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视线,见院中的人都忙着,挽起袖子也去帮忙了。
搬木料的时候,看见一人正在跟刘老汉说话,刘老汉的脸色十分难看,眸中隐隐闪着怒火。
古云清走近,见那人年约五十,长相刁钻,颇有些面熟却不认识。
只听那人对刘老汉道:
“你家闺女可发达了,你躲在这里享清福,可别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腿瘸了的儿子,我闺女还在家伺候着你儿子呢,我说刘老汉,你家大春的腿再没银子可就废了,你还真是不心疼?”
刘老汉老脸涨红,憋了一口气在心间,瞪了那王拐子一眼,没有说话。
他心中却担心起大春的腿来,这几****想回家看看大春来着,又张不开口跟芸娘说,这会听王拐子一说,心里不免焦急。
王拐子又凑到刘老汉身边,瞥了他一眼:
“你就跟你家闺女要点银子跟大春看腿咋了?难不成你这闺女还不给?她都能盖得起房子,还能没银子?”
刘老汉眉头一皱,脸上顿显怒意:
“王拐子你咋说话呢?我闺女有银子那也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我哪能张嘴跟她要?”
王拐子撇了撇嘴:“我看你就是不想给大春治腿!”
刘老汉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他为人老实,不喜与人争执,只气的脸涨红,转过身走了两步,离那王拐子远了些。
古云清眉头微微蹙起,这两天忙,她倒忘记了小舅的腿,那日去刘家村小舅一直未曾露面,不知道是真的怕了那王巧梅还是别的原因,怎么就由着王巧梅那泼妇将外公外婆赶了出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风濯回来了。
古云清正想着如何编谎话跟刘芸娘说风濯的事,却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连萍儿也是一脸惊讶,悄悄的跑到他身边。
仰头叫道:“风大哥,你回来了?”
风濯点了点头,黑眸看向古云清,唇角微微牵起,瞳孔微缩,似有些担心古云清的反应。
古云清正在端饭,看见他回来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一下午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终于消失了,她暗自高兴,面上却很是平淡,只抬眸看了他一眼。
淡淡的道:“回来就好。”
萍儿大眼睛闪过疑惑:“大哥你不开心吗?我看你一下午都闷闷不乐,还以为你担心风大哥呢!”
古云清强撑着道:“我哪有?”说完也不看二人,低头摆放碗筷。
那边萍儿又缠着风濯问道:“风大哥,你还会走吗?”
这问题一问出来,古云清就竖起了耳朵,随即想起风濯因嗓子的原因不怎么说话,于是抬起头睁大眼睛,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看向风濯。
没想这一回,风濯居然开口了:“不走。”
声音嘶哑难听,却让古云清整颗心都放了下来,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意。
吃过饭后,刘老汉闷闷不乐的坐在在院中抽旱烟,刘母在一旁叹气。
古云清知道他们担心什么,走了过去,对两位老人道:“外公,外婆,明个咱们去回去看看小舅吧!家中有驴车,来回也方便。”
刘老汉夫妇忧愁的便是这个,此时见这个外孙主动提起,心中不由一喜,连忙应道:“好,好诶!”
古云清笑了笑,她对那个半夜来送粮的小舅舅还是很有好感的,若是小舅的腿需要银子治的话,她自然不会吝啬。
翌日一早,古云清和风濯赶着驴车,带着刘老汉夫妇回了刘家村。
村子里的人家都下地农忙去了,只有几个妇人在村头坐着闲聊,见是刘老汉夫妇回来了,脸上都露出异色,小声嘀咕开来。
这些人议论一些什么,用大脚拇指想也能猜出来。
刘老汉夫妇脸色不大好看,隐隐带着一抹羞赧,大抵是嫌丢人。
驴车停在刘家门前,古云清先起身下车,又将刘母扶了下来,刘老汉虽然年近五十,却因经常干农活,身子十分硬朗,从驴车上蹦了下来。
他下车之后,径直走到被风雨淋得半旧褪色的木门前,伸手在门上敲了敲,院中传来尖亮的声音:“谁呀?”
嗓门颇大,声音尖细,一听就是王巧梅。
刘老汉脸色变了变,沉声道:“是我!”
院中王巧梅听出刘老汉的声音,大声道:“这老不死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被他女儿给赶出来了?”
嗓门之大,丝毫不顾忌一门之隔的刘老汉夫妇。
刘老汉夫妇脸色又红变青,又羞又怒,却不敢言。
古云清眉头紧蹙,这王巧梅讲话也太难听了,她正欲开口说话,院中又有声音传了出来。
“王巧梅,你给咱爹开门!”
这声音是刘春的。
“你吼什么吼?我今天还就不乐意开了!我告诉你刘春,少在老娘面前猪鼻子插大葱,装蒜!”
王巧梅嗓门又高又亮,原先坐在村头唠嗑的几个妇人,都听见了,伸着脑袋看了过来。
院子里面没了声音,古云清皱起了清秀的眉头,难不成小舅还真怕了王巧梅这个泼妇?
古云清抬手重重的在门上敲了几下,这时只听见院中‘扑通’一声,紧接着就传来王巧梅一声尖叫:“大春!”
门外几人皆是一惊,心道不好!
刘老汉‘啪啪’拍起门来,听到王巧梅那尖叫声,心中是又急又怕,口中焦急道:
“巧梅,大春咋了?你们快开开门啊!大春,大春……”
刘母潸然泪下,嗓音哽咽:“巧梅,你快开门,春子咋了?”
古云清心中也着急,院中却没了声响,转身对风濯道:“把门踹开!”
她伸手将刘老汉夫妇往后拉了一把,示意他们退后两步。
风濯在木门前站定,一脚踹了上去,只听‘咣当’一声,木门应声而开,院中情景豁然入目。
刘春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王巧梅一脸担心跪坐在地上,两手不停的晃着刘春的身体,口中喊着:“大春,大春,你快醒醒,你别吓我!大春……”
刘老汉夫妇一看,顿时吓得脸白了,慌乱的跑到刘春身旁,紧张的问道:“大春这是咋了?”
王巧梅心中又急又怕,此时迁怒于刘老汉夫妇身上,怒吼道:
“你说咋了?都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们大春能摔在地上?你们两个咋不死在外面?拖得我跟大春不得清净,都是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说到这里,王巧梅又想起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刘春,不禁抹泪道:“大春,大春,你可别吓我啊!我可不想当寡妇啊……”
她嗓门大,听得古云清蹙了蹙眉,对王巧梅冷声道:“别叫了!”
说完也不管王巧梅什么反应,对风濯道:“把小舅搬到车上,去张大夫家。”
风濯拨开王巧梅,长臂一捞,就将刘春这壮汉轻巧的抱了起来,走到门外放在了牛车上。
刘老汉夫妇赶忙跟了出来,上了驴车,将刘春的头小心托住,放在腿上。
王巧梅这会也不敢再闹了,扒着驴车跟了上来,古云清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风濯驾着驴车往刘家村疾驰而去,扬起阵阵尘土,车上的几人都面带忧色,尤其是王巧梅,一直抓着刘春的手,嘴里面不停喊着:“大春,大春……”
王巧梅虽是悍妇,对刘春却是真的好,不然刘老汉夫妇也不能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
古云清瞥了一眼满脸泪水的王巧梅,眸中划过不解,既然这么担心小舅,她又为何对外公外婆这般凶恶?
进了刘家村,驴车打古云清家门口过去却未停,直奔张大夫家中。
刘春面色惨白,一直未醒。
到了张大夫家门前,古云清上前敲门,风濯将刘春抱了下来。
张大夫一打开门,看见昏迷不信的刘春,忙让风濯将人放进屋里的床上,上前为刘春诊起脉来。
几人都紧张的盯着张大夫,王巧梅在一旁急的走来走去,一见张大夫收回手,就扑上前来,急切的道:“大夫,我家春子咋样了?”
“病人长期郁积于胸,抑郁成疾,方才情绪大动、心率紊乱,急火攻心才致昏迷,没什么大碍,歇一会就醒了,我开一副药方,给他抓些药吃。”
张大夫声音温和,不急不缓,听了却叫人心中安定。
刘老汉夫妇听后连连感谢,就连王巧梅那泼辣性子也收敛起来,好声好气的跟张大夫道了声谢。
张大夫微笑颔首,又道:“他腿上有伤?”
古云清点了点头,目带忧色:“张大夫,您给看看他腿上的伤还有没有得治?”
张大夫没说话,将刘春的裤腿挽起来,露出了青紫红肿的右腿。
古云清没想到伤势会这么重,就她这外行人看来,都觉得这腿多半是断了。
王巧梅看见刘春的伤势,咬牙狠狠的骂道:“那帮天杀的,下手太狠了!”
张大夫面色也凝重起来,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这腿里面骨头已经断了,好在没有碎骨,只是以后怕是不能正常行走了。”
虽然刘家三人早知道是如此,但是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此时听张大夫这样一说,犹如五雷轰顶,难以接受,刘母直接掩嘴嘤嘤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房中气氛压抑,几人脸色都不大好。
这时,刘春悠悠转醒,先叫了声:“爹,娘……”
刘老汉夫妇赶紧应声,刘母也止住了哭意,抓住刘春的手安慰道:“大春,爹娘在呢……”
在一旁的王巧梅不干了,刘春醒来压根就没看她一眼,面色不禁难看起来:“大春,你咋都不跟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