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泉禁不住到退几步,墨孜渊的一席话有如当头棒喝,他禁不住怀疑,什么是道义,他所坚持的道义到底是对是错。
这个时候,他想起墨家历代先祖,那些伟大的机关师,那段机关术大放光彩的时光。
在那战火纷飞的时日,他墨家先祖与数十位巅峰机关师硬是撕开神魔混战的一角,为人族的发展获得一线生机,赢得一地生存之地。
那个时候,为人族而战,获得更多的生存之地,便是他们坚守的道义。
而现在,机关术势微。
图纸丢失,人才凋零,硕果仅存的机关家族所坚持的不过是恢复祖上荣光,重拾机关昔日里的光辉岁月。
这是族中老人坚持的道义。
如今,他墨玉泉维护朋友、忠实伙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道义?
只是此般道义与为国为黎民为天下相比,太过渺小,先祖、族中长辈追求的是为天下苍生生、再创昔日辉煌的大义,而他坚持的却是赤诚友谊、忠诚友谊的小义。
修身齐家,立国平天下。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
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他墨玉泉胸中无沟壑,只想精心维持一段友谊,这便是他的道义。
墨玉泉低着头,一股明悟袭上心头,灵识一片清明。
他的周围甚至散着一股微妙的玄奥气息,一股轻微的咔擦声在他体内响起。
他居然自然而然突破了那一层屏障,一身的实力强劲了许多。
“堂叔,若是你执意要我回去,甚至不惜动粗,那就别怪侄儿下手狠辣了。”墨玉泉垂首,说出的话带着份毒辣。
他是下定决心了,若是堂叔逼他,那么就算刀刃相向,即便站在他跟前的是他敬重的堂叔也不例外!
墨孜渊惊讶得看了他一眼,哈哈笑出声:“不愧是我墨家的娃娃,顿悟,居然是顿悟哈!可遇不可求啊,想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没遇上一次顿悟,你小子但是运气好!哈哈,阿玉,我都有些嫉妒你了!”
墨孜渊揽着墨玉泉的肩膀,狠狠拍了几下,狂笑不止,眼泪花都快出来了。
墨玉泉长大嘴巴,眼里尽是疑惑不解。
“还愣着做啥?要买什么东西赶紧得买,我还得去见见你们那个神奇老大呢。我很是好奇,是怎样的妖孽少年才镇得住你们这一群皮猴子。”
墨玉泉苦着一张脸:“堂叔,你见老大做啥,我不允许你找老大麻烦。”
“臭小子!”肩膀上的力度更大了,几乎要把他的脏腑拍出来,墨玉泉的脸色更苦了,皱得就跟老茄子似的。
墨孜渊瞪视他:“好你个阿玉,堂叔在你眼里就是豺狼虎豹么?不就是见见么,又不会少块肉,你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我么?你以为我们墨家跟那些没头脑的家族一样么?”说着眼角余光微妙得扫了眼诸葛瑾堂。
“竭泽而渔,用利益捆绑你们,让你们整个与玄级八班脱离,然后为家族效力,你真当我们是傻的么?”
“难道不是?”墨玉泉有点懵,堂叔大老远跑来,不就是想用婚姻把自己和家族彻底绑定么?然后让他脱离玄级八班?
“你傻啊!刚刚还夸你硬气了,没想到居然把智商给拉低了。你们现在是天才不错,但也只是还在成长中的天才。尚未长成的天才放在家族中是大有裨益,但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有多少?偌大的家族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支撑得起的。”墨孜渊狠狠给了墨玉泉几个爆栗,嘴角挂着几丝薄凉的嘲意。
“你们现在是天才不假,但也不过是有一个成为绝世强者的引子,未来的路还很长。单靠现在初露峥嵘的你们能改变多少大局?那些蠢货,以为把一个天才和家族绑定就能收获多少好处,却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是拔苗助长。”
墨孜渊认真看着墨玉泉的眼睛:“而我们墨家是要拉拢你们这些天才不错,但我们不会傻到把天才给垄断在自己的家族。我们会给你们提供资源不假,却也不是让你们脱离班级,脱离学校。就我所知,蓟歌学院的教学还不错,我墨家势微,在教学方面却是远远不如。”
“给予帮助,却不垄断发展,只望你们将来成长起来的时候,能够在墨家遇难的时候帮上一把。阿玉,你可懂?”
墨玉泉晕晕乎乎的,不明所以得看着自家堂叔,家族采取怀柔手段对待他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只希望将来能帮的时候帮上一把。
这听上去比其他见着他们就采取各种野蛮措施的手段要柔和得多。
墨玉泉不得不说,家族使了一把好手段,方方面面思量来,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堂叔,你说的对,是我偏激了。”
“那不就得了,你只要知道家族是为你好。在不损伤你们班级同窗的情谊下,能帮就帮,帮不了也无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墨孜渊眼里闪动着狐狸似的狡黠光泽,为墨玉泉掸了掸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
“还有啊,阿玉,成亲的事,真不是叔忽悠你,是真真正正迫在眉睫啊。你还是抽个时段回去好好把亲给结了吧,多生几个天赋异禀的娃娃哩,也好让那些多事的老家伙宽宽心呗。”
“不然他们就把目光放在叔身上了……”
不提墨孜渊那有些诡谲的眼神,墨玉泉觉得他快哭了:“堂叔啊,能打个商量么?成亲啥的当作不知道不成?”
“不成!你不成亲,就轮到我了,我才不要……啊哈,阿玉你这臭小子可会买食材!瞧瞧你这都买的啥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能吃么……”
-
青雪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借着街墙上落下的朦胧灯光仔细辨别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小声念叨:“百年当归、虹彩五味子、空心莲子、晨雾草、灵荷露……这些可都是药材啊,老大要这些做甚么?”
她的身后跟着与她面貌一致的少年,少年双手抱头枕臂,哼着不成曲儿的小调。
听到青雪的呢喃,几个快步走到她跟前,盯着她手中的纸张,倒退着步子,一张小脸上神采飞扬:“姐,你思量那么多做啥?老大要的总会有她的道理,就算没道理……额,老大说得都是对的。我们只需要按照要求来就成了。”
“嗯,你说得对……嗯?”看着突然停下的青晨,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浓郁阴郁气息,青雪皱了皱眉头,自比她高出一头的同胞兄弟身后探出,眼前的情形让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在他们前方不足三丈处站立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一身华丽的中年男人,眉目阴沉。在他臂弯处挽着一位眉骨含着几分尖酸刻薄的中年贵妇,在他们身后站着十来位人高马大的黑衣侍卫,他们的腰间挎着一柄寒光森森的三尺长大刀。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中年男女旁还立着一位面目沧桑的妇人,此时她正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向后押扯着肩膀。
妇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头发用粗制头布包着,两鬓含着霜白。只是平日里打理整齐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不少乱发披散在胸前。
面目端正慈祥,隐隐还能看出当年年轻时的秀丽模样,只是因为时光的侵袭以及生活的艰辛,在她脸上打磨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她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却像是四五十岁,比一身华服的中年男女要苍老的多。
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血丝,脸上有一道尚未消除的红肿,很显然她被人掴掌了,嘴角稍微牵动,都能看出她脸上的痛楚。
青雪心头一紧,焦慌失措得唤出声:“娘——”
青晨狠狠攥紧了拳头,咬碎了一口银牙不自知:“该死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娘!”
贵妇得意洋洋,看着老妇一脸的不屑:“这个贱胚子,当年身为我身边的丫鬟,主家供她吃供她住,有哪里对不起她!可她不知回报也罢,居然胆大妄为到勾搭主家的床,勾引老爷!她就该打,该死!”一双怨毒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一眼青雪青晨,掐了下自己染得娇艳的鲜红美甲,扬声道,“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怀了两个贱种,还养到这么大!这样的贱胚子就该挫骨扬灰!”
“你敢!”青雪青晨异口同声,眼中的怒火就要喷发出来,看着成默不语的中年男人,眼里更是充斥了怨愤。
当年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最为清楚,他们的娘是婢女不假,以婢女之身怀了主家骨肉同样不假。
但事实的真相如何,他们这对龙凤胎姐弟不过是他们的爹一次酒醉后强了他们娘的产物!然后他们善良可欺的娘,还被贵妇这个恶妇,用攀高枝的借口强打了出去!
这些前尘往事暂且不提,他们姐弟俩只知道,是他们没有丁点修为的娘靠一针一线养活了他们,是他们的娘东拼西凑借出了他们进学院的入学费。
没有娘,就没有他们!
“你看我敢不敢!”贵妇的声音尖锐,涂着艳红丹蔻的长指甲就要划上老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