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设必须为交际双方共同认可,这在说话人一方是毫无问题的,但在听话人一方却存在两种可能性。一种可能是预设已经为听话人所知,这些预设就作为一种背景知识帮助受话者进入句子新信息的理解过程,这是比较正常的交际过程。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听话人根本不了解句子的预设,预设对听话人来说也是一种新信息,出于对说话人的信任,听话人往往会认为说话人所说的句子是真实而合适的,这样说话人就会认为这句话的预设也是真实成立的,这样一来,预设所包含的信息就被听话人当作新信息接受了,预设也成为传递新信息的一种交际手段。
在第二种可能情况下,预设所传递的尽管只是一种附带信息,但在语言交际中却有自己独特的效果。
首先,说话人可以把大量新信息设置在预设中传递,从而使自己的表达变得精练含蓄。如:
生活在南极的企鹅是世界上最不怕冷的动物。
你问现在的社会治安怎么样?报上说,我市公安局马上要开展严打活动啦!
第一个句子把“企鹅生活在南极”这个信息包装成预设信息,因而用一个句子传递了多个信息。第二个句子包含了语用预设“现在的治安情况不怎么样”,这个回答不是直接给出的,因而显得含蓄幽默。
把信息放在预设中隐蔽地传递,一方面能使话语形式简洁,另一方面也能使话语意义含蓄,尤其是在新闻媒介上或是外交场合中,一些不便明说的信息通常都会采取预设的形式。
其次,说话人可以利用预设信息来控制听话人。预设是一种附带的隐含信息,不处在我们接受话语时注意力的焦点上,需要推理才能释读。因此说话人就可以利用听话人的不留意,用预设来强制灌输一些信息。如:
你把我的感情骗走了还想怎么样?
预设是“你已经骗走了我的感情”,可以逼迫对方承认做了亏心事。
白色适合清纯的你,黑色适合成熟的你,两种颜色总有一种适合你。
预设是“你要选择白色或黑色”并且“你是清纯的或是成熟的”,可以诱使对方对自己的着装风格进行分类,并购买某种颜色的服饰。
预设的这种功能无处不在,走进商店,营业员即使是随便问一句“小姐,你想买什么?”也包含了一个预设“你想买东西”,那么即使你原来只是想随便逛逛,也会被不知不觉地引导说:“我想买……”,这样,营业员就有可能做成生意了。
很多骗子更是利用预设强制功能的高手,相信不少人都接到过这样的电话“请你们家做股票的人听电话好吗?”或者这样的短信:“你在某某商厦刷卡消费两千元,如有问题,请拨打电话……”一不留神,有人就会上当受骗。
案例 约会白马王子
想象一个害羞的女孩下定决心要去约会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怎么提问才能不被拒绝呢?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如果回答是“好的”,那么女孩就上了天堂;但是如果回答是“对不起,晚上我有事”呢?下一次女孩恐怕就不会再有这么大的勇气了。
“今天晚上,我们去喝咖啡还是去看电影?”喝咖啡,女孩所愿也;看电影,亦女孩所愿也。两者得一即可。但问题是,他也许会觉得你的问题太突兀,因而跳出“陷阱”,回答同样是“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没空”。
也许女孩应该这样说:“今天我拿到了一笔奖金,为了感谢你平时对我的关心帮助,晚上请你出来吃饭。你要去肯德基还是麦当劳?”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肯定“我要请你吃饭”,再提供两个地点的选择,对方就不容易拒绝了。吃完晚饭,可以继续放长线钓大鱼:“最近上映的精彩电影很多,有一部香港的爱情片和一部法国的艺术片。平时,你喜欢看娱乐电影还是艺术电影?”不管对方回答喜欢看什么电影,马上可以故伎重施:“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电影吧。是你请客还是我请客?”不管是“你请客”,还是“我请客”,总是可以一起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了。
提示
我们每天都要向别人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或为解疑,或为请求。有的人不注意提问的方式,一个问题就得罪了一群人;有的人讲究提问的技巧,一个好的问题就等于一个好的回答。
巧妙提问的关键就在于设计对自己有利的预设。
链接
布鲁斯的质问
有一种巧妙设置选择问预设的方法,就是精心设计两个完全对立的选项,指明两者的利弊,请对方选择。由于你的理由已经说得很充分,所以对方只能选择你期望的选项。古代罗马的政治家布鲁斯在杀害恺撒之后,有一场说服长老院长老的著名演说,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的:“你们是希望让恺撒死,而你们大家过自由的日子,还是希望让恺撒活着,而你们都沦为奴隶终至死亡?这两种你们所要选择的是什么?”在这段问话中带有提问者很明显的暗示,人人都不想做奴隶,所以只有让恺撒死。人们无暇去分辨这两者之间是否有必然的联系,只注意了要从中选一个答案。这个方法可以运用在劝说、辩论或者演讲中,以增加讲话的说服力,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同意你的看法。
最后,预设也不完全是说话人的口才武器,它往往也反映了说话人内心无意识的真实想法,如果听话人善加分析,就会深入了解说话人的内心。
构建话语与理解话语一样,字面意义都处在我们注意力的焦点上,因而一些平时试图掩饰的想法,以至于一些潜伏心底或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念头,通常会被说话人的意识控制住而不至于在语面意义上表现出来。然而预设却处在说话人的意识焦点之外,往往一不留神就会把内心的一些真实信息泄露出来。
案例 失败的表扬
俊杰组织一个跨院系的大学生团队参加公益广告创意大赛,得了一个银奖,晚上在学校后门的小饭店大摆庆功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俊杰摆出带头大哥的架势,开始表扬下属:“清欣这次的功劳最大,主要创意都是她想出来的。虽说清欣是个女孩子,但是创新思维能力也很强啊!”
清欣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权主义者,一听这话就炸了:“俊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如何如何’?难道女孩子天生就比男人差?她们有点创新力就值得奇怪了?”
俊杰被抢白得无话可说,只好低头吃菜。
过了一会儿,俊杰又开始表扬和平了:“和平干得也不错!不但搞定了电脑制图程序,而且天天给大家买盒饭。”
和平也不高兴了,幽幽地说:“也不错?跟大家比起来,恐怕差远了吧?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买盒饭……”
俊杰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俊杰又不甘寂寞了,想表扬思水:“这次大家各展所长,合作愉快,即使是学经济的思水也想出了一句很好的广告词!”
这下思水也恼了:“咋地,你们看不起学经济的?”
因为俊杰表扬了三个人,所以这次庆功宴不欢而散,这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提示
俊杰的问题主要是用了不恰当的关联句。
关联句是一种含义很丰富的句式,除了字面上所传达的意义外,往往还包含了一种信念预设。我们不妨来分析几种:
(1)转折关联句
最典型的转折句是由“虽然……但是……”构成的,所谓转折必然是以常规情况为参照的,所以使用转折句就会隐含一个常规状态的信念。比如“虽然他是一个残疾人,但依然在个人事业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这个转折的成立必须依赖一个常规信念“凡是残疾人很难取得事业上的成功”,所以这个句子实际上隐含了一种对残疾人的歧视。
那么,俊杰的话语“虽说清欣是个女孩子,但是创新思维能力也很强啊”就暴露了俊杰头脑里的一个常规信念“女孩子的创新思维能力一般不强”,这就难怪清欣要跳起来了。
(2)递进关联句
最典型的递进句是由“不但……而且……”构成的,所谓递进,隐含了一个信念就是“后者要比前者重要”。比如说“她不但漂亮,而且聪明”,隐含的是说话人认为“聪明”比“漂亮”可贵;而“她不但聪明,而且漂亮”,隐含的就是“漂亮”要比“聪明”难得。
这样再来看俊杰的话语“不但搞定了电脑制图程序,而且天天给大家买盒饭”,就会发现他确实认为“天天买盒饭”比“搞定电脑制图程序”要重要。
(3)让步关联句
最典型的让步句是由“即使……也……”构成的,让步句隐含的信念就是某个事件的发生使说话人作出了让步,也即这个事件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太可能发生的。比如“这次考试,即使是小王也及格了”,隐含的信念是“小王考试及格”是让步的结果,他平时考试一般不及格”。
那么,俊杰表扬思水的话语“即使是学经济的思水也想出了一句很好的广告词”,当然含有歧视学经济的人的意思,他认为学经济的一般不能想出精彩的广告词。
显然,俊杰在表扬队员的时候,并不是有意想把自己那些不太好的观念说出来,但是关联句还是把他心底深处那些想法暴露了出来。这是因为,我们说话时候的注意焦点集中在话语的主要信息上,往往忽视了对关联句隐含信念的主动监督,一不留神,它们就主动显形,毫不留情地背叛了说话人。
在口头交际中,我们就要特别谨慎地使用关联句,没有特别必要,直说就可以了,不要曲里拐弯地用什么转折、让步之类;一定要用关联句时,最好让它在脑子里过一过,看看它预设的信念是否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