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和白霜也自是六支全进。
那叫林冬的锦衣郎,进了五支。
最后到飘烟,一身艳红的他似是犹豫了一下,妖娆的脸色有些沉豫,左手握了箭,站到指定处,用力一掷,进了。
“飘烟,怎地用左手?”马蓝眸光一闪,看到他是用左手,张嘴问他。
立在马蓝边上的冷雨眸光一凛,面如沉湖,心底有丝丝起伏,难道真的是他?
“呀,原来飘烟大人是左刀子。”有人轻呼。
飘烟冷笑,脸色有些愠怒,“难道有说不许用左手吗?”
马蓝一笑,“那倒没有,你投。”
第二支也进了。
冷雨冷眼观看着,发现飘烟的右手负在身后,轻微的在抖,记得今夜举杯,他都是使的左手,飘烟飘烟,你怎地那么傻?四爷的人岂是你能动的?
他斜眼看向白非儿,那女人正和一旁的人说笑,清澈如流水的眼眸,一个淡然无争的女子,她有何错?就因为在了四爷身边,端的差点丢了命,她错了吗?
他拢了眉心转向大厅方向看去,兀的吓了一跳。
“爷。”众人在喊。
巫惊魂在投壶的正上方静然杵立,面如沉湖,唇角斜斜的似有着若有若无的笑,幽黑的披风迎风招展,在走廊的暗处越发显得深沉,让众人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继续。”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眸光一瞬不瞬的停在飘烟身上。
飘烟心底轻颤,直感到他的眸如利刃,这穿着裘袍亦觉得通体生寒。
她握着箭的左手微抖。
爷发现了什么了吗?
“继续吧,飘烟。”马蓝在边上催促。
冷雨眯了眯眼,脑在飞转着,四爷有发现什么了么?
自家爷的深沉睿智及心如丝般缜密,他不是不知,四爷的判断从没有失误过,自己该如何向四爷禀明?
一边是相处多年的同僚,一边是自己视如知己的妹妹,他犹豫过,但这一刻开始,他知道对飘烟的包庇是错的了,自己一时的心软,把自己给连带上了,这失职之责恐怕四爷不会轻饶,责罚他倒不怕,只是那女人该怪他了吧?
深深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歉意的看向白非儿,那把自己如兄长般看待的女子,自己当真对不住她了。
“哧”的一声,飘烟投的一箭落到了壶的一侧,没进。
“噢。”众人一阵失望的喊。
一直和猴哥说话的白非儿闻声也看了过去,她的眸光掠过了巫惊魂,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最终眼光只停在飘烟身上。
这个妖娆男人,今儿怎地那么低调?
来了个水无心,这个不男不女的该靠边站了吧?
飘烟衣袍内已渗出了汗,左手捏了捏手上的箭,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他对巫惊魂嫣然笑笑,用力又投了一箭。
也是不进。
“飘烟,换上右手了啦,你这样哪能投得进,你又不是真的左刀子。”一旁的马蓝戏谑的开口。
巫惊魂负手只静静的立着,神情不动,只有风吹着披风烈烈的响动声。
“不必。”飘烟咬牙又连着投了两箭,只进一箭。
众人不敢乱起哄,只悄悄低语。
巫惊魂淡眸定在冷雨身上,薄唇轻启,“冷雨进来与本督对弈一局。”便转身走回厅内。
冷雨心一沉,苦笑,这天下的事能有几件可瞒得过睿智如斯的四爷?
马蓝宣布共进六支的人再继续比,巫惊魂的离开,场面再一次热烈起来。
外面的鞭炮声已是响彻夜空,空气中萦绕着浓重的火药气味。
厅内,巫惊魂与冷雨一子一子的轻落棋子,下的速度不慢,水无心取了瓜果来,在一旁观战,她偶尔地看向冷雨,师徒两人一起共事,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如今的事,有很多事是不能与他说,他的心意,她又何偿不知?只是她从无往那方面想,哪怕没有巫惊魂,她不会做那想法,从小她只把他当成是弟弟般看,并无他想。
他长大了,该有自己的家,不该把心放在她身上。
许是冷雨有心事,也许是因着师父在一旁,渐渐的落子有些不得方法,连走错好几步。
“可有心事?”巫惊魂幽幽的开口。
冷雨想了想,起身扑通的跪下,说道:“爷,请您责罚冷雨。”
一旁的水无心吃了一惊,疑惑的看他,开口问,“惊魂哥,冷雨这是作何?”
巫惊魂举手制止她,眸光冷冷的看冷雨,薄唇溢出一句,“你自己说。”
冷雨眸光微暗,心里苦笑,沉声说:“一个多月前小凌子中的那一箭,冷雨一直对飘烟心有怀疑,她右手臂所中的箭有毒,今夜他无法使用右手,许是毒伤留下的症状,冷雨没有及时向爷禀明,是因着飘烟多年的同僚之谊,而且也没有真凭实据,故而到今夜才确认,属下,愿领责罚。”
水无心一听震惊不已,脸色微变,原来是这件事,从巫惊魂对那女人的紧张态度来看,冷雨的责罚该不会轻。
突然厅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属下等恭贺四爷新春大吉,万事如意。”
片刻轰隆隆的鞭炮声淹盖了所有人言的声音,已到子时,正式跨入了新的一年。
在鞭炮声中,厅中三人静然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鞭炮声渐渐平息下来,水无心看着跪在地上已小半个时辰的冷雨,心有不忍,当下开口说道:“惊魂哥,这事不能怪冷雨。”
巫惊魂轻挥手,眸光中早已束了严寒,冷声道:“你顾及同僚?小凌子就不是你同僚?亏她待你如兄长,你又如何待她?如果她再有什么意外,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你们一个个武功高强,你可想过她有什么能耐再次躲过别人的暗算?就算无真凭实据,你知情不报,你说,本督该如何罚你?”
冷雨一怔,脸带愧色,是呵,四爷说得极对,他们武功高强,可那女人那点拳脚功夫,对付个武功一般之人还差不多,如何避得了像飘烟这样武功轻功都一流的高手?当真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好在这阵子飘烟在应天府,而那女人一直在天涯宫中,才不至于出什么事,要是真再出个什么意外,他真无脸见四爷了。
四爷默认许他和她走得那么近,无非不就是希望他保护她吗?他怎地那么傻呢?
“属下但凭爷处罚。”
“爷,属下等给您拜年了。”马蓝领着飘烟,浮云,疾风,白霜入了厅,整齐的立成一排给巫惊魂拜年。
五人见此情形都一怔,而飘烟的脸色极难看。
“你们还能让本督安生?”巫惊魂冷哼,眼底的寒意陡生似剑,锐光看得几人怔怔的打了个寒颤,“把飘烟拿下。”
正当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飘烟厉声一笑,猛的拽身旁的疾风向巫惊魂面前推去,兀地跃起轻飘飘的向大厅外飞去。
“爷,烟对您忠心一片,今日却如此待我?”
巫惊魂冷眸一敛接了疾风,瞬间起身直向飘烟追去。
同时冷雨也瞬的飞起,大喊一声:“小凌子小心,马蓝快帮忙拦了飘烟,别让他靠近小凌子。”说着便向院中的白非儿扑去。
马蓝这才反应过来,身闪如电也向小凌子而去。
院中众人只听到“噗噗”几声,接着“砰”地一声,两个大红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最终落在屋顶上。
寒冷的夜风吹起,屋顶两人对恃,血红的衣袍被风吹得簌簌响,一个面罩严霜,一个妖娆如魅。
地上的白非儿着实没反应过来,刚才掠过的飘烟那一掌差点没打在她身上,幸好巫惊魂扯了挂在院中的大红绸布卷了飘烟,而马蓝冷雨一左一右拉了她向后退,这才避过了。
“你没事吧?”冷雨眸光紧张,上下打量她。
白非儿纤眉轻拧,揉了揉被他们抓疼了的手臂,眸光看向屋顶,“发生什么事了?飘烟那一掌好像是打向我。”
“爷要拿下他,他就这样了。”冷雨眼底一道愧色一闪而过,轻声说道。
水无心和“五虎”其余之人也从厅中出来,齐齐看向屋顶。
这突变众人都震惊不已,疑惑的窃窃私语。
“都别胡说八道,爷自有处断,如再乱说话,且不管是过年,定不饶。”马蓝冷冷的向众人喝道。
众人这才静默下来,不语的看屋顶。
白非儿扯扯冷雨的衣角,低声说:“那你们不上去帮忙?”大过年的,巫惊魂既要亲自动手抓飘烟,看来事情应不小。
她对飘烟也没有好感,之前推她落湖之事她还没找算账呢,刚才又想打她一掌,当真是可恨。
“无需,爷亲自动手就不会让我们插手,飘烟跑不掉的,他不是爷的对手。”冷雨淡声说。
屋顶上的飘烟凄厉的放声笑,声音如鬼魅,“爷,我终是要死在你手中,对吧?”
巫惊魂双手负于身后,眸底的锋棱似剑,生冷的射在他身上,一瞬不瞬,“你一再挑战本督的底线,本督自是不会留你。”
“是吗?爷,我一心一意的追随您六年,从来都是有功更无过,却是抵不上一个随时想要杀您的人,您待我如此,公平吗?”飘烟幽怨的眸光看向他,冷讽道。
“正是本督太过宠溺你,才造成如此。”巫惊魂冰凉的眸杀意渐起,冷声道:“你自行了断还是要本督动手,你选吧。”
他不会让威胁到那女人的命之人再活着,想要动她,就等同背叛他,如此之人,他不会留,任何人都别想动那个女人,打她的念头,下场就是死。
飘烟仰天大笑,“爷,您当真狠,要我自行了断,倒不如死在您手中。”说完飞身跃起一招向巫惊魂前胸袭去。
“找死。”巫惊魂怒喊,身形如魅闪到他身侧,一手掐了他脖子,用力一收,飘烟顿时眼珠突了出来,嘴巴轻动,只一瞬便垂下头,断了气。
马蓝飞身上了屋顶,接了飘烟的尸体。
“把他埋了。”巫惊魂面上无波,冷冷道。
马蓝凑到巫惊魂面前,轻声道:“爷,听雨楼那人被劫走了。”
巫惊魂深瞳微微一收,面如沉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终于,眸光远远的落在白非儿身上,这是他在今夜头一次把眸光看向她,“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