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莽莽昆仑,横空出世,壮伟奇瑰的秦始皇陵兵马俑给世人带来了叹为观止的震撼与惊喜。尽管在成阳、在徐州、在武威也先后有汉代兵马俑群的出土,但那与秦始皇陵兵马俑的多、大、真相比,都是全然不可同日而语的。更何况秦始皇陵兵马俑乃是皇家军团的再现,是“干占一帝”武力与军威的象征!
俯视这万千兵马,俯视这凛然军阵,如同俯视那一段苍茫占远的历史,俯视那《国殇》所描绘的悲壮战场。在俯视中,我们不禁漫想开去,战争是什么?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是人类社会各种矛盾斗争最尖锐的形式。君不见我们的炎、黄两位始祖,本就是一对争战不息的兄弟。“同之人事,在祀与戎”。打开《孙子兵法·始计篇》,开宗明义:“兵者,国之人事,死牛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既然“兵”的问题关系到民族、国家、人类的牛死存亡,那么战争只能是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军队当然是赢得战争的主体,但同时还必须用历史进程中最先进的技术与最先进的兵器武装军队,并且还要把当时军事思想的最高智慧施之于战场,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制敌制胜的曰的。由此说来,今日真实再现于我们面前的秦始皇陵兵马俑的军容军阵,应该正是大秦帝国最高军事智慧的形象崭露,止是横扫六合制胜业绩的具体昭示。
目前已经发现和局部展开发掘的兵马俑坑共有3座,分别为一、二、三号兵马俑坑,其总占地面积超过两万平方米,从现有的发掘与试掘的资料推测,总计约有与真人真马相同大小的陶俑武士8000件,在兵种上分为车兵、骑兵、步兵;约有陶马700匹,其中包括500余匹驾车的陶马和100余匹骑兵的鞍马;另外还有战车约140乘。
最先发现有陶俑残片的地方就是今天的一号坑。一号坑东西长约230米、南北宽约62米,纵向呈矩形,俑坑顶部距地表深约4.5-6.5米,面积达14260平方米,坑中预计有规律地排列着约6000件陶俑兵马和40余乘战车。一号坑已先后经历了3次发掘,以伞部清理揭示出来的坑的东端为例,共出十兵俑1087个,马俑32匹,战车8乘,并由此得以窥见和推知整个坑中的军事编列特征。坑的东西两端,分别有一条南北向的长廊,东廊204个步兵俑面东排作3列横队,以弓弩手为主,象征前锋;两廊也是3列横队,但是最后一列是面西而立,并且是穿铠甲的重装步兵俑,象征后卫。坑的南北之间分为11个过洞,南北两端的过洞各有2队步兵俑,其中靠外面的一队分别面南、面北而立,着铠甲重装,荷弩佩剑,象征右翼和左翼,而靠里面的一队则与另外9个过洞的各4路纵队共同组成了一个面东的38路中心队列,战车与步兵相问,其中以铠甲重装步兵俑为丰力。由此布列所见,一号坑俨然是一个“前后整齐,四方如绳”(《淮南子·兵略训》)的“方阵”,是一个全副武装、戒备森严、待命不动的警卫型“居阵”。
1976年发现的二号坑位于一号坑东端北侧20米处,东西长124米、南北宽98米,面积约6000平方米。从试掘情况推测,坑内有兵马陶俑1300余件。与一号坑相比,二号坑的军阵布列要复杂得多,出现了车、步、骑3个兵种,并且在阵式上也不同于一号坑在兵种上的相间排列,而是形成3个兵种相对独立的阵营,外加一个车、步、骑三军混合交错的营垒。二号坑军阵的方向同样是面东排列,而在坑道的平面形制上却呈曲尺形,面积也只相当于一号坑的1/2。二号坑显然有4种军阵,但无论是相对独立也好,整体也好,整个军阵没有面南面北的左右翼,也没有面西的后卫。一律面东,有将军柱剑市于阵角,有军吏挥手号令,而且无论立俑、跪俑,均作持弩欲射状。这似乎表明,这个军阵不具有按兵居止的性质,而是充满一触即发的临战气息。二号坑的具体兵种编列是这样的:曲尺形东端组成一个弩兵方阵,四面长廊为立姿弩兵,中间4条过洞为8队跪姿弩兵。曲尺形南端组成一个由8条过洞、每条过洞8乘战车编列的车兵方阵。曲尺形中间的夹角部有两个矩阵,南边是一个占3条过洞的车、步、骑三军混合矩阵,北边是一个占3条过洞的纯粹骑兵矩阵。不过,从作为一个整体的军阵来看,二号坑的兵力配量似乎止吻合了“易则多其车,险则多其骑,厄则多其弩”(《孙膑兵法·八阵》)的军事韬略,同时也能够说明骑兵在当时确已成为三军兵力的一个举足轻重的部分。
如果说一号坑是一个静态的防守型军阵,二号坑是一个动态的攻击型军阵,那么1976年发现的三号坑则以其动静结合的军事指挥幕府的性质而显得非常特殊。从攻坚作战的角度看,它是一个动态的指挥部;从警卫戒备的角度看,它又是一个静态的大本营。正因为如此,坑的建筑形制呈平面“凹”字形,面积也很小,只相当于一号坑的1/27,即东西长28.8米、南北宽24.6米,面积仪520平方米,兵马俑的总数也仅有72件。三号坑东边有一条斜坡门道,“凹”字中部面向东停放一乘战车,“凹”字北部象征祷战的场所,“凹”字南部象征统理军务及寝息的场所,加之所有兵俑都相向列队,夹道仪卫,因此三部分相结合,就俨然形成一个“一堂二内”式的军幕,这正是三号坑在布局上的别致和复杂之处。
此外,在二、三号坑之间还有一个未建成的四号坑,南北长96米,东西宽48米,坑内一无所有。人们推测,这可能是因为秦末突变的政治形势,导致了“骊山之作未成”(《汉书·楚元王传》引刘向语)。另外,人们还推测,它应该与一、二、三号坑组成不可分割的整体,所以四号坑可能象征着三军中的一军,更可能表现为一种军阵,一种小同于一、二号坑的军阵,从而使4个兵马俑坑能够在总体上达到表现完整军事编制与态势以象征皇家军团的日的。
纵观一、二、三号坑兵马俑的军阵编列乃至装备情况,我们竟不难发现这样一些值得重视的军事问题:比如,全部的马俑均无甲无胄,全部的兵俑亦无胄无盾,是被项羽的军队盗走了吗?似乎并小能盗得如此十净,而且文献记载中秦军是有胄有盾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它反映了当时秦军作战时的装备实情。若以“山东之卒,被甲冒胄以会战,秦人捐甲徒裎(赤足露身)以趋敌”(《战同策·韩一·张仪为秦连横说韩》)而论,这种情况或许旨在表现秦军有如盂贲、乌获一般“挈头挟虏”“勇于公战”的武士精神吧。义比如二号坑的战车方阵是个八八六十四的数列,这显然不同于《六韬·均兵》中所说的“五车为列”“十车为聚”的“伍法”编组。那么,这应该也反映了秦军战车编组的实情,或者还象征着古代“天子用八”的至尊等级。再比如二号坑车阵中的战车后面没有徒兵跟随,这不同于前代的新情况似应说明步兵在此时已逐渐成为独立兵种。至于一号坑中战车后有徒兵跟随的事实,似又说明了这种步兵独立的情况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是从徒兵的数量来看,显然比前代有所增加,这无疑又可以视为步兵地位提高的一点明证。另外,马俑的有鞍兀镫,也应说明马镫在当时确实还未出现,等等。
尽管兵马俑坑的设置意图完全是为了陪葬,但是“陈兵”的主题毕竟鲜明地表现了秦帝国“虎贲之十百余万,车-乘,骑万匹”(《史记·张仪列传》)的强大武力与军威,真切地反映了秦军军阵的规模编列与军事思想。同时,也形象地揭示了中同葬仪制度从人殉到俑殉的一个空前进步的典型。另外,与儿处汉墓所发现的兵马俑群加以比较,秦始皇陵兵马俑应该就是这种葬制与形式的先河,并且证明了秦兵马俑的存在之于后世并非是一无消息的,它很可能直接影响了汉代以兵马俑作为陪葬明器的葬制。
兵马俑群的庞大,无疑象征着秦始皇的尚武精神;兵马俑群的面东而阵,或许象征着时刻警惕山东六国的复辟。虽收聚天下兵器(实际是六国兵器),销铸成十二座铜人以“求其宁息”,而秦陵的兵马俑们却荷戈持矛地配备了数以万计的最精锐的兵器,又可知秦始皇应该是不放心于偃兵息武的,生前不会,死后也仍然不会,这是时代的烙印,也是时代的风尚。
军队毕竟是国家力量的象征,是政权的柱石,秦始皇茌这一点上的意识白然强烈之至。凶此,他不仅把厚葬之制推到一个巅峰,而且将兵马俑作为一种重要陪葬器物,并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这与其说是异想天开,不如说是惊世骇俗!值得庆幸的是,正由于此,我们才得以在兵马俑横空出世的今天,真真切切地步入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伟大的“军事博物馆”,欣赏到一幅秦帝国皇家军团威武壮观的陈兵图。