“你就想吧!”
实际上,演戏的过程不完全是虚假的,有时,对导演和演员们来说,剧中人物所遇到的麻烦和导演所遇到的麻烦纠合在一起,实在是再真实不过了。与罗思一起执导过《秘密风暴》的鲍勃·迈拉姆,想起他执导《医生们》时发生的一件事:有一次拍摄一个早晨镜头的结尾部分,在那一幕快要结束时,妻子按照剧中的要求在床上摆出向丈夫道别的姿势来,这时,扮演丈夫的男演员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性冲动涌上来,出乎大家意料的,那个男演员突然一转身,跳到了床上。迈拉姆说:“如果是晚间电视剧,这种情况就不可能发生,但是,日间电视剧则有可能,因为人们了解这个人物。”有一次,在为ABC拍摄系列剧时,迈拉姆告诉新组成的演员班子:“你们要记住,所有这一切都会被人们忘记,沉没在像葡萄酒一样昏暗的大海里,我们所共有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成为狄更斯,我们是讲故事的人。世界上能讲故事的人并不多,谁都可以写一段对白,但是会讲故事的人却非常稀少。”
这天下午,《秘密风暴》的拍摄在继续进行,效率不高也不低。从粗排到更衣彩排,罗思一直不断地向摄影师发着指令:“站到你的右边去,弗兰克——好极了!——很漂亮——呆在那儿别动——好,现在往左边走……”摄影师的声音传到控制室:“我这儿有一把椅子……”罗思说:“我该下地狱了……”然后说:“你应该把他和凯文宝贝拍两次。一直跟拍到桌子前,对,你到那里,教练。”摄影师说,“好的,可是这和我昨天晚上想出来的拍摄线路不一样。”在CBS的日间电视剧拍摄中,摄影师没有写在纸上的拍摄提示,摄影师必须完全依照导演的指令,加上记忆中导演所提出的要求去做。罗思说:“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把精力完全集中在摄像机的取景器上。”
用罗思的话说,进行彩排时,“到处乱糟糟的,一片狼藉。”他走出工作间,与剧组人员一起讨论拍摄中的某些关键时刻,接着又返回工作间。他爽快地说:“一身糟糕的穿着会让人的肾上腺素加速流动,让每个人都紧张起来。”随后,录像带开始转动起来:“第二幕准备完毕……第二幕开始……轻轻拍花园里的鸟,声音太大了,我的制片人开始紧张起来了……,漂亮极了!跟我们计划的一模一样……”
3
一些观察者,包括保罗·克莱因在内,由分析日间节目的特点出发,认定黄金时间电视节目应该有着大好前景,因为日间时段的低成本节目为它们提供了抑制成本的榜样。游戏节目的制作费用每小时从5000美元到1万美元不等,弗罗斯特和道格拉斯的节目每小时制作费用是8000美元,卡维特的节目因为工会对各电视网盯得更紧些,也许每小时要花费1.3万美元,制作一部肥皂剧每小时大约花费3万美元。而黄金时间的电视剧,如果重播一次的话(日间节目一般很少重播),实际上,平均每小时的花费高达11.5万美元,而且人们担心花费可能还会更高。
就短期来说,黄金时间的节目成本也许可以得到控制。1971年初,当每分钟广告价格下降时,在某种程度上,纽约为好莱坞上紧了发条。“每分钟的价格下跌了,”CBS西海岸节目部的菲尔·金说,“这个变故就像砖块砸在我们头上一样。”但是,同样真实的是,与金紧挨着办公室的艾伦·瓦格纳说:“我就是控制成本,也没有人会因为我减低的降价之灾而奖励我。”
1970年代,制片人、执行制片人和助理制片人,这个显示好莱坞电影制作成本负担的金字塔结构开始解体。加拿大CTV的默里·切科弗说,“那时有很多给某某人的姐夫开工资之类的事情况发生,这种情况就要结束了。”明星们似乎越来越无法吸引观众,毫无疑问,他们的报酬将是每年25万美元,而不是现在50万美元的高额年薪。随着节目拍摄由35毫米胶片转为16毫米胶片,比较经济一些的制作模式将会出现。采用35毫米胶片,正如好莱坞的一位执行制片人所说,“需要一名身兼摄影小组领班的摄影师,包括镜头操作员、推拉摄影机者”;而采用16毫米胶片,则意味着用手持摄影机拍摄、小规模的剧组人员、较低的胶片成本。不过,当时世界上还没有一台编辑机,可以用一种既简单又廉价的方式将所需要的声音和画面随心所欲地混录在一起。1971年初,CBS宣布发明了这样一台机器,名叫RAVE,是“随机操作录像编辑”这几个单词第一个字母的缩写,可是一台标价高达30万美元,直到那年年底,演播室对这种机器仍然敬而远之,只有日本人在使用它。
在1960年代,黄金时间节目的制作费用增长了一倍多,这是屈服于工会压力的结果,工会要求增加剧组人员,临时加班要支付额外费用。宝石银幕公司(Screen Gems)的约翰·H·米切尔说:“所有的人都在暗中密谋要把价钱抬高,因为这样一来,在以同样的百分比进行分配时,你会获得比过去更高一些的报酬。”米切尔制作的连续剧已经播出100集了,“制片人的手放在装钱的抽屉里,工会的手也放在装钱的抽屉里,当然,节目正在演出。”超额负担变得让人无法忍受。默里·切科弗说:“每次走进好莱坞的摄影棚,我都想呕吐。”
对那些在节目拍摄中被工会要求加进的雇员,没有人知道能否减掉。宝石银幕公司的威利斯·格兰特说:“这里的工会就像矿工一样,他们眼看这个行业在萎缩,可是他们还想保护那些人继续工作,他们害怕付出任何东西。”这个说法并不恰当,因为使矿工们感到窒息的,是他们不得不接受的机械化生产;不过,就报刊印刷工人来说,这个说法基本正确。在1971年,有一次好莱坞着实吃了一惊,在夏季合同谈判中,来自作家公会(Writers Guild)和电视演员公会(Screen Actors Guild)的要求,比制片人们所担心的高要求低了许多。这年春天,CBS的成本控制员唐·赛普斯说:“一年前还不能做的事情,现在可以做了,而且已经做了。”当然,那些行业工会——CBS的杰克·考登曾经抱怨说,他的公司为制作一部片子,不得不与78个独立的工会打交道——为成本控制员提供帮助,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肥肉毕竟被割走了。电视制作业也可能成为一个牺牲品,一个像普林斯顿大学的威廉·鲍莫尔和威廉·鲍恩在《表演艺术》(Performing Arts)一书中所说的“经济困境”(The Economic Dilemma)的牺牲品,这也是教育、医药和其他服务行业所面临的经济困境。在一个所有工资都限定在产业工人的劳动生产率范围内的经济中,服务成本的上升却十分迅速,服务业工人的生产率如果说有什么增长的话,增长也是十分缓慢的。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降低每小时节目制作费用的压力会很大,而且可能只有3种方法:(1)缩短节目时间,也就增加了单位时间的节目价值,还可以更频繁地重播;(2)降低黄金时间节目的制作质量;(3)增加节目编制费用,采用付费电视形式,或者抬高各行业的广告支出。当然,这事关国家政策的轻重缓急问题。1971年,美国教育开支超过了730亿美元,但是,据说只有35亿美元用于广播电视领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电视传播显然是一项更重要的活动……对不起,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哲学领域了,必须换个话题。
无论如何,制片人似乎不可能以逃出这个国家的方式,来逃避成本负担。《来自希洛的人》剧组曾经到墨西哥去拍过几集,每一集所花的拍摄时间都很长,实际上也耗尽了廉价雇用杂工所节省下来的开支。另外,在加拿大拍摄也可以节省开支,但是到目前为止,这种节省还是以牺牲节目质量为代价的。作为一个地处边远的国度,加拿大的电视节目制作也有一点粗陋,不够精美,不过这并不妨碍在那里制作节目(或许还会给节目增加一些魅力。例如《猪与口哨》,一部娱乐片,把英国一个蓝领工人的酒吧改造成一座老式音乐厅的背景),甚至会在美国引起莫名的刺激,美国观众希望看到的是光鲜的作品。
从长远来看,英国工会至少将和美国工会一样强硬。《十字街头》是一部英国肥皂剧,在商业电视台每周播出4次(6:30),在一些地方,这部肥皂剧是最受欢迎的电视节目。《十字街头》中一位资深女演员说:“有一次我们正在排练中,一位工人走过我身边,对我很有礼貌地打招呼,然后说:‘喂,那是什么?’
“我说:‘那是电火。’(她指的是电暖气,对英国人的语言表达真是没有办法)。
“他说:‘喔哟,是吗?怎么放在那儿?’
“我说:‘我不知道。我想是管道具的人把它放在那儿的吧。’
“他说:‘那不行。那根本不行。那里有电器。’
“好了,最可怕的争吵出现了。我们正在排练,还得努力记住台词,惟一的解决办法就是
让两个男人扛着电火上场——管道具的人拿着电火,电工扛着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