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5月初——1946年5月末
5月的一天,杨子荣通过原房东老大娘的侄儿了解到在亚布力一带的山里有土匪活动。杨子荣立刻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王团长。根据团长的指示,杨子荣带着两个侦查员化妆成老乡来到亚布力后堵村。他借着送柴禾的机会,摸到一位穷苦老大爷的家里,经过做工作,了解到屯里住着土匪四、五百人。为首的就是被称为“许氏四杰”的许福、许禄、许祯、许祥。他们自今年冬天占据这里后,坏事做绝,他们将老大爷不愿当兵的儿子活活打死,儿媳妇在土匪们的糟蹋后上吊自杀;老伴也给气得一命归天。
杨子荣得到了珍贵的情报后,根据王团长的指示,和两位侦查员来到苇河,向副政委曲波汇报了情况,曲副政委决定亲率一营远距离奔袭亚布力后堵村,出其不意,歼灭“徐氏四杰”股匪。
当杨子荣领着部队来到后堵村,杨子荣又来到老大爷家了解情况时,才知道屯里又开来四、五百土匪,为首就是惯匪郑三炮和情妇女匪“一枝花”,杨子荣听后一惊,连忙退出来找到曲副政委,报告了这一新的情况。
曲副政委决定留下一个排监视土匪动向,其余原路返回,并派杨子荣火速赶回海林送信,向团长和政委汇报了新的情况。团长、政委立即商定,由团长亲自带领二、三营前去会剿,政委带警卫连和其他勤杂部队留守海林,防止土匪偷袭。
杨子荣往返上百里山路,疲劳至极,但还要坚持着给部队带路,团长把自己的马牵过来,命令杨子荣骑了上去。
经彻夜行军,二团的两路部队在亚布力后堵村会和,担任警戒的排上来报告,村里的敌情没有发生变化,团长、副政委一合计,决定在天亮前,立即发起攻击,猛扑敌人。
村口上,一个敌哨兵缩着头,跺着脚,连声打着哈欠,在一棵枯树下来回游动。
杨子荣像一只猫一样悄悄扑上去,一个踹腿锁喉,一把尖刀刺进敌哨兵的胸膛,敌哨兵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侦查员孙大德、魏成友扑向另一哨兵,恰逢敌哨兵转头,在孙大德匕首刺向敌胸膛时,敌哨兵的枪也响了。
枪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顿时,枪声四起,二团官兵如下山猛虎冲人村庄。
村边的一个屋里的土匪被枪声惊醒,胡乱地穿上衣服,正跑去取枪,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几个战士冲进来,枪逼住了土匪胸膛,土匪们一片声嚷嚷“投降!投降!”
在另一个屋里,几个衣冠不整的土匪抬着挺机枪冲上房顶,发疯似地扫射。
进攻村子的战士受阻,利用断墙、石碾、墙角与敌人对射。几个战士爬上屋顶,正赶上小巷里有几个土匪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便飞身而下,与土匪展开肉搏。一个身高马大的土匪手执一把大砍刀,上下翻飞,一下打掉一个小战士手中的枪,接着扑上去挥刀就砍,小战士侧身躲过,土匪的刀碰在石壁上震掉。土匪扑了上去,把小战士压在身下,双手扼住小战士的喉咙,正要用劲,突然重重地摔倒在一旁。
原来是魏成友用木拌将土匪击倒。魏成友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臂,一把拉起小战士。小战士爬起来,操起步枪,咬咬牙,又朝大个子土匪捅了一刺刀。
一群土匪在一个房间里固守,几个战士凭借院墙猛烈地射击,双方僵持不下。杨子荣冲过来,看了看,从一个战士的腰间拔出一颗手榴弹,打几个滚靠近到窗户下,将手榴弹拉开弦,咝咝冒了几秒钟,顺手撂进窗户。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屋里传出一阵惨叫,跟着,便是求饶声:“别打了,别打了!”几支枪从从窗口扔了出来。
村里到处响着激烈地枪声,杨子荣朝着侦察员们一挥手,朝着枪声最激烈地的地方奔去。
村西小铁路路边的扳道岔房,被土匪改成了碉堡,两挺机枪喷涂着火舌。土匪又用一些横木,拌子搭成掩体。横在铁路高高的路基上,几挺机枪架在里面,朝进攻部队疯狂地扫射。
碉堡里,郑三炮兴奋地两眼放光:“给我狠狠地打,我郑三炮说话算数,这一仗打赢让你们好好地痛快三天!”“一枝花”也跟着在边上吱哇乱喊。
进攻部队被压制在路边,地上已经倒了好几个同志。杨子荣和侦察兵赶到时,七连连长正抓着脑袋犯愁。正在这时,收柴火的老人在卫生员跟随下也赶了过来。老人凝神看了看土匪的工事,说:“有办法。”
“大爷,你快讲!”大爷说:“跟我走!”
大爷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着,顺铁路走进树林,来到一个山洞跟前。老人使劲搬动洞口的柴火,大家也都帮着搬,露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小火车头。
“用这家伙,”大爷说,“行不行?我开!”
杨子荣明白老人的用意,紧紧地握着大爷的手,连声道谢。
老人指挥人把一些木拌搬上车头,又让人到附近的一处暖泉往车上运水。
火车头动起来了。杨子荣指挥大家爬上车头和后面的一节车厢。火车头拖着浓浓的白烟,朝扳道房开去。车头上,车厢里,战士们的机枪、冲锋枪子弹如暴风雨般泼洒着。杨子荣威风凛凛地立在车门口,举枪射击,弹无虚发。
小火车冲开了木拌构成的掩体,匪徒死的死、伤的伤,几个连滚带爬逃命的,又被子弹钉在那里。
碉堡里的土匪一时不知所措。郑三炮高喊:“打火车!”随即夺过一挺机枪猛扫。
小火车喷吐着白烟向前猛冲,阻路的木柴及路基上架起的木头工事被小火车一一撞散,碎木头四下飞舞,将扳道房撞垮了一个角。
土匪招架不住。郑三炮恶狠狠地骂道:“妈了个巴子!许家四兄弟死哪去了,怎么共军都压到这边来了?快撤!”
扳道房里剩下的几个土匪冲出房来,落荒而逃。郑三炮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火车头,咬牙切齿地说:“小火车,妈了个巴子……”
枪声渐渐地稀落下来,部队打扫战场。各地捷报传来,许氏四兄弟全部被活捉,毙俘匪徒千余,缴获大量的枪支弹药和马匹。杨子荣带着侦察兵将一个肥头肥脑的家伙押到团首长的面前,并将一封信递给团长。
团长一看不觉哈哈大笑:“喚,原来是杜长官派来的接收大员赵专员。”团长扬了扬手中的信,又笑着说,“你把杜隶明给谢文东的亲笔信弄到共军手里来了,这可是失职哦!不过,也不要紧,要不了多久,谢文东会和你一起见面的,到那时,你把杜长官的意思再当面和他说吧。”
说得在场的人全都哈哈大笑。
5月间,修理好的机车拖着长长的车厢,满载着山货、木袢,来往于牡丹江,换回了米、面、布匹,城市和山村都复活了,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郑三炮、“一枝花”等土匪从亚布力后堵村逃脱后,跑得并不远,他们找一处密林落了脚,李德林原来的副官刘俊章、卫队长丁焕章(外号丁疤拉眼)也带着一伙人来和他们会和。
刘、丁二匪见到妖艳的“一枝花”,不觉垂涎欲滴。
娼妓出身的“一枝花”见到人高马大的丁焕章也不觉动情,瞒着郑三炮和丁焕章偷情。后被郑三炮发现,开枪将丁焕章腿打伤。经刘俊章说和,才同意一致对外。经过策划,首要的目标就是袭击已开通的小火车。
一天,满载山货、木拌的小火车长鸣一声,开出亚布力站,往东开去,随车还有去卖货的山民。押车的战士们分头坐在各节车厢里。最后一节车厢,是各连到牡丹江去采购的后勤人员,其中有七连的老炊事班长。在这一节车厢里,还有一连二排副排长高波,他带了一个班,押送几个俘虏到军区去。
小火车载着欢声笑语驶过高岭子,驶到横道河子,钻出一个涵洞,往南驶去。正在这时,车头前,轰的一声爆炸,火车头扭出了轨道,连接着两节车厢翻到了路边。车上的人哇哇乱叫着,挣扎着从车厢里往外爬。这时,密集的子弹朝火车扫射过来。
高波带领最后一节车厢里的战士们迅速下了车,趴到路基旁观察敌人。别的车厢里的战士也提着枪朝高波处跑来。高波沉着地吩咐带车的战士领老百姓往山上撤。自己带着一个班迎上前去。杨子荣的老班长和几个后勤战士也提着枪跑过来。他们汇合在一处,选好地形,与土匪对射。
打伏击的土匪正是郑三炮那一伙。他们带着机枪、冲锋枪,打出的子弹织成一张火网,将高波和他的战士死死地压在地上。土匪一边打,一边呐喊着往两边包抄。郑三炮、“一枝花”精神振奋,狂呼乱叫,“一枝花”双手各使一把匣枪,左右开弓。
土匪越冲越近,高波身边的战士接连被打中,渐渐地只剩下高波和杨子荣的老班长两三个战士。
高波回头看看,车上的百姓差不多都散到路边的山林里去了,心头不觉轻松一些。他看敌人已包抄上来,便告诉由自己掩护,老班长几个人先撤。
老班长正要分辨,一颗子弹打过来,击中了他的胸部,其他几个战士也相继中弹。高波看身边的战士们都牺牲了,眼珠子都红了。他圆睁双眼,更加猛烈地朝敌人射击。
敌人嘶喊着,越围越近。突然,高波想起车上的俘虏,都是军区点的要犯,万一跑了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连打了几个滚,又弓腰跑到车厢边,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车上已是空空的了。他急出一头的汗,转身到了车门边,土匪已经把车厢团团包围。
“抓活的!……”匪徒们叫喊着。
高波举枪射击。
“一枝花”一枪打过来,将高波的手臂打断。郑三炮跟着又是一枪,打在局波的右肋。
高波的枪从手里滑了下去,身子无力地靠在车门框上。几个土匪冲上来,将高波拖了下去。土匪拥上车,把车上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值钱的都卷卷,打成了包揪。
匪徒们把昏迷不省的高波绑到了离路基不远的树上,三四个没来得及跑的群众也被押了过来。
“一枝花”兴高采烈地对郑三炮说:“穷小子们不是嚷嚷着要翻身嘛,咱今天让他们翻翻身!”
“好啊!”郑三炮高兴地响应,“你说怎么翻?”
“那容易。”“一枝花”笑笑,命令匪徒们上车去搬下车门,平着架到几块巨石上。又让匪徒们把车上的木拌扔下来许多,架到车门底下点着,不大一会儿,车厢门便被烧得红通通的。
“一枝花”指挥几个匪徒剥光了一个山民的衣服,横抬着,给扔到了烧红的车厢门上。
山民发出一声声惨叫,在车厢门上不停地翻滚。他的皮肉发出咝咝啦啦的声响,一阵阵焦糊味弥散开来。
匪徒们在一边看着拍手大笑,狂叫:“够味!够味!”“穷小子翻身嘞!……”
高波被土匪们的笑声惊醒,他看清了他们的兽行,狠狠骂道:“你们这些畜生!”
“一枝花”扭头一看,笑笑说:“嗬,这共军的劲头还挺足的。”说着,命令匪徒用树枝使劲抽打。
匪徒们打了一会儿,高波的脑袋又耸拉倒胸前,嘴里还骂道:“……畜生……有你们哭……的时候……”
“一枝花”朝郑三炮看了一眼,抽出匕首朝高波走去,嘴里说声:“我劁了你!”
匪徒们全都屏声静气,瞪着惊奇地眼睛看着“一枝花”往高波跟前走。
突然,一声枪响,“一枝花”的背后冒出一股血花,她两手一张,歪歪扭扭地往后一仰,扑腾倒在了地上。
匪徒们扭头看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受伤老共军打的枪。郑三炮大喝一声,将一发发子弹打到老班长身上。
这时,领着群众跑上山去的几个战士朝天打起抢来,他们想用枪声联络附近的队伍前来解围。
杨子荣和他的侦察班正在横道河子,听到报警的枪声,他们便都翻身上马,朝响枪的山里奔去。
山上的枪声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刘俊章听听不对劲,便对蹲在“一枝花”身旁的郑三炮劝道:“山上的共军一个劲地打枪报警,会把大部队引来的,咱们还是走吧!”
郑三炮站起来,看了看四边,只见远处的山道上,已有尘土飞扬,隐隐的,还听得见嚕喟的马蹄声。郑三炮对刘俊章说:“咱们走。”说着,又命令一个匪徒把“一枝花”的尸体背上。
匪徒全都钻入了林子。郑三炮又闪回来,朝绑在树上的高波打了一枪。高波的头重重地垂到了胸前。
大道上飞马而来的是杨子荣和他的侦察班。远远地,他们看到小火车倒在一边,车四边冒着屡屡硝烟。便更加使劲地抽打着坐骑。
他们飞驰到火车跟前,翻身下马,看到十来个战士横躺竖卧,已经牺牲了。
“老班长!”杨子荣惨叫一声,扑上前去,把老班长的上身托起来,抱到怀里。此刻,他与老班长相处的每一幕都浮现在眼前,他为这位指路人的死悲痛万分,眼泪汩汩地流了下来。
“班长!”侦察员们看到树上绑着的高波,叫杨子荣。
杨子荣轻轻地放在老班长的尸体,抹了把眼泪,奔向高波。大家跟上来,七手八脚地解开绑绳,将高波轻轻地放到地上。
杨子荣伸手摸了摸高波的鼻子,还有气,赶紧掏出急救包,将高波臂上和胸部、腿部的伤口包上。牵过一匹马来,让一个大个子兵骑上去,又把高波放上去,再標到大个子兵的背上。
这时,掩护群众上山的几个战士奔下山来,看到团侦察班的人赶来了,连忙向杨子荣说:“杨班长,是狗日的郑三炮干的!”
“奶奶的,又是郑三炮!”杨子荣眼里冒火,咬牙切齿地骂道:“早晚要和他算总账!”
杨子荣留下几个人收拾烈士的遗体,收拢跑散的群众,自己带着標着高波的大个子兵,策马往海林团部奔去。
团部接到报告,立刻派人赶赴现场,修车接人。
高波被很快送到谢家沟医院,终因伤势过重,光荣地牺牲了。这是二团到牡丹江剿匪以来牺牲的第一个排以上干部,第一次被颠覆了火车,二团指战员发誓要消灭郑三炮匪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