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西风画堂东。风细细、疏窗空。恨雨愁云纷扰,觥酬深锁寒宫。相顾执手倩断鸿。念思去、山水万重。烟波楚天阔,别岸一曲终。
等闲浮华醉葑茕。难弃却、堪忧弄。光阴虚度白首,朝生暮落缘穷。无言静思意消冗,清秋里、凝眸心恸。金堤摎碧月,岁月徒峥嵘。
寒潮生雾,乌啼霜天,这后墙根下杂草丛生,竟然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钻进我衣袖里,咬得我浑身发痒,止不住地挠着。等了有一会儿,墙里面抛出一根粗麻绳垂落墙下,悟清装作布谷鸟叫两声,算是对上了暗号。
我看悟洺年纪还小,让他揪住绳子往上爬,顺便帮我试试绳子结实与否。悟洺别看长得水嫩嫩的,动作还蛮灵活的,坐在墙头上招呼我快上来。我看那绳子脏兮兮的,也不知悟清从哪弄来的,下意识地厌恶,下意识地一跃蹬上墙头,一个侧翻稳稳地落在院中。
剩下悟洺在一声惊叫中跌落墙头,落在了一丛杂草中,爬起来惊讶地看着我说:“慕容施主武功好厉害,哪学的?!”悟清也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我看着他们俩这副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告诉他们我失忆了,哪里会知道啊。只是本能的反应,本能的觉得自己可以罢了,说得他们一番唏嘘不已,说我比他们监寺师叔的轻功还好。
奉承的话说完,我沾沾自喜不已,悟清还要赶着去找方丈,就嘱咐悟洺把我带去后院一间偏房。我跟着悟洺走又是淋雨,又是猫腰,又是悄无声息,又是东张西望,感觉像是做贼偷人家似的。进了走廊,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再摧残我,让我的心平复了许多,悟洺在我前面不远处停下,叫我赶快过来,推开两扇柴门,指着里面说这是他们静禅寺一位女施主常年租下的禅房,那女施主常年也不来几次,是扬州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闺女,正好她不来,今夜这地方就留给我住了。
未了,悟洺再次强调,天亮之前我必须离开寺庙,还得避开寺庙里那些练功的和尚。我这就不愿他意了,说天色现在也不早了,要我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怎么可能,万一我生了风寒病死了怎么办。悟洺听了急了,摆摆手说我不用进去了,现在就要我离开。我很生气地扬起了巴掌,垂垂欲下,两眼一翻吓得悟洺躲了一下,又改口说要我明天黄昏,趁他们所有师兄弟进大雄宝殿禅修的时候,再偷偷地离开。
但是还有一点,他不许我明天在寺庙里抛头露面,他可不想被师父责骂。合着我连他们方丈也不能见了,想来也是,毕竟我是跟着他们偷着进来的,算不上正式寻访。可要是在房间里从日出待到日落,我一天总不能空着肚子吧,我现在就饥肠辘辘的。悟洺说明天中午,他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私下地给我送饭过来。不过只有青菜和馒头,希望我别嫌弃。我不嫌弃那是不可能的,连一点油水也没带,不愧是正儿八经的和尚,又问他能不能现在就给我弄点吃的。
悟洺摇头说不行,现在厨房里已经没东西了。他们寺里的伙头僧每天做多少个馒头,煮多少粥都是有数的,到了傍晚的时候,剩下来的都会拿去救济偎在山门外的那些乞丐难民。我心想这样的和尚不经商简直太亏了,皱着眉头,揉着眉头叫悟洺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这回悟洺更说不行了,寺庙里都是男人,都是和尚,哪有我这种女子穿的衣裳。那我说把你师兄的衣服偷一套来,先让我换上。悟洺说他师兄都有洁癖的,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揍死他。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真不知道他能帮我什么行的。
我的衣裳贴在肌肤上透心凉,湿漉漉的,滴答答的,我也不想多说什么,直接叫他滚远点儿。正好有个打更的小和尚冲这边走了过来,悟洺赶紧把我推了进去,催促我夜里千万不要点灯,把门一关就听见那小和尚唤他:“师弟在做什么,怎么半夜还没睡?”悟洺哦了一声,连说几声就去就去,找了借口拉着那小和尚走远了。
直到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听着二更声在远处我想起,我才慢慢地站起来,弓着腰在房间里摸索来摸索去。心道你教我不点灯,我就不点啊,那我不是成了傻子么。摸了稍许,我的膝盖磕到了一只竹椅上,唉呦了一声,再一摸就摸到了纱罩灯,白乎乎的很是闪眼。随之问题来了,我身上没有火折子,没有火折子就没办法点灯,更没办法找点火烤烤。苦恼间,我想到了他们寺庙里的柴房肯定有火折子,还有不少存着的薪柴吧,正好抱到房间来给我烤衣裳。
说走就走,我悄悄地拉开一道门缝,注意到外面没有人走动,心想寺里的和尚沙弥应该都睡了,抬眸看见近处楼阁星火点点,许是还有和尚还在抄经书,我住的对面正好是藏经阁,左边还有两座高塔,遥相呼应,该不是舍利双子塔吧。再东边是殿宇之类的,僧人应该都住在那边,至于柴房在哪儿我就不太清楚了,只能先摸过去再说。
别看这静禅寺建在山顶上不起眼,里面还是蛮多弯弯绕的,看得我眼花缭乱,一见有人开门立马闪进了黑夜里,压着身子躲在台阶下,好不难受。外面的雨一直绵绵不停,我不能老在外面晃悠,只好沿着走廊里面,近乎是用猫爬的,走过一扇扇窗户,一扇扇柴门,生怕哪个和尚出来倒洗脚水,一不小心瞄到我了。
走着走着,过了一个拐角,我耳朵隐约听见有女人在笑,心里纳闷了,这寺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女人过夜么。在和尚窝里过夜的女人,那可真是蹊跷了。找到声音的来源,我蹲在窗户下面,用手沾口水,小心翼翼地捅开一层窗户纸,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眯,紧张地朝里张望。这一望,我先是口水直流,里面的八仙桌上居然摆着一碟碟酱肉卤菜,凉果蜜饯,青桃紫杏,银壶御酒,可真是眼馋死我了。
再平抬地一望,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太妙啊,榻上坐着个肥头大耳的黑和尚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劝酒,两个人举止之间撩拨暧昧,你情我浓的,好生一对情投意合的姘头。我也不认识这和尚,和尚偷情我还没从来看过,但也不想看,暗叫晦气,可是想着那些佳肴就忍不住再吞口水。
想也没有用,我的肚子突然咕地叫了起来,我把头一缩,撤到了拐角后面,听了半天里面照样嬉嬉笑笑的,不免暗自虚惊一场。再绕过这间偏房,往前找了一截路,忽然一串火苗映入眼帘,一股肉香味飘进我的鼻孔里。好香啊,我的鼻子被肉香牵着走,看见不远处那间瓦房的地上生着一堆篝火,篝火上面架着一只小黑锅,肉香味就是从锅里飘出来的。
我东望望,西望望,蹑手蹑脚地傍在门口边上,微微探头朝里面望了几眼,没看见一个人影,心里顿时放心地走了进去,靠近小黑锅低头朝锅内眼巴巴地看着。我用铁长勺搅拌了一下,捞上来两三块薄薄的肉片,也不知是什么肉,闻起来特别香,可能是锅里添加了某种香辛料。我伸手捻起一块,抓着往嘴里仰头丢进,直呼好烫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