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医院谜局 (1)

前线的情况就这样一直悬在了王剑雪的心里，她很清楚自己担心也是多余的。张蕾她们英勇抗战、视死如归的壮举深深地震撼了军统局的每一个人。上官雪轩是生是死仍难以预料。阴阳山里的迷雾涉及的是军事机密的间谍案，虽然更加让她牵挂，但是就目前来说，她也只能专心地研究身边的案件。

警察局里的工作千头万绪，曾副市长也没有再来催蒋局长查案了，蒋局长对王剑雪所调查的情况就更不去多管。程副局长负责的对所有古董交易市场的蹲点守候仍然没有任何的收获，天岭山上的土匪头目杨轩的情况也是没有进展，运进医院的物品也没有被转移。

王剑雪和陆平又要夜以继日地调查各类疑似间谍案的案件和对可疑人员的甄别工作。回到警察局后，王剑雪对陆平道：“现在我们就专心地来处理与陆军108医院有关联的系列案件吧，我就不信查不出个水落石出。”

陆平道：“那先从哪里入手？每一个案件都是毫无头绪。”

王剑雪道：“按照先后顺序再理一下。这个万天富可不简单，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怀疑他儿子是被他女婿曾副市长害死的。”

陆平道：“他如此巨大的家业，儿子死了以后，女儿女婿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按照此推理，的确是他女婿的嫌疑最大。可是这里面有一个矛盾问题！”

王剑雪道：“哦？说说看。”

陆平道：“万天富拥有如此巨大的家业，如果儿子还活着，按照我们中国人的观念，尤其是像他这样有着强烈封建色彩的大地主，当然是会把家产传给儿子。但是现在毕竟儿子已经死了，他只有唯一的女儿了，虽然女儿和儿子在国人的普遍心理上有着本质的区别，但是家产也肯定只能传给女儿女婿了。就算知道女儿女婿牵连到儿子的死，他也只能认命了，而且就算警察局调查他的女儿女婿，他也应该全力庇护才是，否则就会使得巨大的家业无法传给后人了。这样的案例我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就是民国初发生在江南的命案，一个富商的一个儿子杀死了他的兄弟，被警察抓捕后，富商反而还花费巨大钱财去贿赂，从而救下杀害另一个儿子的儿子，只有这样才能延续家业的继承。万天富说话思路清晰，看问题既然看得如此透彻，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是啊，这倒的确是一个很大的疑问。所有的案情都是那样令人费解，一切都只能一步一步来调查了。”王剑雪说。陆平又道：“其实能把所有的案件联系起来的地点就是陆军108医院，能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的关键人物就是曾副市长，能把所有事情联系起来的家庭恰恰是上官家。这个曾副市长露得如此明显，肯定不会是系列阴谋的最高谋划者，但还必须从此人身上打开突破口。只是具体做起来却很困难，以他的身份，我们用力过猛，他这条线索反而会被人掐断；如果用力太轻，又很难取得实质性进展。”

王剑雪道：“你说得很是在理。现在我们人手有限，需要增加新的人员我们才有条件来调查这些案件。”

因为军统局设在警察局特一处的工作量日益加大，经过王剑雪的要求，军统局准备从即将毕业的特训班学员里再挑选一批人补充到警察局，来协助她从事间谍的甄别调查工作。姜毅英给王剑雪打来电话，让她一起去两路口的特训班挑选人员。

姜毅英与王剑雪在一名教官的带领下来到即将毕业的一个特训班里，里面端坐的几十名男女学员在教官示意下“刷”的一声全体起立。

教官道：“这些都经过了多次严格的审查和筛选，可以绝对保证没有日伪间谍和中共间谍，请姜主任训话。”

王剑雪看了看姜毅英，姜毅英道：“大家坐下。”所有学员都坐了下去，教室里鸦雀无声。

姜毅英道：“你们都是满怀热情的热血青年，怀着报效国家的崇高理想来到了重庆，来到了我们的特训班。经过努力学习，你们在这里学到了很好的本领，都将走上报效党国的光荣道路。在这里，我首先对你们表示祝贺。”

在教官带头下，全体学员热烈地鼓掌，掌声久久不绝，姜毅英伸手压了压，示意静下来，又接着指了下王剑雪，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女侦探王剑雪，我军统派驻警察局的王牌反间谍官，相信大家都非常熟悉她的事迹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从你们当中挑选一批反间谍能力出众的学员，跟随她一起甄别在重庆的日伪间谍。”又对王剑雪道：“具体想要怎么选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王剑雪面对台下的学生道：“同学们好，我也和你们一样，是从学校接受了谍报训练而走上反间谍工作这个岗位上来的。间谍工作和反间谍工作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相信大家都非常清楚了，尤其是在战争年代，我们的工作成败关乎国家的安危。孙武的《孙子兵法》大家都学习过了，大家也一定对书中的《用间》一篇相当熟悉。我就引用其中一段话来勉励诸位同学：‘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皆死。’

“你们都即将走向间谍和反间谍这两个工作领域。作为一名优秀的间谍人员，本身就需要有很多过人之处，要想成为一名出色的反间谍人员，首先要懂得间谍的活动方法，更要具备常人无法想象的能力。

“不要以为你们已经学会了一些间谍活动的特殊方式，就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间谍，或者能够完成好反间谍工作了，那些仅仅是最基本的知识而已。一个真正的反间谍人员起码要具备以下八个基本条件：

“第一，要有过人的记忆力。能够十分清晰地记得自己所接触过的人和事，哪怕是对几年甚至几十年前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也要十分清楚地记得。

“第二，需要有巨大的耐心和敏锐的洞察力。因为真正的反间谍工作并不像小说家和导演所创造出来的艺术作品那样有趣、刺激，而是无时无刻都充满了紧张和悬念。更多的是需要面对寂寞、漫长而无休止的等待、长期的忍受孤独。在接受审查的时候，高明的间谍都可以编造出天衣无缝的谎言来，但是在大量的交代中往往只有在细节上才会露出马脚。只有敏锐地发现那些非常细微的可疑之处，才能取得收获。

“第三个条件是语言方面的能力。即使再高明的反间谍人员，如果任何事情都靠翻译，也会相当被动的。在我们国家潜伏下来的日本间谍，有很多不但中国国语说得非常好，而且其中很多人还能说多种标准的我国各地方方言。但是地域相距不远的方言上的细微差异是存在的，如果能够掌握这些知识，在与一些潜伏下来的间谍的寻常交谈中就可以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当然，战时用人之际，没有条件培养很多全能的间谍，我们可以取众人之长，补个人之短。就我本人来说，除国语外也只会日语这一门外语。而在西方，我们的盟友奥莱斯特？平托，这位盟军反间谍首席审讯官，不仅精通荷兰语、佛拉芒语、英语、法语、德语和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罗马尼亚语和瓦西希利语也说得非常好。

“反间谍人员需要具备的第四个条件是精通实用心理学，他应该猜到嫌疑犯在想什么，以便于做到抢占先机，快人一步。

“第五个条件是军人都需要具备勇气。从表面上看，间谍工作是处于敌人统治区域活动，是在危险中求得生存，所以需要勇气。而反间谍工作却主要是在自己的统治区域抓捕敌方潜伏间谍，在生与死的较量上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其实，要做好反间谍工作，首先就要是一名出色的间谍，反间谍工作无处不有。即便是在沦陷区的各个我方潜伏情报小组中，也存在敌方间谍的渗透、我方人员的背叛，那些小组在展开间谍工作的同时，都需要展开反间谍工作。而处于大后方的反间谍工作所面对的是无处不在的敌方间谍，反间谍工作反而会更加困难，需要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巨大压力，这都需要我们用坚强的勇气去面对，不但不能退缩，还要迎难而上。

“反间谍人员需要具备的第六个条件是熟悉国家的地理，尤其是各大城市的情况。比如街道的布局，大型商铺、酒店的特点。我们所要甄别的嫌疑人员是从全国各地来到重庆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来到重庆的理由、方式都需要调查。而在与他们进行寻常而普通的交流中，我们就可以根据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判断出他们讲的是真是假。

“反间谍人员所需要具备的第七个条件是要熟悉国际法和国家法律。一味地凭借使用各种刑具来对待可疑人员是起不到多大作用的，尤其是日本间谍，他们在暴露后，寻死之心往往非常坚决。而汪伪间谍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他们在被派来之前，往往很多都是有家人在汪伪政府的掌控下，都会编造假话。最有效的方法还是从战争的角度出发，用国际法和国家法律来和他们谈论。交代和不交代的结果，该枪毙、该判刑、该释放都是完全按照法律办事，让他们能够坦然接受。

“反间谍人员所需要具备的第八个条件是分析能力。主要表现为逻辑思维的发展，即分析因果关系，研究嫌疑犯展开的链条的每个环节。精明的间谍都能够把自己所经历过的可疑事情编造得非常合乎逻辑。从理论上讲，一个派遣来的间谍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都能把一系列的行为和计划说得天衣无缝；相反，一个诚实的人，特别是在面对审讯压力时，往往会把一个本来真实的故事讲得不能圆满，会漏掉很多情节。反间谍人员要凭借缜密的分析和推理，去判断什么是真实的交代，什么是伪造的交代。

“除了具备这些条件以外，我对你们的要求还有一点：换位思考。你们先把自己当做是日本派遣来重庆的间谍，你们将会选择以何种方式混迹在成千上万的难民里来到重庆，如何编造你们的家庭背景和身份，在重庆以何种方式潜伏下来，如何展开情报工作，如何传递情报，被怀疑后会怎么样，被抓捕后又会怎么样。如果你是一名组织者，又将如何来编织情报网。将这些写成详细的材料，交由我看完后再决定选择人员的名单。

“我的话讲完了，不对之处，请诸位多多指教。”

台下随即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