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水召开的这次临时会议,成了北方铁路局运粮会战的前奏曲,王志康这次讲话就是运粮会战的动员令,根据这次会议的精神形成了文件下发,在局报的头版头条上赫然登载着《关于粮食运输工作的十条禁令》,铁路局报还专门辟出专栏来评述这次会议的重大意义。
一场声势浩大的运粮大会战从此拉开了序幕,凌水车务段成了先导,在管内的各车站南运的粮食源源不断滚滚而来,很多中间站内外的粮垛铺天盖地,主要的库房早已经堆满粮食,低货位的粮食只能用棚布遮盖。
杨启才忧心忡忡,他曾在车务段工作过,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他担心一但春雨季节到来,粮食湿损,不但给货主带来经济损失,也会影响铁路的声誉。
他到了站长办公室,谭连民正在通电话,一听也是因为下面的车站粮食无处堆放的事情,谭连民气得直发火,让下面组织运输。下面的人却还在说明理由,谭连民吼道:“你要是解决不好,我就撤你的职!”
谭连民摔下了电话,才觉得在杨启才面前这么做有失身份,他对杨启才羞愧地笑着说:“我过去不是在运输分处,就是在车站,凌水站是以客运为主的车站,在这方面没有经验,杨书记,你曾在车务段做过书记,到这个时候都是这样吧。”
杨启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不一样,过去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今年粮食丰收,国家对农业又有了富民的新政策,加之我们这个地区自古以来就是天然的大粮仓,北粮南运是北方几省与铁路局的工作重点,连国务院领导都说铁路对平抑市场紧张状况和抢运煤炭、粮食等国家重点物资工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我知道还有其它原因,邻局的配空车难,高速公路整顿并限重,把压力都集中在了咱们管辖这一块了,按照铁路局的运粮会战要求,我们必须要在短期时间内把粮全部运出去,你看这事该怎么办。”谭连民焦急地说。
杨启才思考了一下,说:“首先,咱们班子成员进行一下分工,分片包保,现场指挥,省得电话打来打去,还不了解下面的具体情况,我琢磨了,粮食集中的车站主要有8个,咱们9个班子成员,陈英是个女同志,就把她留下来主持工作,剩下的正好一人包一个站。”
谭连民不住地点头,当听到包保车站时,他马上就说:“那我就去包红太阳站。”
谭连民说的红太阳站是粮食堆积的第一大户,刚才他对着电话发火的就是这个车站的站长,虽然他一直重点照顾着红太阳站的粮食运输工作,3个月就发运粮食近千车,但对于聚集了三千多车粮食的红太阳车站来说,仍难解燃眉之急。红太阳车站的站长叫苦不迭,雨季到来时,可能想像得出那些露天堆满红太阳车站的粮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景象。
杨启才笑着摆了摆手,说:“谭站长,你可别说我这是抢功,我说的话你可能不高兴,我毕竟在车务段当过书记,在这方面我有经验,再有你是行政一把手,车务段的工作事无巨细,也需要你。”
“家里不是有陈英吗?”
“陈英的工作能力,咱们都信得过,可是班子成员都下去了,方方面面的事都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也够她忙的,我的意见是你去凌水南站,在这8个站中,凌水南站就在凌水市南部,车务段这头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坐上车,最多半个小时就能赶回到段上了。”
谭连民清楚杨启才的用心良苦,也不想再与他争执了,说:“我是担心你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你别想那么多了,别看我瘦,就我这身体经得起风雨,能跟你这样的身体比试比试呢。”杨启才说着还攥起拳头来,在谭连民眼前晃了晃。
谭连民感到有些好笑,可是他并没有笑出来。杨启才那副身板上连动着细胳膊,显得弱不禁风的样子,他心痛地说:“杨书记,你身体现在是越来越瘦弱了,你还是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杨启才说:“我了解自己,没事的。”
“好吧,等运粮会战结束后,我陪你一起去检查。”
“别老说我的身体了,咱们看人员怎么调配吧,现在红太阳站的所有装卸劳力只有180人,按照第一番3列粮龙车,每列50个车,每车6个人计算,就需要900个装卸工,还得是那些成手的装卸工,咱们考虑一下,怎么调配人吧。”
谭连民想了想说:“咱们把科室人员组织一下,我估计能抽下来30多人,然后从红太阳相邻的车站抽下400人支援他们,缺口部分,就到人力市场去找吧。”
杨启才却有些忧虑,“现在这时候正是使用人力集中的时候,恐怕也很难办。”
“其它站还要对另外7个站进行支援。”谭连民咬了咬牙,说:“不行就出高价,劳务费从多经里出吧。”
杨启才知道上面分配给多经完成的产值很难完成,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说:“只好如此了。”
凌水南站是个货运车站,当初就是分解凌水站货物运输压力建立的,原来归相邻的车务段领导的三等站,撤并站段后,统一归属在了凌水车务段,该站与凌水站距离30公里左右,吴彩霞到了这个车站当站长,不属于降级使用,凌水车务段提级为正处级单位,按照原来使用的条件,她是个正科级干部,凌水南站这样的三等站站长的级别要求就是正科级,而且还在凌水市区管辖之内,当初车务段的安排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可是吴彩霞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
凌水南站是杨启才所说的粮食运输的最集中的8个车站之一,虽然这个站相对其它的中间站,运输量相对差一些,但凌水市管辖的几个县的粮食运输基本都从这里发送,这一段以来,吴彩霞毕竟是这里的站长,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是三天没有顾得上回家了。
吴彩霞正在指挥装车,她觉得有人走到自己的身边,而且还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扭过身来,亲切地说:“死鬼,我说有种什么味道不对吗,原来是你。”
能让吴彩霞叫出死鬼的人,一定是她最亲的人,也就是她的丈夫钱主任,他笑吟吟地说:“是呀,这里都是马料的味道,突然嗅到人味了吧?”
吴彩霞娇嗔地捶打着钱主任,说:“你这死鬼,跑这来捣乱来了。”
钱主任边躲边说:“你还是个站长呢,这样成何体统。”
经钱主任一说,吴彩霞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忙放下手来,这时她看到站在钱主任身边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她更觉得失态,难为情地说:“老钱,你带来了客人,也不说一声。”
“你容我说话了吗,还没等介绍呢,你就死鬼死鬼地叫,我大小也是个政府的办公室主任啊,我不争辩几句,还不在站长面前威风扫地呀。”钱主任仍旧开着玩笑。
“老钱,你真是没家里没外面的,尽瞎说,有事不会回家说去吗,干嘛跑到我这里来捣乱哪?”
那个人向前迈了一步,说:“吴站长为了工作几天几夜都没回家了,钱主任来慰问一下,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
“这位是大丰收物资经营公司的李总经理。”
吴彩霞忙着把两个人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钱主任介绍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个李总经理看到了大规模的粮食运输商机,他想通过吴彩霞的丈夫找到凌水南站,向吴彩霞要求做粮食运输物资的代理商,专门为凌水南站制作装粮食的麻袋。
这时的凌水南站的麻袋确实已经供不应求,吴彩霞听到他给出的价格也算合理。
“你这个价格我也不跟你讨价还价了,不过,我还要提出一个要求,我想你们能不能在我们付款后,每个麻袋你给提出百分之二十的回扣,怎么样?”
对方一听,马上喜笑颜开,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她。
“你别想歪了,我们段上装卸的人手不够,用钱在外雇用了一批的装卸工,我是要用这笔钱支付人家的开资。”吴彩霞解释道。
“没问题的,我与钱主任这种关系,放心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哪怕我们赔钱,不是还能赚个吆喝嘛。”李总经理答应得十分爽快。
吴彩霞也知道这次运粮的重要性,还是没有敢冒然答应,她想了想,说:“我们这里是个三等站,并没有财权,我需要与车务段领导沟通一下,再给你答复。”
谭连民来到凌水南站包保,他担心自己这么一来,会让吴彩霞不高兴,这似乎有点信不过人家的意思,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吴彩霞一扫过去的怨气,极为热情地接受谭连民的指导。谭连民也知道吴彩霞这一段时间以来辛苦,她几乎吃住在车务段管内的各车站上,以确保一天数十次的车辆调动、编组和接发列车的安全。
谭连民到后,巡察了整个车站,又对运粮情况进行了检查,看到井然有序的装车场面,他对吴彩霞的工作能力很是满意,回到站长办公室,谭连民表扬了吴彩霞后,又赞赏道:“还是老同志呀,有工作经验,运粮工作搞得有条不紊,却没有出现混乱状态。有的车站就不一样,运粮车满院子到处乱撞,业务办理也显得乱七八糟的。”
吴彩霞得意地笑了,却说:“谭站长,其实你这还是在批评我。”
“这是怎么说的?”谭连民奇怪地问。
“这是变相说明我们这里的粮源没人家那个车站多嘛。”
谭连民觉得吴彩霞说话虽然尖苛,可一想自己的话里面确实也存在着这么个意思,他忙转过话题,问:“我这次来,说是包保,其实,这里有你们,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可干,只是为了解决问题来了。现在凌水南站有什么困难吗?”
吴彩霞说:“困难倒是谈不上,可就是装粮食的麻袋已经供不应求了,人家运输单位都是用汽车散装运过来的,而我们过去又没准备那么多的麻袋。再有就是装卸作业的费用都在段财务科于东那里控制,那些雇来的装卸工的工费一时提不出来,说要到月底才能解决。”
“装卸工的劳务费需要一起报单子,哪能零敲零打地往外发工钱。”
“可是雇来的那些装卸工,人家讲究的是一把一利索。我们车站这些领导大家凑了些钱都压了进去给他们发工钱了,可是还不能解决问题,不给钱,临时雇来的装卸工就不想干了,开始消极怠工。”
“这都是这个季节活好,把他们惯的,过了这一时,他们哪个还不上赶着来找活干,甭说要钱了,白干他们都愿意。”谭连民很生气,“麻袋不足,可以找厂家订做嘛。”
“是,我已经找了一个厂家了,我看还可以,价钱也比以前的价格低。”
“不能只看价钱,还要注重质量。”谭连民有些不放心。
吴彩霞就把自己买麻袋及由麻袋的供应支付装卸工的工资的想法向谭连民做了汇报。谭连民觉得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但他又有些担心,说:“这么做,人家会不会觉得吃亏呢?”
“他们主要是看到了咱们铁路运输的商机,不溜须咱们行吗。”
谭连民沉吟了一下,说:“你让他们拿过样品,看一看再说。”
吴彩霞马上给大丰收物资经营公司打了电话,李总经理派的人,没用多长时间便拿着样品来到了凌水南站,谭连民与吴彩霞看了麻袋的样品,感觉质量不错,便答应了下来。
签订合同那天,谭连民本不想与这个李总经理见面,可是吴彩霞说自己没有签字权,死拉硬拽地去了李总经理的大丰收物资经营公司,说是要考查一下这个厂子的生产能力。谭连民坐车去了这家厂子,总体的印象很不错,看上去是个有经济实力的物资生产厂家。
看到了吴彩霞的到来,李总经理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欢迎,欢迎!”
吴彩霞忙向李总介绍谭连民,说:“这是我们车务段的谭段长。”
李总经理忙去握谭连民的手,毕恭毕敬地说:“不知铁路的第一把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还望领导大人不记小人过。”
谭连民对这个人的油腔滑调很反感,纠正道:“李总,别误会了,我可不是铁路第一把领导,我上有铁路局铁道部,在凌水就有与我们同级的站段,何况还有凌水铁路办事处的主任,他就比我官大。”
李总经理却满不在乎地说:“在我这里,你就是铁路最大的领导了,这没有什么错吧。”
吴彩霞接上话说:“我们谭站长可是个谦虚谨慎的领导,你别乱拍马屁,拍不好拍在蹄子上,你那麻袋的订货,就可能化为泡影了。”
听到吴彩霞这么一说,李总经理忙说:“别介呀,你们可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哇,我还指望着各位发财呢。”
谭连民被他逗笑了,说:“想靠我们发财?就你那些麻袋,还能发得了财?铁路都是铁公鸡,你难道不知道吗?”
“嗨,这不是有钱主任的面子吗,谁敢向大嫂要高价呀,那不等于是虎口里拔牙嘛。所以我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了,赔钱赚吆喝。”
谭连民心里清楚这个价格压得太低,担心出现质量问题,说:“你也别赔钱,如果嫌低,咱们也可以商量再提高一些。”
“算了,那不就太不给大嫂的面子了吗,如果谭段长有心情,今后你管辖的那些车站的麻袋供应任务都给我生产,我成为你们的长期客户,那时,你再提高一些价钱也不迟。”
谭连民了解这些商人的生意经,说:“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呀。好吧,咱们就先合作这么一回吧。”
大丰收物资经营公司与凌水车务段订了合同,便开始制作麻袋,可是按照样品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麻袋交付给了凌水南站后,凌水车务段又给他们支付了下一批麻袋的货款。李总经理将事先与吴彩霞约定好的回扣部分交给了她的手上。上次谭连民与吴彩霞来厂子里,只看到了他的生产厂的规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生产能力,他并不是这种麻袋生产的专业厂子,他只是想钻一下铁路运粮物资的空子。当第二批麻袋生产任务下来后,按照计划他无法生产出那么多的麻袋,加上他还接到了一批有利润赚的棚布订单,生产人员就要调过去集中生产棚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