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也或许只是那么一瞬间,或者……
几个小时。
莫静雯醒了,但是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年轻的女警带着一丝同情的神色,把已经做好笔录的本子递给她:“好了,你看一下笔录是否正确,如果正确的话就在这里签名确认。”
“好。”
莫静雯虚弱无力,嗓音带着嘶哑。
警察担心她过于激动,已经给她注射了镇静剂。
现在,她是在警局里做笔录。
在几个小时之前,莫静雯家位于丁香路的别墅遭遇火灾,被焚毁一空,她父亲已经被确认葬身火场。
“沙沙……”
签字笔在纸上划过。
莫静雯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
女警有些不忍。
在刚醒来的那一阵,这个小姑娘哭了好久,哭着哭着还笑了起来,可是在激动的情绪过后,就忽然像是个木偶人一样。
有人说,伤心到了极致,反而会让人麻木。
至亲离世,对任何人都是很沉重的打击。
女警见过这种事,只能安慰:“节哀顺变……如果你父亲在天国知道你难过的话,他也不会安心的。别想太多,一切都会过去的。”
莫静雯木然地点了点头,将本子递还给女警:“谢谢。如果没事的话,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您现在有地方住吗?”女警不由问道。
莫静雯摆摆手:“不用你们管。”
好歹她家也是有钱的,怎么可能找不到地方住?
只是,不想待在警局这种地方。
她好想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啊……
强忍着心中的悲伤走出警局,莫静雯发现,黄昏的天空,开始下雨。
这天气,多像伦敦那让人厌烦的天?
父亲没了,可是继母与哥哥却不知所踪……
她一定要搞清楚事实的真相,不然怎么对得起天国的父亲?怎么对得起她为人子女的身份?
莫静雯用力地揉了揉额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她这次回来身上并没带太多钱,学校宿舍的东西可以拜托同学打包送过来,但是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一边站在马路边等人行道的绿灯亮起,莫静雯拿出手机拨通了姚瑶的电话。
“喂,雯雯,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毕业设计顺利吗?”
姚瑶的声音仍然是那么的热情爽朗,仿佛能把阴雨天的乌云一下子都驱散一样,听见她的声音,莫静雯好像一下子见到了亲人一样,刚刚忍住的泪水又重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姚瑶……我……我现在没有地方去了……”
莫静雯抽噎着抓住手机,低着头茫然地随着人行道上的人流向前走着,“我……我爸爸去世了……我的家也烧光了……”
憋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霎那间释放出来,她抬起头让冰冷的雨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分不清布满那张惨白的脸上的水珠到底是雨滴还是泪滴。
脑海中一直绷着的那一根弦终于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扯断了,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低下来,声音脆弱又无助。
“姚瑶,我现在只剩下我自己了……”
“不会不会,你还有我!”姚瑶的声音十分焦急,但是还是慢慢地安抚着莫静雯,“你现在在哪?不要乱跑,我去接你!”
冰冷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长裙,冷冰冰的触感让莫静雯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哆嗦,她低下头张望着四周的环境,想找到一个标志物告诉姚瑶自己的位置。
对面的大厦上,巨大的屏幕在雨水里闪烁。
莫静雯的目光不期然地撞上去,竟然是香水广告。
“黎明女神,超级调香大师顾庭之惊艳之作!HG魅力出品!黎明般喷薄而出的光,焰,化身完美……”
大屏幕上,装在漂亮水晶瓶内的香水,投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味道。
莫静雯看着,却只觉得讽刺。
黎明女神,真是好听的名字……
香水,又是香水。
如果不是她要出国求学,痴迷调香,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今的一切?
呆呆拿着手机站着的莫静雯,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的中心!
前方,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跑车疾驰而来!
车上的顾庭之,一如既往地镇定甚至淡漠,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点在方向盘上,远处的超级大屏幕上依旧在播放自己调配的香水广告。
黎明女神,他的得意之作,也是香水市场上的销量奇迹!
这款广告,他已经看多了,习惯了,眼神一扫就准备收回来。
然而,这一次有些不一样。
视线的前方,十字口的正中,出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儿,薄薄的连衣裙紧贴着她的身体曲线,让她看上去更加彷徨无助。
那女孩儿,就怔怔地抬起头,用一种仓皇又痛苦的目光看着大屏幕上的“黎明女神”……
这样的目光……
顾庭之的心,猛地一悸。
这目光,仿佛带着爱,又仿佛带着恨,爱恨交织,像是要放弃,又像是挣扎着不想放弃。
她跟香水,又有怎样的故事?
“迪迪——”
尖锐的喇叭声忽然刺痛他耳膜,顾庭之陡然回过神来,瞳孔却陡然一阵剧缩!
那个穿着单薄连衣裙的女孩儿,在眼前越来越近!
糟了,要撞上了!
会出人命的!
一脚踩下刹车,顾庭之猛打方向盘,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时候车子竟然打滑了!
“砰!”
一声巨响。
路人只看见那站在十字口中央的女孩子,蔷薇色的长裙像是洒落的晚霞一样,高高地飞了起来,衬得刚刚撞上来的那一辆阿斯顿?马丁狰狞无比!
莫静雯人还在恍惚之中,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刹那间,猩红色的血液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弥漫开来,就像是一朵巨大的蔷薇花一样绽放在了灰色的十字街口。
“该死!”
顾庭之的手有些发抖,忽然痛恨起自己来,他一把掀开车门,修长的腿从车内迈出,快步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