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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变法革新 惨遭车裂(2)

“我听说,”公孙鞅见孝公停了下来,就说,“做事情不坚定,就不能取得成果;对自己干的事疑神疑鬼,就不可能有什么功效。大王应该尽快打消对变法的疑虑,不要怕有人说东道西。并且,见地高远的人办起事来,总是违背世俗的陈腐观念;有独到见解的人也常常被人认为是傲慢不驯服。所以,常言说,愚蠢的人只知道按常规办事;智慧的人才能预见即将发生的事。有一位叫郭偃的人说过,正确的理论往往不合于俗;能够办成大事的人并不是每件事都同大家商量的。法,本质上是保护百姓的;礼,是为了办事时有一定的规矩可依。所以,对于圣人来说,只要能够使国家强盛,就不要顾忌过去如何;只要对百姓有利,就不必遵循往日的礼法。”

“对!”孝公赞成公孙鞅的意见。

“不对!”老臣甘龙气急败坏地说,“我听说的道理同公孙大夫所说的却大不一样。圣人教导百姓,是不能改变方式的。智慧的人治理国家,是不能改变固有的办法的。如果现在实行变法,改变了秦国历来的治理国家的常规,大王肯定会受到各方面的议论。”

公孙鞅说:“先生所说的话有点陈腐。一般的人安于旧的习惯,墨守书卷,只相信书卷上的话。他们当官,只知道成规旧律,超越了成规旧律,他们就不知道什么了。请大家回顾一下,夏、商、周这三个朝代,治理国家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晋文公、齐桓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这五位诸侯,取得霸主地位的方法也是不同的。所以,聪明的统治者善于制定法律,而愚蠢的统治者却限制应用法律。好的君主能够随时修改礼法;不合格的君主却拘泥于现成的礼法……”

“人们常说,没有百倍的利益,不能改变方法;没有十倍的好处,不能改变器具。”杜挚打断公孙鞅的话,说道,“我还听说,遵循古代的方法,不会有过错;沿袭旧日礼制,不会走邪路。希望大王认真考虑。”

“前世留下的教导各不相同,哪里有什么一定不变的古法?一代一代的帝王都不是前一代帝王的重复,哪里有什么一成不变的礼制?神农、伏羲的时代,对犯罪的人以教育为主,不设死刑;黄帝、尧、舜的时候,设立了适当的死刑;周代的文王和武王都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建立的法制。所以,我认为,治理天下,不能总是用一定的方法,要发展自己的国家,不能总是拘泥于古代的模式。商代的汤王、周代的武王都是因为没有墨守古代的方法而兴起的,夏代和商代却是因为不肯改变古代的礼制而灭亡的。希望大王不要怀疑动摇!”

听了公孙鞅的这一席话,孝公点头称是,并说:“公孙大夫说得很对。让别人议论去吧,我不再二心不定了!我任命公孙鞅为左庶长,主持变法的工作。”于是,孝公批准了秦国变法的第一个法令——《垦草令》,即关于开垦荒地的法令。轰轰烈烈的秦国变法就在旧臣的一片反对声中正式开始了。

公孙鞅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律法令。如户籍法和连坐法,规定老百姓五户为一伍,十户为一什,互相担保。一人犯法,同伍或同什的人都要受到制裁,这就叫连坐。知道本伍或本什内有人犯法而不告发,受腰斩。告发的,与杀死一个敌人受同样的奖励。窝藏罪犯的人,同投降敌人的人受同样的处罚。为了鼓励生产,增加户口,还规定百姓家如果有两个成年兄弟而不分家,就要多缴纳一倍的赋税。为了鼓励英勇杀敌,规定立军功的要按功升官。为了私事而斗殴的要受刑罚,但如能努力耕种取得明显成绩的,就可以免去所受的刑罚。为了抑制经商,规定从事“末业”,即商业、手工业的人,要同因为懒惰而受穷的人一样,罚做官家的奴隶。王族的人,没有军功的,则不记入王族的属籍,等于不让享受优惠待遇。对于统治阶级内部的人,也明确规定了等级制度,按等级享受土地、房屋、奴仆的数量和服装的档次。有功的人享受荣华,无功的人即使富有,也不得享受荣誉。在这些法令正式公布之前,公孙鞅先干了这样一件事。

有一天,栎阳的人发现南城门附近立起一根三丈高的大木桩。木桩上写着字,说谁能把这根木桩挪到北门去,就奖励十金。那时的“金”有时指黄金,有时也指铜(赤金)或铁(黑金),它们都可做货币使用,并且都很贵重。百姓看了,有的说:“骗人,哪有这样的好事?”有的说:“这些年来,官家说话有几回是算数的?”所以,谁也没有理会。第二天桩子上的字改了,由奖励十金改为奖励五十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个小伙子说:“不算数就算我白干。”就把木桩挖出来,埋到北门附近。官家果然奖励他五十金。搬木桩的小伙子乐得直蹦高,围观的人个个后悔不迭。他们说:“早知道官家说话算数,我早就搬了!这笔奖励哪能让他得了去!”

等到这件事在全城乃至全国都传得沸沸扬扬时,公孙鞅就正式公布了他制定的各项法令。

这些法令公布还不到一年,就有上千人从各地来到栎阳“上访”,纷纷反映新法实行起来对他们很不利。公孙鞅答复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再实行一段时间看看。”

这时,太子犯了法。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公孙鞅,好像在说:“看你这回如何处置?”公孙鞅对孝公说道:“法令能不能行得通,关键就在这上头。”孝公说:“难道还要处罚太子吗?”公孙鞅说:“太子是未来的国王,当然不能处罚太子。但是,太子年轻,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太子的老师公孙贾的身上,所以应该处罚公孙贾。”孝公觉得这倒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方案,就同意了公孙鞅的意见。于是,公孙鞅下令,处公孙贾黥(qíng)刑,就是在他的脸上刻上字,再用墨把字迹涂黑。太子的另一位老师公子虔也被判了刑。这件事使秦国的上上下下更加相信秦国变法的决心,使得人人不敢违犯法令。但是这件事也使公孙鞅狠狠地得罪了太子,成为他后来悲剧的导火线。

十年后,秦国的百姓看到了变法的好处。那些十年前来栎阳反映新法不好的人又纷纷来都城,说新法很好,对百姓很有利。公孙鞅却下令把这些人全部扣下来,发配到边远地区,并且向百姓宣布理由说:“难道国家的法令也是可以任人评论好坏的吗?”此后,秦人就只知道执行法令,既不违抗,也不评论。

秦国的国力逐渐强大起来,秦孝公很高兴,便任命公孙鞅为大良造。这是秦国最高的官职,相当于丞相,掌握军政大权。公孙鞅有了军权,立即就率兵进攻魏国,包围了魏国的安邑城,安邑的守将向秦国投降。公孙鞅率军凯旋而归。

公孙鞅又派人在咸阳修筑宫殿。孝公十二年,就是公元前350年,秦国把国都迁到咸阳,并且再次发布了一些变法措施。如禁止父子兄弟同室而居,以便促使户口的增加。平掉农田中的阡陌,从而表明了井田制的终结。在全国设立三十一个县,县的长官叫作令或丞,这就等于取消了各种封侯的势力,加强了中央的集权。统一权(秤砣,即重量的单位)、衡(容量的单位)、丈、尺(长度单位)。这些措施促使秦国的国力很快强盛起来。连名存实亡的周天子也派人给秦孝公送一些祭祀用的肉,祝贺秦国的强大。不过,这已经是孝公去世、惠文王继位、商鞅遇害以后的事了。各国诸侯也纷纷派人前来表示祝贺。

孝公二十一年,就是公元前341年,传来了齐国田忌、孙膑大败魏将庞涓于马陵的消息。公孙鞅觉得这是破魏的极好时机,便对孝公说:“魏国是我们秦国的心腹之患。大王您如果要称霸诸侯,必须向东发展,而魏国就是我们向东发展的一道障碍。今后,不是魏国吞并秦国,就是秦国吞并魏国。魏国马陵之败后,各国都背叛了它,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伐魏。打败了魏国,秦国就可以向东发展,制伏诸侯!这是大王称霸天下的绝好时机。”

“那好,”秦孝公同意了公孙鞅的建议,“我就派你为将军,率军伐魏。”这是公元前340年的事。

两军对阵以后,公孙鞅探知魏军的统帅是公子卬(áng)。二十年前,当公孙鞅还在公叔痤门下当中庶子的时候,就认识公子卬,两个人的交往还比较频繁。公孙鞅就派人给公子卬送去一封信。信中说:“当年,你我曾是朋友,如今却成了敌军的将领。也没有办法,我们都是各自为自己的主人嘛!但是,我又不忍心我俩之间互相攻击。我想邀请公子来我营中饮宴,然后罢兵,使秦、魏两国相安无事。不知尊意如何?”公子卬信以为真,参加了这次宴会。谁知饮宴之间,秦军的伏兵冲入宴会的帐内。公孙鞅说:“请公子勿怪。你我各为其主,今天我们就讲不得交情了。”公孙鞅不费吹灰之力就活捉了公子卬,又趁魏军既无准备又无统帅的机会,向魏营大举进攻,魏军大败。这时的魏国刚刚大败于齐国于一年前,国库空虚,国力薄弱,无力与秦国为敌,便派人与秦国谈判,同意把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割让给秦国。为了躲避秦国的锋芒,还把国都迁到比较靠东的大梁。损失惨重的魏惠王捶胸顿足地说:“我最遗憾的是,当初没有听公孙痤的话。”公孙痤临终前曾建议魏惠王,要么重用公孙鞅,要么杀了他。

公孙鞅凯旋而归,在咸阳受到秦孝公的热烈欢迎。孝公兴致勃勃地说:“大良造自辅佐寡人变法以来,日夜辛劳,使我秦国国力日强。近几年又屡立战功,围安邑,擒公子卬,是我们秦国的大功臣!因此,我决定把商城封给公孙鞅为汤沐邑。”汤沐邑就是天子或诸侯封给亲属或功臣的地方,这个地方及这个地方的收入都归受封者所有。从此,人们就称公孙鞅为商君。后世多称他为商鞅。

公元前338年,就在商鞅十分得意,举行宴会庆贺胜利的时候,有个叫赵良的人却从宴会上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商君可记得《尚书》中的一句话,‘恃德者昌,恃力者亡’?靠恩德治理国家的人会兴盛发达;靠强力治理国家的人会走向灭亡。您这些年正是靠强力来治理国家的,我觉得您的危险就像早晨的露珠那样,不会等太久的时间了。难道您不想要延年益寿吗?所以,我劝您急流勇退,回到商地去种菜吧。并且,您还应该劝孝公起用那些被斥退了的老臣。这样,您或许能够更安全一些。”商鞅觉得,赵良是代表那些反对变法的守旧势力对他进行威胁,并没有理会他。

虽然赵良是代表反对变法的守旧势力在讲话,但他对商鞅危机的分析却是符合实际情况的。秦国的变法,本质上是新兴的封建地主阶级同没落的奴隶主阶级的殊死斗争,所以它的过程是不会和和平平的。况且,商鞅的变法又是比较全面的。你想,他要“开阡陌”,废除井田制,那些靠井田制过惯了舒舒服服的生活的奴隶主们会满意吗?他实行郡县制,就等于取缔了受封的奴隶主们割据一方的权力。再说,商鞅在变法的过程中又一点不留后路,采取了一些很严厉的手段,他是不可能不树敌的。就说太子吧,那是未来的国王,谁也不敢得罪的,可是他却敢认定太子有罪。太子的两位老师都受过他的处罚。特别是公子虔,第二次犯法的时候,商鞅竟治他以劓刑,割掉了他的鼻子。这两个人能在太子面前说商鞅的好话才怪!商鞅毕竟是地主阶级的代表,他对老百姓也是很苛刻的。上千名农民(也许还有地主呢)来首都对他表示支持,他竟把人家给流放了。

也该商鞅倒霉。他被封为商君不久,孝公就一病不起,一命呜呼了。于是太子继位,他后来被称为秦惠王。

秦孝公的死对商鞅确实是个打击。他正在相府里独自喝闷酒的时候,有人匆匆来报:“大人,大事不好。”商鞅无精打采地问:“什么事?”“公子虔等人向新大王告发大人谋反!大王已经派人来抓大人了,很快就到。”商鞅早已料到公子虔这些人不会给他好果子吃,但他没有想到政变会来得这样快。他没有来得及带上从人、财产和家属,就匆忙地逃离相府。

天黑了。商鞅找家客店,想住下。店主人不认得商鞅,对他说:“商君有法令,规定没有证件的人要抓起来。”商鞅仓皇出逃,哪里带得证件?再说,他正在逃亡之中,有证件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只好说:“我的证件在外面的行李里面呢。”乘机溜出去继续逃。他一面逃,一面自叹:“哎,这就是我制定法令的结果!”他逃到魏国。在边境上,就有人认出他来。魏国人对他说:“你还有脸到魏国来?你忘记你是怎样背信弃义,欺骗公子卬,使他至今还关押在秦国回不来?”商鞅一听,话头不对,又赶忙往回逃。逃到商邑,在那里召集一些亲信,打算进攻郑。他一动用武力,秦惠王更有了证明他谋反的证据,便派大军围剿他。在离郑还有三百里的渑(miǎn)池追上他,并杀了他。

秦惠王觉得还不解恨,下令把他的尸体拉回咸阳车裂。就是用五辆马车分别拴上他的头和四肢,然后驱马猛拉,把人撕碎。接着,惠王又下令杀了商鞅的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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