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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7、从此生死两茫茫

从上海回广州后,沈念办理了辞职手续,莫晓南将大理的店托付给朋友照看,陪着沈念一起回到了T市。

而莫晓南在最短时间内,在T市给顾西凉买好了墓地。

沈念说,不,不要举办葬礼,顾西凉没有死,你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怎么能判断他死了呢?

面对沈念的执念,莫晓南不知该怎么说。虽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是,那样大的风浪,搜救了三天,都没有结果,说他没事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何况,如果顾西凉没有事,一定会回来找沈念的,又怎么会自此销声匿迹呢?

莫晓南说服不了沈念,可是,丧事还是要办的,何况,这已经不是关乎沈念一个人的事,还有顾西凉的父母需要交代。

莫晓南通过朋友,辗转找到了林冰儿,也见到了顾西凉的父亲母亲。

细雨蒙蒙,墓园肃穆。

沈念一袭黑衣,站在顾西凉的墓前。陪在身边的,是莫晓南。莫晓南说,沈念,接受现实吧,西凉的父亲和母亲,拟定了西凉举行葬礼的时间。去和他告别吧。

来参加葬礼的,还有林冰儿;林冰儿的身边,是顾西凉的父亲和母亲。

斯人已走,而活着的人,都要一起承受这份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当年顾西凉和母亲秦绵闹翻,与林冰儿和解后,便去了广州,寻找沈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家人联系。

这次,顾西凉的事不是能瞒着两位老人家的。莫晓南打听到顾西凉父亲和母亲的地址,将这个噩耗告诉了他们。

秦绵站在顾西凉的墓碑前,墓碑上,是顾西凉上大学二年级时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顾西凉,阳光灿烂,笑容温暖。

这个儿子,是秦绵一生的希望,也是秦绵最大的痛。为了这个儿子,她辛苦奋斗,希望给儿子一片广阔天地,起码人脉满满;为了这个儿子,她不惜去做恶人,逼着沈念离开顾西凉,逼着儿子远走他国;为了这个儿子,她处心积虑制造机会,让林冰儿和儿子在一起,没有想到最后会是一场闹剧。

可是,儿子并没有按照她设定的路线走。他始终没有忘记沈念,他不惜背叛养育自己几十年的父母,也要去广州寻找沈念。如果儿子不去广州找沈念,就不会去那个该死的公司,不去那个该死的公司,就不会出事。

都是这个叫沈念的女人。

那一刻,她恨死了沈念。

看到站在一旁的沈念,秦绵的愤怒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她走到沈念面前,恶狠狠的说,沈念,都是你这个女人,没有你,西凉怎么会死?你赔我的儿子,你赔我西凉。秦绵一边吼着,一边就去推搡沈念。

沈念没有躲闪,也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站着,看着墓碑上顾西凉的照片。

谁也没有想到秦绵忽然会这样。刚刚,沈念来的时候,秦绵也没有阻止啊。

林冰儿赶紧过来拉秦绵,伯母,伯母,不要这样,沈念,她,她比你更难过。

也许林冰儿是最能理解沈念的人。因为她也曾那么深切的爱过顾西凉,尽管后来她和顾西凉握手言和,再不言爱,可是,她的心底,何曾有一刻放下过顾西凉?如今,眼见最爱的人成了冰冷的墓碑,此生再难见,都恨不得随着死去的人一起去死。而她确信,沈念对顾西凉的爱,不会比自己少一点点。沈念的世界,已经全部坍塌,再也不会完整。

秦绵伏在自己丈夫的肩上,痛哭。

小绵,不是沈念的错,也不是西凉的错,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顾南拍着妻子的背,轻轻地说。

我们错了吗?秦绵愕然。

如果,我们从来不曾阻止过西凉和沈念,也许,现在我们早已儿孙满堂,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小绵,就让西凉安安心心的走吧,他不希望看见你那么对沈念,你们,都是他最爱的女人。

顾南其实是不愿意秦绵过多干涉顾西凉的,尤其是爱情,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个儿子不是逆来顺受的懦弱的人,他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想法,其实,沈念有什么不好呢?才貌双全,温柔体贴,为什么一定要有权有钱的家庭呢?难道他们顾家还不够有钱有权吗?可是,秦绵就是听不进去。

后来顾西凉去了广州,再也没有给秦绵打过电话,可是却和顾南保持着联系。

顾南本来想着,等到过个一年半载的,顾西凉和沈念回到T市的时候,好好的给他们举办一场迟来的婚礼。

然而,世间所有,岂随人的意愿而来?他未曾等到顾西凉幸福归来,却等到了顾西凉死亡的讯息。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顾南怎么也无法相信那是事实。

顾西凉说,从上海出差回来就要沈念结婚了,过年时,一定会带着沈念回家。

没有想到,却再也见不到。

我们总以为时间多的用也用不完,我们总以为一切都有补救的机会,我们总以为这个世界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运转,却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意外,就会将所有美好的设想变成泡沫。

这个世界,最不能做的,就是设想,因为,你总是不知道生活会在什么时候和你开一个残酷的玩笑,让你欲哭无泪。

不管你是位高权重,也不管你是一介草民。

雨渐渐大了。

秦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顾西凉的墓碑。她的眼泪一刻都没有停过,自己唯一的儿子,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就这样离开了她,此生不复见,来世不可期。

没有留下一句话。

他们母子就这样阴阳两隔。

她多么想再看看儿子的脸,多么想再和自己的儿子说句话,可是,她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此次失去,便是永远。

葬礼结束的时候,顾南轻轻的走到沈念的身边,伸出双臂拥抱了沈念。

他说,沈念,节哀,我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人,可是,相信他是希望我们好好的活下去的。以前的事情,我代表秦伯母和你说声对不起。

沈念的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她深深的给顾南和秦绵鞠了一躬,然后,紧紧地抱了抱秦绵。

尽管,这个女人曾经深深的伤害过自己,尽管,没有这个女人自己或许不会有那么多磨难,但是,最爱的人已经离开,再去计较恩怨情仇又有什么意义?

下葬后的头七,沈念一袭黑衣,轻轻将一大束白菊放在顾西凉的墓前。

我最爱的亲人,今日,我来看你。可是,你真的离开我了吗?不,我不相信你就这样离开我了。可是,如果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西凉,你生前喜欢喝酒,我带了上好的汾酒,你尝尝味道怎么样。沈念一边默念,一边将酒慢慢的倒在了顾西凉的墓前。

恍惚间,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亲爱的沈念,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每次去出差,顾西凉总是会这样叮嘱沈念。

因为写稿子,沈念睡眠质量很低,心底又是极为重情的人,每晚睡觉,一定要顾西凉抱着才可以安稳入睡,如果顾西凉不在身边,沈念一般都不会好好吃饭,不是写稿子忘记了吃,就是因为想念顾西凉而没胃口。所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成了顾西凉出门前必然叮嘱的两句话。

沈念抬起头四下张望,寂静的墓园里,除了细细的雨丝,微微的凉风,什么都没有;可是,那声音,那语调,不是西凉又会是谁呢?

良久,沈念颓然的无力的跪倒在墓碑前,她流着泪,轻轻的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字,顾西凉,我最亲的人,我最爱的人,你在这黑暗冰冷的墓穴中,寂寞吗?而我,自此孤零零,为什么不能让我也躺在你的身边?

风冷冷的吹过,伴着绵绵细雨,打湿了沈念的衣衫,也打湿了沈念的记忆。

记得当年初相见,顾西凉清澈的双眸曾在沈念的脸上久久停留;

那座小城的烧烤摊、奶茶店,每一条幽深的街巷,都曾留下他们俩深深浅浅的足印;

那个温润的春天,顾西凉第一次牵了沈念的手,在学校门口第一次轻轻地吻了沈念,带着春天特有的迎春花的香味;

顾西凉坐在落地窗前,听着带回来的女人的叫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

如果,我们知道人生是这样短暂,我们相伴的时间会是这样来日无多,当年的我们,是不是就会更勇敢一些,更执着一些?是不是就不会那样将最爱的人伤的最深?

当我们终于可以冰释前嫌在一起,为什么幸福却那么急促,转瞬即逝?

我爱的人啊,不忍丢下你在冰冷的黑暗里,可是,纵我伸出双手,又到哪里去握你的双手伴你安睡?

不,我怎么能够那么狠心,将你埋在这冰冷的土里?

沈念趴在地上哭着开始挖土,让我再用十指挖出鲜血,将你挖出来,再抱你一次吧,抱到我们一起烂成白骨,一起在忘川饮下孟婆汤来世再做一家人吧。

亲爱的西凉,你慢点走,你等着我,等着我与你一起在这无爱的人间化作齑粉。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将沈念拽了起来。

是莫晓南。

他去沈念家没有看到沈念,就猜到她一定来了墓园。

莫晓南将沈念紧紧搂在怀里,说,沈念,你别这样,你别这样..除了温暖的怀抱,莫晓南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给你她多少安慰,那些语言,为什么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么虚伪无奈?

一直为了顾西凉的丧事奔忙,没有时间悲伤,直到今天,看到情绪失控的沈念,莫晓南才真正意识到,顾西凉再也回不来了。顾西凉,那个帅气的个性的男人,对沈念因爱生恨的男人,曾经,自己是那么痛恨和鄙视过他,可是,看到他后来对沈念的情意,莫晓南默默收起了对这个女人的爱。

爱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占有她,如果她能够开心和幸福,如果有人比自己更爱她,更能带给她快乐,不是也很好吗?

谁又曾想,人间欢乐从来少。

自己多么想给这个不幸的女子以有力的肩膀,告诉她,你还有我。

可是,面对沈念的悲痛欲绝,他才深刻的感受到沈念对顾西凉的爱有多深沉,自此,大概是没有一个人可以代替顾西凉的位置了吧?

沈念终于累了,倦了。她的眼睛已经红肿的像两个桃子,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哭不出来,莫晓南将沈念搀起来,向墓园外走去。

沈念一步一回头,静穆的墓园悄悄的一声不响,只有蒙蒙的细雨,记录着这里的每一次悲伤,承载着这里的每一份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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