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隐瞒了一些事。
会轻功真是好,不一会儿,若离公子已经帮她把水挑好,他拢了拢她衣领:“我送你下山,回去早点睡,院子那两个我已经解了他们睡穴,明晚我再来帮你挑水,白日里你就慢慢的挑少一些,肩上记得垫上帕子,就没那么伤。”
“嗯。”白非儿眼皮开始打架,太困了,但她想起一事:“明晚帮我带些巴豆粉来。”她正想着怎么去司药房偷,正好若离来了也就省了麻烦。
若离公子没多想,点了点头。
下了山挑了小半桶水进院子,那两个小家伙咂舌,不可思议的看白非儿,就睡一小觉的功夫,他就把水全挑好了,奇迹,厉害。
白非儿笑眯眯的领头出了浣水房,丢下他们冥想去吧。
下半夜,白非儿带着满身的痛和深深的悲伤进入梦乡,虽是极累极困,但还是不安的反复做恶梦,梦中那些的血淋淋的画面总缠绕着她……
连着几日,白非儿白日里晃悠晃悠的挑水,都是拖到晚上等若离公子来了,轻松愉快的又挑满了两大水缸,她也不介意晚上吃饭,因为若离公子会带好吃的给她,那清公公见他如此悠栽的挑水,虽然不满,但他总完成任务,一时也耐不了他什么,况且上头没发令,他也不敢乱捉弄她。
溪鱼阁,书房,一豆烛火忽闪忽闪。
“这几****怎么样?”巫惊魂在专心的写着毛笔字,似是突然想起似的随口问。
一旁在磨墨的马蓝挑了挑眉:“天天完成任务,从早挑到晚上,晚饭都是极晚才吃。”
“哦?没有什么说法吗?”巫惊魂有些意外,这女子倒是挺能吃苦的。
马蓝抽抽唇角,撇嘴,真有说法那除了骂四爷您还能有什么?“倒没听到她说什么。”
巫惊魂把笔一丢,薄唇溢出一声讥笑,脸色微沉:“你也学会阴奉阳违了。”马蓝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人,他就喜欢他性情真,不会曲迎奉势,可最近也有些变了,总想着要捉摸他的心思,也学着说些虚伪的话了。
会捉摸人心思倒没有错,那么些年来,他何偿不是因为善于捉摸皇帝的心思,才一步步走到今日,走向自己想要的目标。
可还是距离自己的目标还太远,他想要的绝不会放弃,一步一子,不会脱离自己的控制,他绝对能赢了这一局棋,他有信心。
马蓝扑通的跪下,惊慌的说:“四爷恕罪,马蓝知错,下次不会了,那个,她在背地里有骂过您。”他也有心想违护那女子,年纪那么小受那么多苦,他看在眼里有些不忍。
“骂了什么?”巫惊魂没打算放过他。
马蓝犹豫了一下,浓眉微蹙,轻声回道:“死阉人臭阉人,人妖,不得好死,断子绝孙,绝情绝义,没人爱没人疼……四爷恕罪。”他觉得无法再数出来了,再说下去,四爷极有可能杀了她,连他也有可能被罚。
巫惊魂微微一怔,怒意在眸中翻滚,一时间屋内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他也料想那女子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可没想到如此不堪入耳。
皱了皱眉,眼皮跳了两下:“以后凡是听到她骂我的话,如数报来。”声音平淡无波澜。
不会吧?
马蓝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懦懦的抬头探究的看自己的主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居然不杀人?
以后还得再报来,爷是不是吃肉吃多了,好话听多了,皮痒了?要听骂人的话?而且是骂他的话。
看不懂看不懂,他真看不懂自己的主子。
巫惊魂侧头想了想,薄唇轻启:“起来吧,山上的那位,你和浮云再去看看,别让她发现,她天天晚上挑水到夜半,你该认真的察看,她心眼多着呢。”他不会只相信表面看到的,这个女子,才不会是像外貌看上去那么弱。
“是,四爷,我侍候您睡下再和浮云走一趟。”马蓝起身领命,不做他想。
“去吧,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巫惊魂眉心微闪,淡淡的开口。
马蓝拨了拨烛火,顿时屋内亮堂了一些,这才退身而出。
白非儿晃荡了小半夜也没等到若离公子,是不是司乐坊发生什么事了?或者他前来被天涯宫的人发现?
不会啊,要是被发现,宫里早嚷嚷叫抓刺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靠坐着井边在抬头数星星来打发时间,如幕的夜空挂着一弯下弦月,繁密的星星忽闪忽闪,数来数去数不清,心不在焉的等人。
唉,算了,自己老老实实挑水吧,一整天下来水缸才装了一半的水,再磨磨蹭蹭下去天亮也完成不了,不能总指望若离天天晚上来帮她,他也会有自己的事要忙。
拍拍手起身,甩掉手上的枯草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多加了一点进挑桶,晃悠悠的下山。
天涯宫后山山顶,一间小木屋隐在几棵茂密的树中,屋里隐约有丝丝灯火。
一脸冰冷的浮云和一脸嘲笑之意的马蓝从屋里出来,展开轻功向溪鱼阁而去。
“这家伙真是臭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浮云垂首汇报。
巫惊魂神情未动,依然在写毛笔字,马蓝已上前安静的磨起了墨。
“先下去吧,本官得歇息了。”淡然的开口。
“是。”浮云想了想率先而出,反正这么多年来,四爷从不找他侍寝,他也不喜欢,倒乐得安静,想获得四爷的宠爱,并不一定得上榻,专心为四爷办好差事就好了。
外面的闲言碎语是传得疯,其实四爷也就只要飘烟陪,并不是什么风流见一个上一个。
半晌,巫惊魂也没有放下笔,反倒是疾笔飞写,两个狂草的“牵制”落在纸上,写完这两个字放下笔,一寸一寸的敛起目光,细细的欣赏起来。
“三日后带他去看看那挑水的女人,只需做到让他看到,也让那女人见到他,不必让他们面对得太近,透点风让那女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明白。”马蓝停下磨墨,见四爷写那两个字已猜到几分。
天涯宫后山腰,几声布谷鸟叫,显得山上特别空旷,一阵冷风吹来,树影婆娑。
白非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还好一路都有守卫,要不然真不敢拖到夜半挑水。
忽然那些守卫都软绵绵的倒地,就知道是若离公子来了。
“今晚怎地那么晚?发生什么事吗?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白非儿脸上写满担心,这阵子她就是活得如惊弓之鸟。
一袭黑衣的若离笑容浅浅的挂脸上,深瞳中荡开几分喜悦,非儿在为他担心:“无事,不用担心,早来了,一直都在附近,见到浮云从山上下来,所以没有出来,连着几****都是在晚上才把水挑满,他们会起疑,所以得等他们走,晚一点再出来,天色那么晚害怕吗?”
白非儿摇了摇头,淡然笑笑,她没那么弱。
“吃过东西了吗?”若离公子拿出一包东西。
“好香。”白非儿打开油纸,是一只烤鸡:“正好饿了,你要是不来我可真饿死了。”
掰开一个鸡腿就咬起来。
若离公子弯起唇角,宠爱的抚一下她头上的帽子:“你慢慢吃,我去把水给挑了。”说完拿起桶向井边走去。
白非儿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走到井边台阶坐下,边吃边欣赏这优雅的若离公子挑水,不可思议啊,这么雅儒艳绝的公子居然在这挑水,许是若离一辈子都没干过的事吧?
想着想着嘴边不觉扬起得意的笑。
“笑什么?笑我不会干活是吧?”若离公子不动声色的开口,难得看到她能舒心的笑,一切的事压得她眉目间总是有淡淡的愁。
“没有没有,你继续,我吃东西。”白非儿掩嘴不让自己笑出来,还好,他不是用挑的,是两手单提着水桶,要不然那扁担真在他肩上,那不滑稽死啊,她不笑破肚皮才怪。
若离公子瞪她一眼,轻飞下山。
就一会儿功夫,若离公子已把水挑好,坐到她身边,静静的看天空:“那件事还查不到什么眉目,这几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我明日来正式拜访巫惊魂,可不一定能带得了你走,他这个人行事方法让人捉弄不透,他曾经欠我一个人情,我先探一探他的态度,你万事小心,能忍尽量忍,以后就算我来不了,也会差人不定时来看看你。”
“嗯,我会的,以后你不能来了?要是你不能来也就别差人来吧,这地方,要是被他们发现有人来帮我,只怕更针对为难我。”白非儿轻抿抿唇,心里也是为他担心。
若离公子笑笑:“无碍,我自有办法。”他已经和坊主说了她会为司乐坊在巫惊魂这里偷取情报。
只是,到时的交到坊主那里的情报,是自己找来替白非儿交差,这是他能帮她做的,他不希望她成为一颗棋子。
“若离,打听得到夏如风的下落吗?他为了我家破人亡,我对不起他,一定要找到他。”白非儿双眸暗淡,眸中夹着一丝痛苦。
那个容貌酷似子骞的男孩,无缘无故的卷入这祸事,她太对不起他,后世的子骞为她而死,现在的夏如风又生死不明,让她的心如何能安?她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夏如风是否是子骞,就变成如此状况,她不甘心。
她有试着从八角和锦葵口中套话,无奈那两人不是装傻就是一脸不知情,毕竟他们是巫惊魂的人,就算知道又怎么会告诉她?
“非儿,你无需过多自责,这件事我会尽力去查。其实要灭夏家也是他们的计划当中,你只是被巫惊魂利用了,他查到你兄妹二人与夏如风的交情,断定夏如风不会袖手旁观,夏如风帮助你们就变成是窝藏罪,好完美的一个计划,一般人还做不到,巫惊魂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没人能算计得过他。”
若离公子徐徐的道来,本不想告诉她,可不说她总觉得自己害了夏如风,倒不如让她明白的好,这样心里压力也没那么大。
“什么?”白非儿震惊,脑中回想那些天发生的事,果然如她猜测,一切都那么自然,居然是巫惊魂设计的一个圈套,好可恨的计划,居然是把她当成诱耳:“可始终也都是我害了夏如风。”
好毒辣的巫惊魂,白非儿冷笑,脸上写着丝丝忿恨,眸光微闪,眸底沉着寒霜,这笔账她迟早会找他算。
“别再多想,快回去吧,夜深露重,小心着凉了。”若离公子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