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4月——1946年5月
3月22日,苏联政府照会国民党政府,苏军将于4月底全部撤离东北。东北蒋军借此机会,极力往北推进,3月27日达成的东北停战7天协议成为一纸空文。从4月8日起,国共两军在四平展开了激战。
大后方的安定,成了争夺胜利的先决条件。南路和北路剿匪的胜利,基本清除了南北两面对牡丹江地区的威胁,剩下的就是东西两面了。北满分局命令继续打通哈尔滨和牡丹江的之间的铁路交通,以使大后方连成一片,可进可退。
军区把这一重要任务交给了二团。二团接受任务后,团首长在一起商定,由王敬之团长、曲波副政委带一、三营西进苇河、一面坡剿匪,副团长罗绍福等领导带二营留守海林、山市。
经过和牡丹江军区联系,军区拨给二团一列火车,乘车前往苇河。火车徐徐开进苇河车站,只见车站里站
满了荷枪实弹的苏军。苏军一位少校在卫兵拥簇下,高昂着头颅来到王敬之面前,通过翻译,厉声命令让队伍缴枪。
王敬之好生奇怪,连忙反问为什么。少校对着王敬之吹胡子瞪眼嘀里嘟噜了一阵。翻译仰着头告诉:少校说根据可靠情报,你们是土匪假冒的,必须立刻缴枪。
王敬之气得呼哧呼哧的。侦察班长杨子荣迎上前去,向翻译陪个笑脸,问道:“请问情报从何而来?”
翻译斜愣了杨子荣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算老几,管得找吗?”杨子荣被噎得干吞了口吐沫。身边的侦察兵们都吼起来:“你他妈别忘了祖宗,说话客气,翻译轻蔑地笑笑,嘴里喝道:“你们快执行命令,别他妈把人家惹火了,小心突突了你们!”
王敬之示意侦察兵们别再争执,心想,这里面肯定有名堂,为了避免事态闹大,决定让参谋命令部队下车,架枪集合。王敬之对干部们说,“先住下来再说。”
部队集合完毕,王敬之对苏军少校说:“这里面肯定发生了误会,我不想跟你争辩,我找你们上级。”说着,指了指身旁一堆堆的枪支,“枪都给你,到时候,你要如数还我。”
苏军少校听翻译翻完,用流利地中文说道:“那好啊,本少校如数收下。”接着吹了声口哨,翻译和身边的另一个胖子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二团部队徒手进城,找房子住下后,团长带着参谋和杨子荣找到苇河苏军司令部,向上校司令声明:“你们这么做是错误的,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来剿匪的,怎么把我们的枪给缴了?”
上校看王敬之义正词严的,心想也可能是有些误会,但他仍嘴硬:“我们的行动是有根据的。”
“根据是什么?”王团长反问,“上校,如果你不能马上改变你的做法,那就请你向你哈尔滨的上级请示,如何处理。”
“好吧,我马上请示。”上校伸出右手拇指,左右按了按胡子,“你请先回吧。”
王敬之领着人气呼呼地回到了驻地,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吃过晚饭,杨子荣紧皱着眉头,坐在班里考虑对策。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办法,不由得苦笑起来,真是他娘的遇上老毛子兵,有理也说不清。
正在这时,忽听门口有人喊:“杨班长!”
杨子荣扭头一看,只见门口探进一个头来,原来是自己不久前带过的一个新兵,连忙说:“小李子,快进来!”
“班长,你出来一下!”小李子朝班长招招手。杨子荣起来,走出屋。
“班长,我跟你……说个事。”
“说吧。”杨子荣见他犹犹豫豫的,便鼓励他。
小李子左右看看,没人,边小声对杨子荣说:“班长,今天这事够窝火的,这事有鬼。”
“噢,”杨子荣一激灵,“你怎么看出来的?”
“班长,你注意到翻译身边那个胖子没有?”
“怎么?”杨子荣目光炯炯。
“我认识他,”小李子小声说:“他是土匪。”
“你怎么知道?”
小李子抓了抓头,遮尬地说:“我在那边的时候,跟他们干来着。”
杨子荣听出些门道,转忧为喜,一把抓住小李子的胳膊,连声赞“好”,想了想,又说:“可眼下到哪里去找这个胖子去?”
“我知道。”小李子受到称赞,眼里也光闪闪的,“这城里,他有相好的。”
“哎呀,小李子,“杨子荣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八路才几天,就知道办大事了。”说完,转身进屋,叫出两个侦察兵。心想,先摸清情况再向团里汇报。
“走!”杨子荣让小李子带路,往城中摸去。小李子领着,七扭八拐地来到一条巷子里。他指着亮着灯的一家人家,对杨子荣点了点头。
杨子荣让两个侦察兵在外边守着,自己和小李子跳进院去,蹑手蹑脚地到了窗户跟前,听到屋里有人在喝酒谈笑。
“这回啊,共军可吃了哑巴亏了……”
“前些日子,你看他们狂的,连老当家的李德林都被他们打得躲北边二道河子去了,剩下那个郑爷不服气,拉着些弟兄硬是留下和他们干……”
“……老兄的这一招可真高……”
“哎,我不过出个注意,账要记在你头上,老毛子还不是你在那里瞎糊弄呗……”
“哈哈……”
听着听着,杨子荣心里的火一下子升上来。他伸出食指沾点吐沫,把窗户纸捅个窟窿,往里一看,屋里的男人正是车站上的那胖子和给苏军当翻译的那小子。胖子的眼里闪着邪光,正和一个妖冶的女人调笑。
杨子荣看到这里,把头闪开,示意小李子上前看看。小李子把头贴上去看了看,拉着杨子荣的手离开了窗户,小声说对杨子荣说:“就是他俩。”
杨子荣的脑袋飞快地转动着,思考着怎么处置。
“咱们进去抓他们。”小李子小声向杨子荣建议。
杨子荣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干的坏事可多了!”小李子又说:“打苏军的粮车,把苏军塞进冰窟窿里冻死,都有他们的份。”
杨子荣听到这里,灵机一动,一把攥住小李子的胳膊,两人又轻手轻脚地跳出院子。他吩咐两个侦察兵在这守着,拉着小李子飞奔回团部,向团长如此这般地作了汇报。团长叫声“好”,立刻带着杨子荣和小李子等人到了苏军司令部,对哨兵说,要见上校。
哨兵通报后,上校踱了出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挺不耐烦地问:“什么事情?”
“上校,你中了国民党特务的奸计!”王团长和颜悦色地说,“你的翻译也是特务。”
“上校”扑哧笑起来,又用拇指左右刮了刮胡子,说:“你有什么证据?”
王团长上前,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向上校说了一遍。上校听懂个大概,很是吃惊:“这不可能,翻译是这里的共产党给我推荐的。”
“我讲的都是事实。”王团长正色说道,“那样吧,你现在就派人跟我走,我让你看事实。”
少校点点头,唤出在车站缴二团枪的少校,嘀里嘟噜父代一番,让他一起跟着去看看。
少校得令,立即带了一个班的苏军,跟着王团长的人撒腿就走。
杨子荣和小李子领着人赶到那个小巷。少校要破门而人,杨子荣示意团长把少校挡住。杨子荣小声对团长说:“翻译看来在苏军眼里挺红的,得让他们见见事实。”王团长说声“好”,又小声地对少校说了几句。少校听了觉得挺刺激的,便对团长跷了跷拇指,然后跟在杨子荣身后,轻轻地跳进了院子。
两人轻手轻脚地到了窗下,只听屋子里嗞一声嗡一声还在喝酒。杨子荣伸手摇了摇,示意少校别出声。屋里的说笑声又传出来:
“……糊弄老毛子还不是一来一来的……”
“说起老毛子最可恨了,共军能开到这一带来,还不是老毛子让来的。”
“晦,他们都只一个鼻孔出气的。”
“老毛子该杀!那回在三块石截老毛子的运粮车,一下打死他七个老毛子,第二天老毛子来报仇,又干掉他十来个,气得个老毛子啊,哈哈……”
“小点声……”
少校实在听不下去,他怒不可遏,拔出手枪,冲到门口,一脚把门踹开。杨子荣紧跟着也端着枪冲了进去。
屋里的人一个个呆若木鸡,塞在嘴里的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你妈了巴子的!”少校用当地土话骂道,接着上去,给了翻译和胖子一人一个嘴巴。
院外的人听得动静,也破门进来。团长看少校两个眼珠通红,怕他一怒之下毙了这两个活口,便提醒少校赶紧押回司令部。
苏军少校在王团长和少校走后陷人沉思。他想想,觉得不对劲,便用电话向哈尔滨上级报告了苇河这里发生的情况。待少校和王团长一行押着翻译和胖子回来,听少校一汇报,上校知道自己弄错了,便连忙向王团长道歉。上校指着翻译和那胖子,威严地向少校命令:“拉出去枪毙!”
少校答声“是”,押着两人走出司令部,跟着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
“明天吧,”上校愧疚地对王团长说:“明天还你枪。”
第二天早晨,从哈尔滨来了一个苏军少将,在了解了全部情况后,连连向王团长表示道歉,并命令上校立刻把枪支归还二团。
二团的战士们欢天喜地拿回了自己的枪支。只有一些干部们不高兴,原来是他们的手枪没了,问问,是被苏军士兵们拿去换酒喝了。
二团和苏军友好相处并在他们的支持下,很快就剿灭了铁路两旁的几股土匪。二团顺铁路往西,占领了一面坡。这时,滨江军区的部队也打了过来,东西两路部队会师,哈尔滨至牡丹江的铁路被打通,东北我军的大后方连成了一片。
王团长留下三营在苇河,让曲波副政委带一营驻到了亚布力,与海林、山市留守的二营沿铁路摆成个一字长蛇阵。二团的临时团部驻进了苇河,给苇河的老百姓带来了新鲜和希望。新来的“八路”给老百姓挑水扫院,礼貌待人,是苇河人从来没有见过的,苏军撤走了,老百姓正人心惶惶,八路在这住着,老百姓真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