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连民从财政局回来后,一筹莫展,他从祁一军那里知道,所有的症结就在魏市长那里,魏市长不开口,那笔资金就无法到位,建筑工程段就无法正常开工。他只好跑到办事处找黄士炜汇报。
“不能吧。”黄士炜还有些不相信,“当初,我们谈得好好的,怎么会变卦呢。”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祁局长说前两天他还很积极,不知为什么,现在他却要封杀这个工程投资。”
黄士炜沉思后,说:“那么这两天咱们发生了什么事了?”
谭连民不假思索地说:“哪有什么事,不就是拆扒工程会战全线开展。”
黄士炜一拍大腿,说:“对呀,就是这件事惹了这位大土地爷。”
“铁路跟地方各管一段,咱们怎么会惹到他们了?”谭连民还没搞懂这其中的原因。
“话是那么说,可是这件大事不与地方协商,不与当地政府达成谅解,就可能直接影响地方经济,人家能愿意吗,还不跟咱们找点别扭。”黄士炜打了电话,让车在楼下等着,他拉着谭连民边往门外走,边说:“咱们一起过去,专门对铁路拆扒工程的工作向他汇报。”
他们来到市政府,先到了办公室。
钱主任见到他们热情地迎了上来,并把他们请到了接待室。黄士炜向钱主任说明了来意,说是向魏市长汇报铁路这次拆扒中间站的重大意义,希望能够地方政府的支持。
钱主任说:“市长现在正好有一个会议,今天还有外宾需要接待,可能没有什么时间,你们能不能先预约一下时间,我好去征求市长的意见。”
谭连民还没等黄士炜说话,抢先说道:“钱主任,我们急得都已经火上房了,车站的候车大厅已经扒得不成样子,而建设单位却等着米下锅,没有钱,就无法开工,耽误一天工期,就多影响一天车站的使用,就会造成旅客的出行困难,还是麻烦你现在找一下魏市长吧。”
钱主任并不搭理谭连民,而是对黄士炜说:“你看,我这也很为难,我这种身份,不能让市长把会停下来,过来接待你们吧。”
黄士炜笑了,不急不躁说:“你看,现在把谭站长都急坏了,这么吧,我们也不耽误你的工作,我们就在这里等一等,看市长什么时候有空闲,我们有个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我作为铁路的家属,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何况,黄主任大驾光临,我哪里敢怠慢,市长真的有会。”钱主任觉得黄士炜和谭连民已经看出这里的破绽,咬咬牙说:“为了你们,我就豁出去这一回了,我去找一下魏市长,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来接待你们。”
钱主任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了,带着满脸的歉意,说:“黄主任,真是不好间思,市长说他没有功夫。”
两人一看彻底没有了希望,只好告辞。钱主任送到政府大楼门前时,黄士炜还让钱主任从中斡旋一下,让凌水站的资金及时到位,或是找时间与魏市长见个面。
钱主任迟疑了一下,对黄主任说:“我虽然是铁路家属,可我也是市政府的人,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说句不当讲的话,刚才我去找他时,市长确实有句话说得很尖锐。”
“魏市长说什么来着?”
“他说,凌水站施工缺钱向我汇报来了,拆扒了我市管内的那么多的铁路车站,跟谁汇报了?”
回来的路上,黄士炜和谭连民都很郁闷,魏市长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加上钱主任的提示,他们知道这是魏市长对拆扒中间站事先没有通气,引起市长的不满,才会跟咱们斗气。
“黄主任,咱们也不能因为市长不把资金投入过来,我们的工程就停顿下来呀,我们可没有时间跟他们干耗着。”谭连民急不可耐地说。
黄士炜沉思良久,才说:“我们当然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另辟蹊径,不行,咱们先求助于石油企业,让他们资金提前到位,前期工程先干起来再说。”
谭连民对黄士炜的提议并不乐观,“谈何容易呀,原来咱们跟人家定的是中期工程期间才投入他们的资金,这一提前,工期又这么紧,那可不是小数目,就是拿出钱来,也不是马上就到位。”
“也是的,凌水站建设资金东拼西凑,等于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对方来把握,那还有个好哇。”黄士炜发起牢骚来了。
“不然,我再求一求祁一军,原来他那个处与石油系统打交道比较多,让他说句话,看看能不能变通一下,拨款过来,维持开工。”
黄士炜有气无力地说:“现在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眼下这种形势,拆东墙补西墙,走一步说一步,也不是长远之计呀,用不用跟王局长争取一下,让计划资金早点拨过来使用,免得这么多是非。”
“你想得倒好,王局长哪有时间顾得上我们哪,拆扒中间站的阻力都在地方政府那里,咱们遇到的这些问题,最后都要集中在王局长那里去解决,我看咱们别添乱了,让他心堵。我现在对凌水站的情况并不担心,最多是耽误工期,影响凌水一个车站的运输秩序,让我最担心地是拆扒工程,现在的杨启才那里肯定也不会消停了。”
黄士炜的忧心忡忡是有道理的,这时的杨启才无法应付那些政协委员和当地群众的围攻,工程已经是两天没有任何的进展了。
当天晚上,谭连民正在运转车间召开调车长以上人员会议,处理一起违章作业及存在安全隐患问题,他正说到如何吸取教训、避免事故发生时,手机响了起来,他只是看了一下,知道这是陈英从办公室打来的,因为话说到一半,他按了一下,接着又在讲,可是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不予理睬,坚持着要把话讲完,可是手机却不屈不挠地响个不停,他意识到这个电话的重要性,打开手机放在了耳畔上。
“谭站长,你在哪呀,你那里有电视吗,快点看凌水电视台,现在播放专题片,介绍凌安车站的历史和现状。”
谭连民听了,很不耐烦,说:“哎呀,我正在运转车间开会,一会儿回去再说吧。”
他放下电话,本来还要讲下去,可转念一想,这个电话却非同一般,他马上问运转车间主任:“你们这里哪有电视?”
“在乘务室那头有电视。”
谭连民一听乘务室那个地方,离得比车站的办公楼还远呢,就说自己有急事要去办,安排运转车间主任主持接着开会。
谭连民一路小跑,回到了车站的小会议室,看见陈英望着电视一个人发呆。谭连民再看电视,已经换成了娱乐节目了。
“专题片播完了?都什么内容啊。”谭连民问陈英。
“刚才新闻焦点栏目,播放了凌安站拆扒问题的专题讨论,专题介绍了凌安车站的历史,播放了史实材料和镜头,一些政协委员还加以论证,镜头还出现了群众与杨启才他们的对恃场面,看来拆扒凌安站,会给铁路带来不小的风波。”陈英介绍说。
“你咋不早打个招呼呢?”谭连民口气重了些。
“我也是接到了别人打来的电话,便从办公室跑到这里,刚巧赶上栏目刚刚开始播放,我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
“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这个片一播出,起到了火上浇油的作用,就会出现连锁反应,不只是对凌水站的工程有影呼,而且对铁路近期工作都有妨碍,整个凌水管内区域拆扒中间站的施工也许都会遇到相同的问题。”
“关键新闻焦点这个栏目受众群极大,是凌水新闻中的一个重点栏目,三个台滚动播出,一会儿,晚九点凌水2台还要播出,我想找你过来商量个对策,你给黄主任打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谭连民边听着陈英说话,边拨着手机,他没有得到对方的答复,他对陈英说:“这么的吧,你现在就跟我走。刚才我打电视台刘台长的电话,对方关机,事不宜迟,咱俩还是先到电视台去一趟,看看有没有补救的措施。黄主任的电话,咱们道上给他打。”
下了楼,陈英看到车站的值班车没有过来,看到了在广场上维持秩序的林所长,喊了一声,“林所长。”
“你说这工程搞得乱七八糟的,旅客也不知道临时的候车室在哪,到处乱撞,广场的车辆哪停的都有,这秩序可太难维持了,这两天偷盗的发案率比前两天高了一倍还多。”林所长忙得满头是汗,看到两人焦急地前顾后盼,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我们有急事去电视台,可是值班的车还没到。”谭连民说。
“公安处的值勤车正在这里,我让他们去送你们。”林所长说着,指挥挂着公安牌子的面包车过来。
谭连民两人上了车,直奔电视台。在车上谭连民给黄士炜打了个电话,气得黄士炜破口大骂,说这将影响这个地区的拆扒中间站的任务,并让他们想尽办法来制止电视台的继续播出,减少影响程度。
电视台门卫看到警车并没有阻拦,谭连民和陈英顺利地进了电视台在大门,到了刘台长的办公室门口,两人还不知自己是否幸运,可是看到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就推门走进去。
刘台长正跟几个人研究什么,抬头看到了他们,便说:“谭站长,陈站长,两位大驾光临,未曾远迎,你们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吗?”
谭连民开门见山,说:“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你们播放的关于凌安站的新闻焦点那个栏目来的。”
听到凌安站的新闻焦点栏目,那几个正在研究事的人,都露出惊疑之色,随后便站起来,也没有打招呼就偷偷地溜了出去。
谭连民向刘台长介绍了扒拆中间站是铁路局的整体部署,说让电视台暂时别再播出这个节目,以后双方商讨后,找到双方都能协调的立场。
刘台长笑了,说:“刚才我们就是在研究你们这件事,那几个猴精儿一听这件事,就开溜了。因为这可不是我们电视台要与你们作对,这可是上面压下来的,我也没有办法。”
“刘台长,前面的播出了也就算了,滚动播出的新闻焦点就停下来不行吗。”陈英说。
“陈站长,现在都审查过了,再停播反倒会引起更大的波动,何况,临时改变播出,我也没有那个权力。”刘台长显得很为难。
谭连民去电视台找刘台长无果而终,回来后也没有心思再看电视。第二天一早交班会上,谭连民本想听听班子同志的反应,可问了几个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件事,气得谭连民都想骂他们几句,但还是压住火气,不过还是用教训的口吻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连凌水新闻都不看呢,太不关心凌水市的发展了,凌水新闻涉及到了咱们铁路上的事也不少。”
李春山说:“正点的那个新闻我是没有看,我在看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那个时间两个节目冲突,可晚9点那个我看了,没有你说的那个反映铁路扒拆凌安站的新闻焦点啊?”
谭连民感到很意外,因为他找过刘台长,他又向其他几个同志核实,才确认新闻焦点只播放了一次。谭连民心里还有些得意,以为昨天的拜访起了作用,他对着陈英说:“这个刘台长在关键的时候,还真挺哥们的。”
陈英若有所思,说:“未见得是他起了什么作用。”
“那是谁起了作用?”谭连民大惑不解。
吴彩霞阴阳怪气地说:“一定是能让刘台长起作用的人,起的作用呗。”
谭连民气不打一处来,说:“行了,不谈这件事了,开会。”
交班会中,杨斌闯了进来,他一看正在开会,又退了出去。谭连民知道他是为凌水站的开工来的,他不想与杨斌接触,作为一个甲方单位的资金不到位,施工监理人肯定是来催促工期的。他趁着其他人正在交接头一天的工作情况,他偷偷地用手机给祁一军打了电话。
祁一军这一面也在积极地想办法。谭连民就将他与黄士炜商议的先借用石油系统的工程款的主意说了,让祁一军出面去帮忙。
祁一军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就试一试吧。”
陈英到货运大厅检查工作,那些货运员看到她该忙的忙,该聊天的聊天,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货运员年龄都偏大,都是有根有派的领导子女,过去车站的职工都拼命往货运车间里挤,工作轻闲不说,还有权力让货主巴结,不然的话,便刁难人家,不是包装不合格,就是故意耽误装货的时间。这几年由于公路交通的发展,铁路的货运业务量逐年在减少,不但与货运量挂勾的工资降低了,还要自己主动去找货主跑货源,一下子从大爷变成了孙子,精神状态都很低糜,工作态度也就没有那么积极。
陈英走到一个货运员办公桌上,看到那个货运员正在填写货运封套,她认真检查后发现了问题,问道:“你填写的这是什么车的封套?”
“重车呀。”货运员若无其事地说。
陈英看着封套车的编号,质问道:“这是空车,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是值班员让我这样写的,领导让我咋干就咋干吗,一个月挣不了几个屁打的钱,咱也不操那个闲心。”货运员怪话连篇。
陈英不想跟这个货运员一般见识。她是学运输的大学生,又在技术科工作过,货运的业务她十分精通,她马上意识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他叫来了当班的值班员,让他拿过来货运的“大票”核对,说:“这是相邻铁路局的排空车,怎么能以整零车在咱们车站甩车呀?”
值班员知道事情败露,见瞒不过去,就说:“这是吴站长定的。”
陈英到站长室,准备找到谭连民汇报此事,可她刚坐下来,吴彩霞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定是值班员告诉了刚才的情况。
谭连民看到两个人谁也不先说话,笑着说:“今天赶的这么巧,两个女将都跑到我这里来,是准备唱哪出戏呀?”
陈英看了一眼吴彩霞,吴彩霞把头扭到了一边。
“吴站长不说,还是我先说吧。”陈英把从货物拿过来的材料,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说:“刚才我去货运大厅检查时,发现了违纪问题。吴站长擅自把向相邻铁路局的排空车截流,还采取了填制假封套将空车变重车的办法,以整零车的名义在咱们车站甩车,私下为货主在车站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