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香铭者。铭吾友蜀人刘晋仲之妇尹氏之墓也。君讳纫兰。叙州府宜宾县人。大参尹子求先生之女也。记巳酉予以丧子。狂走白门。先生为南职方郎。尝为余言其壻刘郎。七岁能诗。刘郎者给谏勿所公仲子即今所称刘晋仲者是也。安知其有女慧如是。然其时犹然女儿习玩。不知书。既归晋仲见晋仲妹文玉词翰妙敏。心悦而好之。相与为友。始读书。稍稍为诗。精神起落。常出人外佳处不必由思思者反是无关系处久之从晋仲囗尊公于燕。由蜀江出峡。由峡入江由江达运河峰树逄迎烟日争让舟行邅缓。可以为家得意为诗。其篇时全时缺。缺则听之。缺于此。或全于彼。有弦摧柱折。援怹琴以续之之意。予读其诗骨散神寒音节清巉如病叶偶然从风而坠或中罥之附枝翅鸣不能自致于地如暗泉之阨于石而不能自竟其响此断香之旨也。至燕亦有诗全缺如之。久之意忽忽无主。有秋冬气晋仲之曰我亦不知至是。亦不甚作诗。作亦不以示人。晋仲检其枕中所藏。如其全与缺而存之。顷之卒。手甫十九。锺子曰。世所不常有者才。人所不可无者友。才而为我友友而为我妇。妇而才相当晋仲以为能永乎不能永乎铭曰。丈夫才而鬼瞰之矧其在女子之躬也好友在四方而造物或收之矧其在闺阁之中也刘子者怜才乎求友乎。悼亡乎。能寻香于落叶暗泉之间。而迹其所终也乎噫。
永启小像。作秉烛夜游图。葢六七年前所为。丁巳正月。锺子客金陵。出而索赞。于是与永敋别八年矣。感而题之曰。
始吾见其太美。几不以为王子矣。王子曰。子试思八年前之为王子者。与此似不似也乃睢然复以为王子念其所以致此者虽吾与汝秉烛之游又乌可已。
沈全吾大参像赞
神苍苍如木在霜烟日润之不辍其芳骨礨礨如石在水苔藻绣之其章有斐呜呼。君子哉文质彬彬。询仰之次不敢求之于今日也。曰古之人古之人。
邹公履像赞
公履索子赞。而义不受谀赞曰。
彼姝者子。使人不敢以为美则世所谓美丈夫者支离僬侥而已。呜呼彼是因彼
自题小像
万历丁巳。余年四十有四。始画一小像。野服杖松下。松又友人胡彭举所补。题曰。
颜胡以不少余不以此始也服胡以不官余欲以此止也胡子曰。置我于长松之下知我者胡子也
又
以若人而野服杖松下。其谁曰不宜舍而求所以簪绂之故余亦不自知亦既簪且绂矣。如是而有溢思天与人终不益汝一丝又将汝瑕疵。戒之哉。视此野服杖松下者。念兹在兹
崔征仲像赞
子处闽。天万里。子来燕。既见止。共长安。数见难披子像。意亦欢吾是以迟迟其题而不子还。
画灵壁石赞
吾闻灵壁。以音见赏。画则肖形。厥音安往听于无声天际之想。
苏弘家中像赞
于戏。是其俨然者厉耶。温耶。目击之斯须而已存。口道之。累月而不得一言。葢惺之去公近者目也。去公远者口也。悠悠忽忽。在前在后。于戏。其人之天又安能为吾笔舌有耶。
李宗文像赞
世之未见予者。妄意其为伟丈夫。观其貌则癯。闻宗文之风者为洮。洮清便视其人则囗人之精神偶寄于一躯观者乌可为是拘拘
夫多藏寡与病坐悭痴广劝博祈道惟坚苦然有善知识无爱发肤何待沿门持钵乃大比丘讵辞心力务求遍地成金离之俱伤合则双美机难两遇事必相须圆通庵者。去镇二里许。村而近市。僧多杂俗。宗僧性慧。始事剃披。遽勤拮据。感龙象之泣冀信者之哀苟能开大欢喜之途终当获不退转之效在募者。小或丈室。大至须弥。何分广狭。在施者多而太仓少虽粒米岂有缺圆以兹坚苦之忱破彼悭痴之性念惟各尽功则同归谨疏
妍雅中巧于诱掖。
题三明和尚募积经疏
僧诵经未必解。有经未必诵。有经不诵。诵而不解故其经曰积积之为言近于无用犹积钱不必使而或有使之积书者不必读而或有读之或有使之或有读之则虽不必使不必读而不可不积也明矣。今檀施者虽有志心信向。见其积而无用。则施之念不期怠而自怠不知寺有经使人望而知其为寺有经而僧能诵使人望而知其为僧如金银土石胶漆。作佛形像。瞻礼者以为佛。而忘其为金银土石胶漆。则其用亦大矣。故积经者象教之意也诵经不解。贤于不诵。有经不诵。贤于无经。则虽知其积而无用。亦可以慨然施之而不疑矣。囗僧如三明者信敏人也非诵经而不解及有经而囗诵者乎
系铃脱铃。妙有禅解。
代荐辽东阵亡将士疏
士志死绥本不暇于致悔人钦褁革何烦代彼兴哀要使庙谟无失。律臧而恊师贞。兼之边计得全严翼以供武服。乃驱熊罴虎豹之徒。以赴矢石皷钲之役胜则为功固有尊周攘夷狄之效败亦无愧要非全躯保妻子之流敌王所忾。为国之殇。如此而亡。又复何怨。乃者建虏鸱张全辽鱼烂。养成在数。十载之而而欲折于囗兹之一旦决裂囗二三臣之故而专囗囗最后之囗人所用非所养所养其所用囗食信之难言知者不必行行者不必知战守和之无据甚且致之必败之场阨其可成之会。时当致命。何异一毛。将不成功。徒枯万骨。虽免偷生。同烂额焦头之众。亦多强死。非甘心瞑目之人。以兹忠勇之魂。反作幽冤之气。或上动乎人天。恐逆招夫水旱则死生之在诸将十者固为匪轻而灾祥之关我国家者尤为不细某等敢闻国恤。舍杼轴而他求。仰仗佛恩异津梁之普度。
一片忠愤之气。尽于言中。亦不尽于言中。
万历丁未春正月同年九疑彭君。以计偕人都客死。于是楚同年生。集都下者。为之含敛。周身周衣。必信必诚。其邑子同年生锺某。独以庐居不与。越数月而平头持其丧南归。浮淮达于汉。始返首丘。锺子乃以束刍絮酒。哭君之灵曰呜呼。痛哉。天乎子今长已矣。余弱冠。与子同时受知于温陵林囗府。而同绌于都试两人故自如越十年。而余与。子同举于乡乃有追颂明府知人能得士而两人亦故自如子刚肠囗性。高视阔步知子负绝人之志经世之才而疾恶如仇处俗太峻齿敝舌存之戒余恒私为子笃忧之而公为子巽言之癸卯冬。与余计偕北上。共眠食者四踰月。察子有清赢之疾而性善怒恒虑子非摄生之道余恒剂以疏缓子亦称我数月不见喜愠之色自以为不余及谯让僮仆恒为余一霁怒知子以我为子西门之韦而余性疏子能密余性闇子能察余性惰子能警使吾治生居职终身与子俱乭以无败余未尝不以子为吾安干之弦也子甲辰下第疾而归归而又疾且有非意相于者吾以填为规戒子忍以居辱恕以御下啬以养生晦以销妬无已而移书友人转属子智者举事勿为亲厚者所悲而为恕妬者。所快垂涕之道其言绝痛今子果有今日余不幸言而中子生不有命在天乎何亲何妬何悲何囗乃使子客死舆户痛哉痛哉丈夫不死牖下使妇人行哭固当子所未能了手者有二尊人在堂可奈何可奈何子遗孤六人当有成子志者余辈今日偃蹇青衫身自寒士姑不能授人以手请无以口惠诳子以子之灵后死者异日稍能自振见子诸孤所不下羊舌之泣心力所可尽使有如彦囗儿冬月葛帔遭父友于道者生何面立天壤死当何以见子地下乎子之英爽当不遂随肝臂朽腐化为异物曷其听而记余言
字字肺肠言言肝膈。泉下也应心慰。
白门告先灵文
呜呼。惺容白门。五年矣。岁时伏腊。非敢忘先灵也。亦非以弟侄在家。足供蒸尝。而鱼菽之祭。客中遂不必设主也惺之在白门也。客也。年年欲归归而率弟侄拜于家祠旦暮事耳作旦暮之想而不敢为岁月之计则亦何忍请先灵于数千里外。劳其往来于旦暮之顷哉不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其为年者五矣。今且囗囗于此矣。官则不同于客去囗不能自主虽不敢为岁月之计而岂能复作旦暮之想哉。用是于今岁小除之夕。暂为位于惺官舍。请降临坐如在家者然。呜呼。礼以义起情由礼囗居宫有禄生则迎养没则迎祀神气无不之也惺在此。惺在此幸勿怨恫于灵之不能来。来而无所依哉。
不情者。读之一片鬼话。多情者读之。一片深心。
堂祭本生父奉政二府君文
惟府君。身心言行非惟家有乘乡有评即神鬼亦钦之矣惟是今夕之奠以骨肉之情处哀惨之会今夕之言亦惟以告哀而已遑及其它哉痛念府君。遶膝儿孙别日多而聚日少照颜欢乐喜时短而戚时长隐痛难言。众情莫代且可无出而竟出徒为抢地之呼欲先归而不归自取终天之恨生惟五子。没止二人多材多艺能事鬼神者果否侍泉台之侧事死事生有惭祭养者徒然居人世之囗无几在堂。何繇升屋。呜呼哀哉尚飨。
噭噭峡猿之声。
堂祭亡弟叔静文
呜呼。弟没三年余矣。今乃与其妇同穴惟妾亦从焉弟悲乎。乐乎。人为弟悲乎。乐乎。呜呼。何可言哉。弟之儿女。分寄于弟兄有似嫁婚之已毕弟与妾妻。近依于父母庶几伏腊以同来无子孙而有朋友无官爵而有文章叨生有禄之家而奇穷如故颇赋无营之性而隐痛自知所有者世所不甚切之事而人或分之不能所无者俗所共相争之图而尔且夷然不屑总之予夺之时天亦不能定尔之善恶荣囗之际子必不肯随物以悲欢家谱之作。亦尝劝我早成鬼箓之名夫岂自知先列同生者之所共观而不及观后死者之所不得而反先得外而执友谓远胜于世寿之顽痴内而周亲谓终不如天伦之躭孺呜呼。何可言哉兄弟五人去其三地下多于地上怙恃二亲无其一事死愈于事存惟弟居家之期已短而短莫短于今宵住世之算非长而长莫长于来日挽郎莫敢高歌惧见笑于才鬼记手偶烦妙笔。聊一揖乎群仙呜呼。何可言哉。尚飨。
蜉蝣世路。蜉蝣世路哭亦慰。
自题诗后
经下邳圯上受书处题
题潘景升募刻吴越杂志册子
富者余皆财文人饶篇籍。取有余之赀财拣篇籍之妙者而刻传之其事甚快非惟文人有利而富者亦分名焉然而苦不相值者。何也非人也天也。奚以明之赀财者造化之膏脂篇籍者造化之精神浚膏脂以泄其精神此其于事理两亏之数也人不能甘而造化肯听之乎故曰天也。呜呼。此赀。财之所以益蠹而篇籍之所以益晦也友人潘景升著书甚多所缉三吴越中杂志事辞深雅。心力囗囗囗地囗之囗囗也募刻于好事者而多不能给予谓此雅事也昔扬子云作太玄。蜀富人赍钱十万。求囗一名不许今开口向人已出囗囗矣况言之而不应乎钱受之曰今天下俚诗恶集阗咽国门此其剞劂之费岂非赀财所为乎。予曰此非造。化精神所存也无损于精神而徒用其膏脂亏其一焉或亦天之所不甚忌也
疏宕灵转。一珠九曲。
题鲁文恪诗选后二则
观古人全。或不过数十首。少或至数首。每喜其精而疑其全者或不能此其中散没不传者不无或亦有人乎选之不则自选有其所必可传者而已故精于选者作者之功臣之向使全者尽传于今。安知读者不反致崔信明之讥乎。囗囗诵囗先达鲁文恪诗文。庚戌官燕。曾从具孙睢宁令乞一部欲选之为汤嘉宾太史索去逐不果壬子谭友夏选刻之余陵至九十首。精矣该矣。予读之。喜焉。
囗焉囗弘囗名囗囗囗能入囗囗者使囗读文恪囗集。固未必其喜且敬之至此也删选之力囗使作者与读者之精神心目为之潜移而不知然则友夏虽欲不为文恪功臣。固不可得也或曰作者如文恪而后之选者不必如友夏。若之何。予尝与友夏言矣。莫若少作。作其所必可传者选而后作勿作而待选吁谈何容易哉
枫落吴江泠。只句则珍。全集则弃集固不贵多也是劂剞之法。
自题诗后
李长叔曰汝曹胜流。惜胸中书太多诗文大好若能不读书。不作诗文。便是全副名士。余愧然曰。快哉。快哉。非子不能为此语。非我不能领子此语囗忌者不解。使忌者解此语其欲杀子当甚于杀我然余能善子语决不能用子语子持子语。归为子用吾异目且用子语数日后举此示友夏。友囗囗我曰。长叔语怯子称长叔语尤囗。仆称长叔与子语快者。语亦复囗夫以两人书淫诗囗而囗囗囗不囗书不作诗文之语囗囗能为不读书不作诗文语者决不以读书作诗文为非也袁石公有言。我辈诗文不能度日此语与余颇同。昔人有问长生诀者。曰只是断欲。其人摇头曰。如此虽寿千岁何益。余辈今日不作诗文有何生趣然则余虽善长叔言而不能用长叔决不以我为非正使以我为非余且听之
惜书太多。诗有别材。非关书也。诗文太多。善易不言易也。两人自具玄赏鸾翔凤翥。回旋多姿。
经下邳圯上受书处题
未托素交。先呼孺子。以仆役而囗国士若子弟之应父兄亦倨亦亲非真非戏葢语尽于投书之后者浅意藏于受履之先者深行径顿珠机綘相逗业已道存于目击岂惟气折而心开乃云强忍相从初尚愕然欲欧夫乃以市中年少之腹而窥圯上英雄之心乎浅哉太史之言囗免文人之见经途感囗囗囗囗诗用抒斯囗囗囗昔囗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