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回宫,却闻得一女子声带惊喜地唤我,“颜妹妹!”
我一回头,见苏昭仪苏嫱坐在一抬金包角的花梨木肩舆上,离靖安宫门口还有一射之地。
“颜妹妹,好巧啊!”苏嫱姣好的面庞露出明媚的笑,眼睛弯成月牙状,“你怎么知道我来看你?”
肩舆一侧的侍女画屏咳得厉害,简直像是得了肺痨的样子,然而苏嫱根本不睬,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即刻欠身福了一礼,“奴婢奚颜请昭仪娘娘安。”
苏嫱也不叫我起来,将准备上前搀扶的画屏甩在一旁,直接飞快地踩着木阶下来,一把将我起身站直。
“我就说我认识你,你还偏说我认错人了,你是奚颜,我认得真真儿的。”苏嫱眸色十分认真且带着欣喜之意。
“......”
我一时无言以对。
苏嫱见我不作答,又即刻补充道:“我是苏嫱,荣国公府嫡小姐,你记不记得我啊?”
画屏的表情已经足以用哭丧来形容了。我深刻的了解,如果换做梵语如此,我一定脸色比她还要凝重。
“奴婢记得昭仪娘娘。”我刻意加重了昭仪娘娘四个字,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自己记得荣国公府嫡小姐苏嫱。
然并卵,苏嫱完全不在意这些,“我就知道你会想起我的。”
这一幕太诡异,我赶忙转移话题,“不知昭仪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话一问出口,我忽而想起苏嫱在肩舆上便喊过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我暗暗祈祷,最好不是这样......
“我哪儿也不去,我来找你叙旧。”苏嫱小眼神诚挚万分。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无言以对了。我和她是有什么旧好叙的啊?
可显然我不能这么说,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靖安宫,不过是带她去栖鸾殿,跟梵语叙叙旧。
“静妃娘娘安好,臣妾贸然打扰,还请静妃娘娘不要怪罪。”苏嫱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很是端庄大方的样子。
梵语亲热地上前拉着苏嫱的手,笑道:“苏妹妹快请起,最喜欢你这样不请自来的,本宫快要闷死了。”
长春、襄荷上茶,艾菊、冬青端来新做的点心。
苏嫱忽而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向我关切地问道:“颜妹妹早前落水,如今可大好了?”
她当着梵语的面唤我颜妹妹,我一惊,忙面露惶恐之色地跪下,“昭仪娘娘直呼奴婢贱名即可。”
苏嫱亲自扶我起来,责怪道:“你能不能别老是动不动就跪!”
“......”你不害我,我不就少跪两次了。我心里哀怨,但也知苏嫱并无歹意。
梵语抿一口香片茶,“苏妹妹和奚颜认识啊?”
“认识啊,”苏嫱点头应着,“臣妾和颜妹妹去年在颜安书院结识,颜妹妹品貌双绝,臣妾见之不忘。”
我快要哭了......
梵语道一声原来如此,神色淡淡地不再多问。
气氛有一瞬微凝,却听殿外小应子通禀:“主子,婉妃娘娘来了。”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梵语喜上眉梢,忙起身去迎,“婉妃姐姐快请进!”
婉妃未料苏嫱也在,怔愣片刻后笑着互相见礼。
坐着说了一会子话,苏嫱注意到案上的点心,问道:“静妃娘娘这里的点心好别致,臣妾竟是都没见过呢!”说着便拈了一颗刚刚打冰窖里取出的玫瑰糖放入口中,随即连连点头,双眸晶亮,“冰凉可口,正巧解暑!”
婉妃也是好奇,咬了一口紫薯芝麻饼品尝,恍然道:“竟是紫薯,用来做饼也是奇特,软糯香甜,适合本宫脾胃。”
梵语微笑,“奚颜最爱捣鼓这些稀奇的甜点,回头让人再多给二位包点儿回去尝尝。”
“好好!”苏嫱欢喜应着,又问:“颜妹妹,这些糕点都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做成的啊?”
案上的点心样式甚多,我恭谨地一一为她详略得当地介绍,“奴婢回昭仪娘娘话,方才娘娘吃的那颗叫做玫瑰糖,只需将捣碎的玫瑰花瓣与四倍份量的砂糖混合捣匀,放置在冰窖中半个月方可食用。娘娘跟前儿的这碟是彩虹冰皮饼,与寻常冰皮饼的区别是加了绿茶粉、苋菜粉以及枣泥、鲜花汁等配料上色。还有蜜仁糕、紫薯芝麻饼、草饼、蛋白杏仁饼......”
苏嫱听罢一脸崇拜,眸子亮如天上的星子,“颜妹妹真是厉害,我以后跟你学做甜点可好?”
“......”
自今日以后,我和菖蒲便有的忙了,尤其是我。苏嫱与婉妃喜爱我做的小点心,央我时常送些过去。因而小膳房里就属我称王称霸了,真真是无可奈何。
只是,未曾想我竟会因为这些吃食闯出祸端来。
这一日午间,我正偷得一会子空闲,歪在榻上小憩片刻,却被一阵喧闹吵醒。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去看,正巧外头打头一人猛地推开房门,满面凶煞。
我一惊,掠一眼外头跟着涌进来的六七个宫人,按捺住心头不好的预感,浅笑着欠身见礼,“姑姑这是来办什么差?”
这位年长的老宫人哼一声,“我来办什么差,奚颜姑娘早已心里有数吧?”
说罢不等我回答,便厉声命令后面的宫人,“给我搜!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
我心中惊怒交加,这些宫人如入无人之境般肆意在我房间内翻箱倒柜,日里梵语赏赐下来的名贵器具,桌椅板凳,还有我新从花卉局总管那里讨来的两盆新培育出的鹤望兰,能摔得摔碎,能摔不碎的推到,盆栽更是被连根拔起。
隔壁听到动静的菖蒲匆匆赶来,被此情此状吓了一跳,随即怒喝道:“你们都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竟然敢在静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撒野!活得不耐烦了!”
那领头的姑姑冷然一笑,“菖蒲姑娘来得正好,来人,搜身!”
此言一出,立刻有宫女折回来向菖蒲靠近,菖蒲瞪大眼睛:“你敢!”
“有什么不敢?我奉皇后娘娘口谕,前来捉拿毒害吕常在之人!”
我与菖蒲惊诧地对视,“吕常在中毒了?”
“哼!不必要在我面前装!你,”那姑姑指着驻足不前的小宫女,“还不快去搜!”
小宫女会意,这便要上前搜菖蒲的身,却听闻小应子远远地喊:“何人在此喧哗?还不快滚出来拜见静妃娘娘!”
梵语亲自来了后殿,这群人纵使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不敢放肆,那姑姑瞪了菖蒲和我一眼,领着其余众人出去磕头。
“混账!你们这群恶奴竟然擅闯靖安宫,肆意搜查本宫贴身侍女的房间,究竟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梵语威严十足地呵斥道,美目因沾染了怒意而更见凌厉。
“静妃娘娘明鉴,老奴不敢。只是老奴奉皇后懿旨,前来靖安宫捉拿毒害吕常在的凶手,并非有意为之。”
梵语一滞,看向我和菖蒲,以眼神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冷笑道:“这还没审,姑姑就定了我和菖蒲的罪,真真是冤枉。”
她反驳,“我几时定了你得罪?”
“你都说是凶手了,可不就是定罪?就算皇后娘娘怀疑此事与我二人有关,那我们也能称是犯罪嫌疑人。”
她被我的话堵得无从辩驳,眸色又凶恶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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