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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狼盯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小说。

我对叶子说:有事你自己处理吧,今天上午谁也别来打搅我。叶子好奇:什么小说那么好看”回头也让我瞧瞧。

叶子离去,我把房门锁上。我在看廖士远的新作,刚刚在网上发表。小说语言简洁,情节紧凑,一上来就能抓住读者的眼球。吸引我的是作品内容本身——它竟以我的遭遇作为题材,写了一部悬疑小说。一个老板突然自杀,他的年轻的遗孀破解种种谜团,寻找事实真相,池宇锋出现了,他和小嫂子的爱情源远流长,历经坎坷……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

大廖如何看待这个问题?这是我最为关切的。

小说的字里行间对这段爱情充满同情,没有从世俗的角度做道德评判。但是,作者隐约流露出这样一层意思:叔嫂其实一直保持着秘密关系,老板的遗腹子可能是弟弟的骨肉!这样一来,这对秘密恋人成了最大的嫌疑犯。读者很容易产生联想——老板的蹊跷死亡,正是这对热恋中的叔嫂所为!小说写到这里,戛然而止。两天了,他都没有贴出新作……

我离开电脑,环抱双臂在屋里踱步。廖士远是什么意思呢”他真的把疑点放在我和池宇锋身上吗ア说实话,这正是我最担心的事情,当初约网络写手一江秋水到业余侦探小组,我根本没想到约来的竟是廖士远。可我欣然接纳他,以为请一个警察当证人,比任何人都强,我让他参与整个事件过程,希望他了解我,同情我生活的炊坷。大廖是一个好人,他果然热心帮助我,处处为我着想,一时间我都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现在后悔也晚了,大廖一双眼睛比鹰都锐利,把我隐藏得最深的秘密看穿,并用小说的形式揭露出来!

可是,这些把戏能瞒过廖士远吗?恐怕人家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没当面戳穿罢了!我呀,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多想一会儿,我就羞愧得额上胃汗……

说穿了,我和池宇锋的秘密恋情本身就是软肋,就是最大的漏洞。池宇天一死,我们迟早要结合。只要我们结合,人们就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到我们的身上。无论怎么掩盖,都是枉费心机。真是两难啊,总不见得为了避嫌,我们一辈子不结婚吧?

必须见一见廖士远。他是一名警察,是刑警队副队长,他对我们婚姻的看法,可谓至关重要!我要向他坦白,剖明心迹,打消他一切怀疑!

与大廖通过电话,我直接去刑警队找他。雷万军开车送我,不时从反光镜注视我的脸色。

你怎么了?他问,身体不舒服吗?我无力地摇摇头,不想说话。

我心里很难受,真的。我这一生,在爱情上历经坎坷,好容易看见曙光,却又和一桩疑案纠缠不清。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了池宇天的阴影哪天才能从我生活中散尽呢了我不希望洁白的婚纱沾有血迹,更不希望人们的猜疑破坏我和池宇锋的婚姻。而这一切,只有依赖廖士远明智的判断了。

轿车在办公大楼前停下。雷万军拉开车门,冷不丁胃出一句话: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一直在跟踪池宇锋。

我吃惊地问:为什么‘?

雷万军说:我怀疑池宇锋,他和大鳄王关系非同一般!昨天夜里,他们在一家宾馆彻夜长谈,天亮了才离开……

这又能说明什么?

池宇锋和大鳄王勾结,显然在打金太阳公司坏主意。我相信,大老板的死和他俩有关,他们早就阴谋吃掉金太阳公司!雷万军,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喊道。我很快就要和池宇锋结婚了,他是我的丈夫,你明白吗?我要求你马上停止跟踪,不要再说对池宇锋不利的话。无论你怀疑什么,这已经是我们的家事了!

雷万军两眼直瞪着我,目光炯炯、倔强耿直。他冷冷丢下一句话,钻回汽车里去了:我要对得起大老板,对得起百分之一的股份!

我望着他的背影,真是哭笑不得。瞧,连他都怀疑池宇锋,我们今后怎么得安宁啊!

我来到廖士远的办公室,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大廖给我端上一杯茶,略带嗔怪地道:不是对你说了嘛,有话到咖啡馆谈,我请客!为什么非来我的办公室不可呢?

我歪着脑袋笑:就想看看你的工作环境,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我很忙,待会儿局里还得开会。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看了你的小说,写得不错呀。我故意装得漫不经心,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话。好嘛,我都成了你的女主人公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不怕我告你侵犯隐私权?

廖士远笑笑:小说是虚构的,谈不上侵犯隐私权。怎么,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倒不至于,我只想早点儿知道故事结局。作为女主人公,总该有点儿小特权吧?哎,你能不能提前把结果告诉我?

大廖微微摇头:恐怕不行。说实话,故事往后如何发展,我自己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你是作者,男女主人公的命运都由你来安排,连你不知道最后的结局,谁信啊?

我按照事物的真实逻辑来写作。当事情的真相还没有浮出水面,我只能耐心等待。廖士远坦然地说。

我来帮你设想后面的情节吧。我煞有介事地道:小珍,也就是我那个化身,其实是个坏女人!她和秘密情人合谋,买通心理师孟大夫,对池宇天,哦不,对老板魏大明实行某种特殊的催眠术、使他听从指令,放火自焚。于是,这对情人终成眷属,也顺理成章地夺取了老魏的公司……

大廖眯缝眼睛看着我:没想到你也挺善于编故事。不过,你不觉得这样的情节太俗套了吗?

俗?生活就是由于大俗事构成。你写侦探小说,也不能脱离生活吧?

廖士远坚定地说:不,我最讨厌庸俗。我写作追求的目标,永远是出奇,出奇!如果事情进展真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简单,我就不会动笔写这部小说。换句话说,如果现实中你米灿灿用这么愚蠢的手段作案,我廖士远也不会对池宇天之死感兴趣。因为,这案子早就破了!

我喝了一口茶,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这么说,我和池宇锋的恋情并没引起你的怀疑?我们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一想起你这双警觉的眼睛,我就非常难受。不是夸张,我难受得心脏都颤抖!

廖士远走到我面前,站住,明亮的眼睛充满真挚:你呀,还是没把我当朋友!你内心的痛苦我能不理解吗?你和池宇锋走过的艰难路程,我能不同情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可以明确地说:你多虑了!而且,我会参加你们俩的婚礼,献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这是真心话?

当然。我早想劝告你,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内心别太紧张。身正不怕影斜,既然你和池宇锋没做对不起池宇天的事情,就不怕别人的误解。尽管恋爱,尽管结婚,或迟或早,你们一定能赢得众人的祝福!

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双手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我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的理解……你真是一个好人!

廖士远回到他办公桌前坐下。等我哭够了,他眼睛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对于罪犯,我却是最坏的人!我像一只狼,潜伏在草丛中等待,等待,一直等到我的猎物露出破绽!

我疑惑地问:你始终这么自信吗?

我相信逻辑的力量,事情的真相总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在我看来,破案有时候不是去破,而是关注、凝视,直至你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你知道狼最可怕的是哪一点吗?盯,它总是在后面盯着你,不弃不离!我喜欢采用狼盯战术,并以此破获了许多复杂的大案。他说这话时,浑身透出一股杀气,双眼真的闪烁着狼的神采。我想,任何罪犯在他面前都会不寒而栗。

我说:作为你的读者,我也要耐心等待,我相信,你这本小说一定会有不同凡响的结尾!

池宇天的死确实很离奇。背后有没有阴谋?谁是罪犯?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线索。但我有一种预感:我的对手不按常理出牌,具有某种天才!当他彻底暴露的时候,一定非常接近或者已经达到他的目标。所以我得紧盯着,直到那一刻到来!

我抚掌而笑:太精彩啦,一个天才侦探与一个天才罪犯的较量,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我拭目以待!

电话来催廖士远开会,我余兴未尽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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